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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598 字 6個月前

自己照料好,我方能放心。”他始終記掛著她如今懷著身孕,絕不能大意。

阿綺點頭,對上他不掩關心的眼神,眸光閃動,鼻間莫名酸澀。

……

翌日清晨,郗翰之早早起身,直往軍中而去。

阿綺渾然未覺,直睡到食時,方悠悠醒來。

翠微已在床前坐著等了許久,見她醒來,忙將手中針線放回筐中,喚婢子們將巾帕杯盆與溫熱的飯食送來。

阿綺散著長發坐起身,望著一旁原本放著矮榻的地方已空了,問:“郎君何時走的?”

翠微回道:“使君日出時分便起身了,已走了許久。臨走前說,軍中事務繁雜,近來大約要長居軍中,不能似先前一般日日陪著女郎了,吩咐婢等好好照顧女郎,不可疏忽。”

阿綺知他如此,該是應了她昨夜說的要遠離些時日,遂“唔”了聲算作應答,心中卻恍惚想起夜裡的事。

她披衣下床,梳洗過後,往外間行去,瞥眼見庭院裡地上溼潤,透著水汽,不由問:“夜裡何時下的雨?”

她記得自己後來睡去時,他仍在床邊打扇,直到隱約聽到淅瀝雨聲時,才見他回榻上躺下,隻她那時困極,不知到底是什麼時候。

翠微凝眉仔細回憶,道:“當是雞鳴時分落下的,前頭憋了大半夜,悶得婢怎麼也睡不著。”

阿綺垂眸,未再多言,坐到桌邊用朝食,心中卻仍想著夜裡那陣涼風。

若她沒記錯,醒來飲水時,瞧了一眼時辰,那時才是夜半時分,他竟在黑夜裡坐了近一個時辰,隻為給她打扇。

平日裡,就連對婢子們,她也斷不會如此要求。

心底湧起一陣悵然澀意,她望著眼前飯食,忽然失了大半胃口,就連那最是開胃爽口的醃瓜,也仿佛失去了滋味。

……

卻道郗翰之自清晨離府後,便領著親隨們徑直往北趕去。

先前攻伐南燕後,他便已命人暗中招募此間流民,又親自從北府兵中提拔了四名追隨多年,功勞不凡,又心性上佳的得力乾將,為新組建的流民軍統帥。

如今大戰在即,他也不必再掩飾這支軍隊的存在,自要親自前去,檢閱一番。

隻是他才至陳留,入部署在此的流民軍營中時,卻收到了來自秦主姚符的意外之禮。

☆、贈禮

三個月前, 後秦先主姚琨染疾身亡,其子姚符繼位。

姚符為人寬厚, 心%e8%83%b8仁善, 素重漢儒, 為太子時, 東宮屬臣中, 便多有出身中原高門士族者, 頗為人稱道。

此等人物, 若生在大一統的太平盛世,當為任君,稱道後世。

可生在這四分五裂,風雲變幻的亂世,卻反將他的優柔寡斷凸顯無疑。

其父姚琨子嗣眾多,其中不乏能力出眾, 殺伐果斷者, 風頭一度蓋過太子姚符。姚琨本也是亂世梟雄, 對有自己風範的兒子們多加縱容,卻也間接令其野心增長, 令姚符的儲君之位不穩。

去歲姚琨染疾臥床,姚符身為太子監國時, 後秦便爆出了諸王叛亂。其時南燕慕容氏正為郗翰之攻伐, 走投無路時命人前去求援,姚琨卻因國中叛亂,自顧不暇, 最終隻派出五萬殘兵敗將前去支援,終致南燕敗亡。

如今,姚符雖憑借正統地位,僥幸順利繼位,可後秦國中的諸王風波卻仍未結束,朝臣中也仍有不少亂黨尚未肅清。

如此情勢下,姚符自然輕易不願與晉室興兵,這才以惜才之名,命人攜厚禮南下,贈晉室名將郗翰之。

營帳中,巨幅輿圖懸於正中,矮案上亦有完整沙盤,二者皆布滿各色記號與注解。

郗翰之方檢閱完將士們的操練,正領著數十心腹一同商議部署。

此時經長久考量,眾人已定下以彭城為據,步步推進,方指定罷將領,便有自壽春趕來報信的士卒,捧未拆之書信入內,奉上道:“使君,後秦國主派使贈禮,已至壽春,此乃國主親書與使君之書信。”

郗翰之接過拆開,快速瀏覽。

信的確是姚符親筆所書,加蓋了皇帝印,其中語氣用詞,處處顯露賞識尊重,毫無居高臨下之勢,倒與其一貫的禮賢下士,寬仁溫厚相符。

郗翰之看罷,未置一辭,隻將信交部將們傳閱,又問那來者:“贈何禮?”

來者又自袖中取出禮單,在他示意下朗聲讀出。

姚符所贈之禮無非是尋常的金銀玉器,綢緞布匹,並些美人歌姬等,不過那禮單甚長,讀了許久方畢。

郗翰之聽罷,目光自底下諸將麵上一一劃過,輕叩桌案,道:“此禮倒厚。”

眾人此時也已看罷姚符之信,又聽了方才的禮單,紛紛點頭。

其中直率者已心生不平,高聲道:“這羌胡的皇帝吃了兩年漢人的墨水,行事也文氣了。不過,他出手倒是比咱們的天子闊綽不少啊!”

此言一出,便得附和。

“是啊,咱們使君替陛下效力多年,卻鮮少得厚賞,殺他一鮮卑小兒晏懷南一顆項上人頭,才換一亭侯之位!”

“正是!怪道那些留在北方的士族們這兩年已不思南下,更無心複國了。”

一時間,眾人言語間,竟漸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後秦新主生出幾分敬意。

郗翰之的麵色漸漸冷下,自案後座上緩緩起身,居高臨下俯視眾人時,渾身已透出令人難以忽視的睥睨之氣。

眾人跟隨他多時,此時為他周身氣勢鎮住,便知其有話要說,忙噤聲不語。

“區區這些財寶美人,便能將爾等統統收買了嗎?”

他冷聲而出,仿佛質問,一下戳入部將們心中。

有人已羞愧垂首,亦有數人心有不忿,卻攝於他威勢,下意識壓低聲,嘀咕道:“並非隻這些財寶,是那秦主如此禮賢下士,寬厚能容人,令兄弟們看到了盼頭……不似咱們的陛下,拚殺多年,軍功無數,仍是籍籍無名,不得重用……”

此話不單是眾將士的心聲,更說進了郗翰之心中。

投身軍中十年,他如今的野心,早已非當年那個初出茅廬,憑著一腔熱血奮勇殺敵,隻一小小參軍之位便滿足的青澀少年可比擬。

然不論野心和欲|望如何滋長,他仍還記得當年投身行伍的初衷,是要奪回失去的河山,帶著被迫遠走他鄉,四下流亡的鄉鄰們重回故土。

況且,他的身上,不但擔著自己的願望,還寄托了已故的崔大司馬,乃至阿綺的期望。

而他身後的晉室,是如今還在這亂世中掙紮的無數漢人們心中最後的寄托。

在大局未定之時,他便是拚儘全力,也要保晉室綿延。

他抬眸望向眾人,肅然道:“爾等投軍,固然為爭功名爵位,一世榮光,可更重要的,難道不是為重振漢人聲勢,驅走胡虜,重為中原之主嗎!”

此話他曾同部將們說過多回,每至眾人迷茫生怨時,便要重說。然他也明白,若長久都無其他激勵,再團結的軍心,也有渙散的一天。

於是他又將那長長禮單投擲到正中地上,朗聲道:“羌賊如今所占之地,所擁之財,哪一寸,哪一文,不是本屬於晉人的?”

眾人聞言,俱是一震。

是啊,那本都是屬於晉人的,就連姚符今日所贈之財寶,也皆是四十餘年前自晉人手中奪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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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翰之立在眾人眼前,指著那地上的禮單昂首道:“今日他敢以本屬晉人的財寶籠絡晉人,明日咱們便將他侵占的統統奪回!到那時,整個後秦,儘在晉人掌中!”

此話擲地有聲,方一落地,底下諸將振奮不已,紛紛響應高呼:“儘誅羌賊,還我河山!”

一時擁擠的帳內呼喊陣陣,激蕩不已,經久不散。

許久,待眾人皆散去,郗翰之方重回案邊,提筆書一封回信送出。

劉澍恩拾起一旁散下的禮單,重放回案上,問:“使君,秦主的贈禮是否要送回?”

郗翰之書畢,擱筆重閱一遍,確認無誤後,交給他,冷笑道:“送回去做甚?北府軍中新募那樣多人,正需要嚼用,不久開戰,有功者更要厚賞,不若統統拿去,充入軍中。”

劉澍恩一愣,想起他方才所說,正覺有理,可再想起朝中的悠悠眾口,不由有些猶豫:“若如此,朝中士族們恐又要對使君不滿。”

郗翰之卻不複從前在意,隻哂笑著起身往外去,道:“如今的情勢,不必畏懼他們,便是有千張口一齊指責我又如何?終究袁朔不會北上,朝中其他人,更不足為懼。”

劉澍恩仔細思量片刻,深以為然,正待他要領命下去,卻見郗翰之忽然凝眉,問:“這些贈禮,都在何處?是府中,還是城郊軍中?”

劉澍恩一愣,想了想斟酌道:“我方才未問來者,然此乃秦主贈使君的,當是贈至府上才是。”

郗翰之“唔”了聲,未再說話,心中卻悄悄想起阿綺。

他記得,方才的禮單中,除尋常金玉絲綢等財物外,還有數十美人歌姬。而阿綺,自她初嫁而來時,便曾說過,她不願他除她之外,還有其他姬妾。

他並不認為姚符送來的這些女子會令她生出誤會,可眼下正是個好機會,能將此事說開……

他思忖片刻,將手頭事宜梳理一番。

離家半月有餘,新軍操練之事已畢,日後部署也已定下大半,餘下雜務瑣事,若回壽春去,也可處理。

如此,他遂道:“此地事畢,先回壽春去吧。”

說罷,重回帳中,稍整行囊,便帶著數十親隨離去。

……

壽春,刺史府中。

阿綺正挺著又大了些的肚皮,趁著傍晚暑熱散去時,帶著翠微與戚娘在院中散步。

經這兩日的修剪,院中草木已重又變得精巧齊整,彆具意趣,行在其間,教人怡然舒適。

庭中草地間,湯餅係著小巧銀鈴正跑得歡快。

阿綺手中捧了一小罐小肉乾,見湯餅跑遠時,便輕喚一聲,晃一晃手中小罐,待湯餅顛顛兒跑回,搖頭擺尾等著喂食時,又笑著將罐子舉高些,看著它努力上躍,卻始終夠不到的模樣。

翠微在旁望著,不由笑嗔道:“女郎也忒壞了,瞧湯餅巴巴地跑回來,卻什麼也吃不著,著實可憐。”

阿綺頰邊笑意加深,兩朵淺淺酒窩映著夕照,泛起一層瑩潤橙光。

她戲夠了,自罐子中取了兩塊小肉乾喂給湯餅,道:“它每日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