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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546 字 6個月前

看兩個時辰後便要出兵,驟聞此事,倏然睜眼,握拳在腰側刀柄上輕叩了叩,問:“可知是何人散布的消息?”

劉澍恩道:“未有切實證據,然那邊的消息稱,近兩日曾見數十客商模樣的羌人,在城中出沒。”

郗翰之雙眸微眯,略一思量,便知當是姚符先前觀形勢不利,欲拖住他腳步,往壽春散布這樣的消息。

他妻子有孕,母親年邁,若得這樣的消息,難保不會出事。

幸而姚符未曾料到,他的進展會如此神速,不過兩月有餘,便已逼至長安城下。

想起身在壽春的母親與阿綺,郗翰之心中一陣緊縮,不知她們是否已聽說了那些流言。

他先前送回的那些家信中,未曾提及太多戰事,更未將途中遇到的阻礙道出,就是不願教她們擔心。

可若是聽了那些流言,不論信不信,總多少會受些影響,尤其母親那般易動搖的,最教人擔心。

而阿綺,若無身孕,當能辨清情況,不輕易人雲亦雲,更能穩住母親,可如今離她臨盆之日已不遠,她尚需格外的照顧,又如何還能如此?

他霍然起身,在帳中來回踱步,不出片刻,便當機立斷:“傳令下去,不必再等,即刻攻城。”

待將城攻下,生擒姚符,他便將餘下事宜交出,親自趕回去一趟。

……

刺史府中,阿綺趁著傍晚天高氣爽之時,立在庭中,扶著樹乾微微扭動腰身,舒緩渾身的腫脹與酸軟。

穩婆與醫家都道,產期便是這兩日,這兩日隨時都可能要臨盆。

戚娘端了碗熱騰騰的藥膳進來,擱在廊下擺好的桌案上,道:“女郎,今日的藥膳來了。”

阿綺不喜喝藥,為了腹中胎兒方勉強每日都要飲湯藥。不久前,劉夫人想了個法子,請醫家去一同仔細擬了幾張方子來,每日做成藥膳送來,雖也不甚可口,卻比隻飲湯藥堪入口多了。

阿綺見了那藥膳,便想起了劉夫人,遂問:“母親今日如何了?”

數日前,劉夫人自從寺中祈福歸來後,便生了場病,連在寺中求來的平安符也未親自給她,而是托董娘來轉交的。

董娘來時,隻道劉夫人因虔誠跪拜,本就不大靈便的腿腳受了寒,又染了些風寒,需臥床靜養,因恐連累了阿綺,才不叫她過去。

阿綺本不疑有他,隻囑咐董娘代為問候,又命人去給劉夫人請醫家。

可數日過去,劉夫人總不見好,仍是閉門不出,方引她漸漸擔憂起來。

戚娘將勺箸擺好,聞言過來扶她,歎道:“仍與先前一樣,婢未進屋,隻遠遠的見著,老夫人照舊是懨懨的無甚精神,仿佛憔悴了許多。”

阿綺想起劉夫人這幾日的反常,似是有意瞞著什麼事一般,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她吃力地坐到案邊,一勺一勺飲著湯,思忖片刻,吩咐道:“快請人去查一查,那日母親回來時,可是在外頭見到或聽到了什麼。”

劉夫人出身平民,除了一雙腿腳不靈便,常常酸痛外,身子向來康健,從未有過風寒這樣多日都未好的。她思來想去,還是認定是那日從寺中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才令其反常至此。

翠微領命去了,先尋兩個得力的仆婦往劉夫人院中去問當日同去的仆婢,又請仆從去府外瞧瞧情況,不過半個時辰便有了消息。

翠微麵色不愉,本猶豫著是否要說,卻被阿綺一眼便看出了,連番詢問下,隻得道出實情:“那日老夫人回來時,在外聽到了些不好的傳聞,與使君有關……”

她將仆從在街市中打聽來的傳言一一說了。

阿綺聽在耳中,漸漸也覺呼吸有些不穩了。

竟是這樣的消息。

劉夫人素來疼愛關心兒子,聽聞前線戰事不順,郗翰之可能凶多吉少的消息,自然憂慮難當。莫說劉夫人,便是她,此刻也莫名心慌意亂。

她盤腿坐著,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扶著隆起的腹部,隻覺身子有些僵硬,遂勉力深深吸氣,不斷調整,令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起幾日前收到郗翰之寄來的家信,信中並無不妥,仍如過去那些一樣,洋洋灑灑近千言,戰事上的不順,亦是半點也未提及,信尾甚至略提了一句,再有不久,便可抽些功夫趕回來看她。

如此一想,她稍稍安下心來,又開始思量那些來源不明的流言。

北伐雖是舉國關注的大事,可壽春距潼關有上千裡路,不論戰況如何,也不該隻這短短一月時間,便自潼關傳至壽春,令壽春城內人儘皆知。

如此看來,其中定有蹊蹺,興許便是有心人有意散播消息,擾亂視聽,令壽春城中人心惶惶。

這般想著,阿綺終於徹底沉下心來。

不論情況如何,她絕不能慌亂,劉夫人亦是如此。

她輕舒一口氣,令翠微將她攙起來,扶著腰便要往劉夫人院中去探望。

然大約是因方才那一陣緊張,令她腹中也緊縮了一陣,此刻驟然鬆懈許多,才行過長廊,正要踏上階去,卻忽覺腹部傳來一陣抽痛。

她腳步猛然一滯,忙扶住廊邊柱子,蹙眉等那一陣痛過去,沉聲道:“翠微,我該是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男主回來了。

☆、臨盆

翠微被她的話嚇得先是一驚, 隨即便鎮定下來。

這兩月裡,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的婢子們都早已同醫家和穩婆仔細學過到臨盆之時該如何應對, 一應事項都熟記於心。

翠微轉身吩咐廊上另兩個婢子, 命一個去喚穩婆與醫家, 一個去劉夫人院中知會, 自己則攙扶著阿綺往回去。

早半月前, 院裡的產房便已備好, 床榻、被褥、布帛等一應俱全, 連給小兒睡的繈褓也都有了。

陣痛才起,每次隔的時間略比半刻少些。

起初,阿綺待那陣痛意過去,尚能如常地慢慢往回行去,可待出了長廊,才回院中, 未至產房, 便又一陣痛意襲來。

她連忙停下腳步, 扶住翠微,靜靜忍耐。

此時穩婆已過來了, 在旁見狀便知她正疼著,忙上前道:“夫人莫急, 陣痛剛起來, 離孩子出世還有許久,定要好生忍耐,留著力氣!”

實則阿綺先前已聽穩婆詳述過一回, 知曉開始時的痛並不如何劇烈,越往後,才越痛苦。

可她一向敏[gǎn]得很,肌膚稍磕碰便會留痕,對苦澀、痛覺的感官更是如此。

常人尚能受住,不覺有異的苦味與痛楚,於她而言,便是難以忍受。

此時陣痛才起,就已令她難耐不已,可想到接下來的痛苦隻有更甚,她隻得艱難地點頭,由二人攙著跨入屋去,勉力調整呼吸,忍著滿頭細汗,靜靜等著下一次痛。

翠微正聽著穩婆的話,一麵給阿綺更衣,一麵替她拭汗,便聽院中一陣嘈雜聲傳來。

原來是本一直閉門不出的劉夫人聽了兒媳要臨盆的消息,慌忙拖著已憔悴消瘦了許多的身子匆匆趕來了。

“阿綺——我的兒啊,你千萬莫慌,我在外守著呢!”

劉夫人略帶沙啞的嗓音顫巍巍自屋外傳來,聽得阿綺原本有些雲裡霧裡,不知所措的心陡然亮堂了些。

她衝翠微使眼色,壓著聲輕道:“快叫人給母親抬榻來,彆教她凍著累著。”

翠微出去吩咐兩聲,便有人給劉夫人送了坐榻軟墊並飲水點心。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劉夫人近來見自己憔悴心慌,不敢教阿綺見到,此刻卻是什麼也顧不得,被人渾渾噩噩攙至榻上坐下,便撥動手中佛珠,閉眼念叨:“我家阿綺胎位也正,日子也足,求佛祖庇佑,定教她平安……”

翠微在近旁聽著,也不由心中惻然。

劉夫人未求孫兒如何,卻求了阿綺平安。從前她還因恐兒媳無法生養而憂慮過一些時日,可臨到頭來,卻還是將大人放在第一位的。

翠微咬咬牙,忍下那一陣翻湧的心緒,又叫人將劉夫人看顧好,方卷著衣袖又回了產房中。

婦人初次生育,須得數個時辰,一時間眾人都屏息凝神,蓄著精力等著。

產房之中,阿綺捱著一陣比一陣劇烈的疼痛,漸漸有些疲倦。

翠微拿了本她平日愛看的書,一頁一頁讀給她聽,好教她分出些心思,不那麼難受。

間隙時,穩婆則時不時同她說話,教她如何放鬆身子。

戚娘恐她一會兒脫力,先去問了醫家,得了允許後,便去切了些參片來給她含著。

阿綺斷斷續續地痛了兩個時辰,自傍晚至黑夜,已覺精疲力竭,雖參片入口後源源不斷的苦澀滋味教她精神稍振,可她到底還是底子薄弱,不過半個時辰過去,便又沒了精神。

眼看著痛感越來越劇烈,間隔越來越短,阿綺隻覺自己仿佛一尾被人自水塘中撈至岸邊淺灘的魚,掙紮著想往近在咫尺的水塘撲騰而去,可渾身卻被一種穿不透的窒息籠罩著,眼見那水塘不過一步之遙,力氣卻如細沙一般從指尖飛速流逝。

“夫人千萬撐住,您胎位很正,眼看孩子快要能冒頭了,萬不能在此時失了力氣!”

穩婆一麵教她呼吸省力,一麵又讓人塞了半片參入她口中,教她含在舌頭之下。

這一回,那一陣乾澀的苦楚效用似也減弱了許多,隻令阿綺振奮了一刻,便又萎靡了些。

她努力呼吸著,分辨著耳邊穩婆說的“用力”,可身子卻與思緒漸漸剝離。

恍惚間,眼前閃過耀目白光,一切都似忽墜雲霧間。

她的眼前是一副緩緩展開的畫像,像上繪了位雙十年華的女子,眉目秀致端莊,笑容溫婉柔美,正滿是慈愛的注視著她。

忽而那畫中女子竟動了,順著畫軸款步行近到眼前,彎下腰來,眉眼彎彎注視著她,柔聲喚:“阿綺。”

阿綺怔怔的抬眸注視著眼前麵目熟悉又生疏的女子,仿佛能嗅到那垂下的長發間溫馨宜人的芳香。

她眨了眨眼,隔著薄霧喚:“母親。”

這是廬陵公主蕭茂英,她未曾謀麵的親生母親。

“好孩子。”母親俯身伸手,想要撫摸她的麵龐。

阿綺覺得心都顫了,似多年舊夢成真,令她情不自禁仰起頭,等著母親的溫柔撫觸。

然就在此時,母親身後又傳來一聲熟悉而溫柔的嗓音:“阿英——”

母親的手停住了,與她一同往那處看去,正見一未至而立的英俊郎君,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