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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506 字 6個月前

正派人北上來尋,而仍在新安的陳家夫婦,也因恐要因女兒逃走而受牽連。

紅夫本為幼子早殤而慟哭不已,待稍平靜再想,卻覺十分怪異。

尋常犯人出逃,官府哪裡還會花這樣大的力氣,跨那樣遠的地方來追捕?她本未犯罪,不過是被夫君緣坐,官府更無須如此重視。

況且,當日她離開新安時,分明得了貴人承諾。

此事,恐怕已被人知曉了。

紅夫隻覺脊背發寒,心中漸漸慌了。

☆、截獲

三日後, 眾人行至江邊,再跨江東去, 便到姑孰。

郗翰之卻未急著趕路, 反在最近的驛站中先歇一日, 眾人不知, 劉澍恩卻隱隱覺得使君留在此處, 像是在等著什麼。

到傍晚時, 劉澍恩終於明白了。

時眾人方用過晡食, 郗翰之則才自三裡外的將士們的營中策馬歸來。

未待他入驛站,劉澍恩便手捧一物,滿麵凝重地匆匆奔來,壓低聲道:“使君,這是才從驛站附近截獲的。”

周遭親隨十分機敏,見狀忙稍後退些, 警惕地盯著四周。

郗翰之定睛一看, 見劉澍恩手裡捧的是一封未拆開的書信, 不由眉心一跳,忙接過拆閱, 漸漸地便麵色遽寒,冷笑連連。

“果然按捺不住了。這是從何處截獲的?”

劉澍恩道:“我遵使君吩咐, 每日裡都派人悄悄盯著隊伍中的所有人, 尤其私自離開者,今日果然見有人趁午後眾人休整時,悄悄離開驛站, 往城裡一出去了,這便悄悄跟上,正見她將這信交給二人,那二人,正是早先陛下命人來給夫人送酒時,暗中留在壽春的二人,此番咱們南下,此二人亦暗中跟隨,不曾鬆懈。”

郗翰之又將信細細看了看,方慢慢收起,道:“那送信者,可曾捉住?”

先前在壽春時盯了多月,去因府中每日出入之人甚多,又難個個貼身盯著,遂始終未曾尋到太多實據。如今行在外,每日眾人都在一處,這才有機會將人抓住,絕不能輕易放過。

劉澍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已經捉住了,目下正看管著,尚未教旁人知曉。”說到此處,他麵色愈發有些不對,“使君,那人——是老夫人身邊的。”

郗翰之卻絲毫沒顯出驚訝之色,隻冷哼一聲,道:“倒是會掩人耳目。”

他抬頭望一眼天色,吩咐道:“且將驛站圍起,莫放任何人出入。”

言罷,他翻身下馬,帶著方才那信,大步入內。

……

驛站中,紅夫還如往常一樣,時時侍奉在劉夫人左右,眼見夕陽落下,光線昏暗,她遂取了火折子去點燈。

灼熱的火焰亮起,晃得人眼中一刺。

她心中盛滿心事,本就麵帶愁緒,望見燭火,又是一個晃神,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眼見那燭火搖曳躥起,好幾次差點燎到她衣袖處,劉夫人在旁再看不下去,忙出聲喚她:“紅夫,紅夫!小心些衣袖。”

紅夫驟然回神,慌忙將衣袖收回,火折子重放回桌邊,掩飾著麵上的憂慮神色,強笑道:“多虧老夫人提醒,否則我得被灼痛了。”

劉夫人見狀,知她仍未出喪子之痛,又還得替父母擔憂,實在有些可憐,遂拉過她手,歎息安慰道:“你這孩子,雖不是我嫡親的外甥女,可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你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裡也著實不好受。你莫將事都放在心裡,有難受的,儘管同我說。明日過江,咱們就到姑孰了,到時我讓翰之也替你想想辦法。他雖不管著新安,卻到底官位也不小了,想來也算能說得上話的。”

紅夫聽著,一時心中酸楚之意湧動,倏地紅了眼眶,望向劉夫人真摯的目光,訥訥道:“老夫人,這如何使得?我是貧苦人家的罪人之婦,哪裡能勞動表兄?即便表兄願幫我,恐也要教人背後議論,聽聞表兄如今在朝中頗多掣肘,我家不過表親,姨母又早就沒了,這樣多年來分在兩地,兩家早已不甚親近,實在不好再拖累表兄了。”

劉夫人聽罷,漸漸也有些猶豫起來。

實則那日見紅夫收到信時,她便已悄悄像兒子提了此事,盼他能出手相助。

可當時郗翰之並未如她所料,當即答應,隻麵色凝重,囑咐她勿多插手,再等消息,若陳家當真艱難,他不會坐視不管。

她當時心中不解,可後來卻漸漸有些明白。

的確如紅夫所言,陳家雖對郗翰之有天大的恩情,可在旁人眼裡,卻不過是已經亡故多年,甚至連撫養之恩都沒有的母親的親族,實在算不得多親厚。

而新安又在南邊,不屬郗翰之治下,更沒道理隨意乾涉其中事。

他並非那些根基頗深的士族大臣,可不懼皇權,若此時貿然插手新安之事,幫了罪人,恐要教人抓住把柄。

紅夫本是稍稍退讓,卻並非真心希望表兄不插手,見劉夫人猶豫,不由哭得愈傷心,趴到她身邊,聲淚俱下,道:“老夫人,此事隻怪我命不好,嫁了靠不住的郎君,還要連累家人一同受難,如今連田兒也跟著沒了,田兒是多好的孩子呀,卻偏偏有我這樣的母親……”

劉夫人心軟不已,忙取了帕子替她擦淚:“胡說什麼?待你過了這一遭,再嫁個好郎君,生兩三個好孩子,這日子,一樣還是好的,莫擔心。”

紅夫作戚然狀,淚流不止地點頭,狀似無意,喃喃道:“這世道,著實不公,若換作那些官眷,這樣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偏到了我家中,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劉夫人跟著輕歎,過了片刻,卻忽然道:“紅夫,若你嫁給翰之,也成了官眷,你家中的事,不就可解了?”

失聯多年的表親不算親厚,可若是成了家中妾室,便全然不同了。

紅夫眸光一閃,垂眸咬唇道:“這——這如何能夠?莫說表兄不會同意,便是表嫂處,也難說得過去呀。”

劉夫人道:“翰之重情義,隻與他說清了,他定會同意。至於兒媳——”她稍稍猶豫,思忖片刻道,“我觀她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咱們將其中原委告知,想必她也不會反對,橫豎她仍是正妻。隻是,有些委屈了你,你若點頭,我去同翰之商量。”

“老夫人……”紅夫含著淚的眼裡滿是感激與羞澀。她紅著臉低聲道:“多謝老夫人,隻是得表兄與表嫂不嫌棄我才好,哪有我委屈的道理……”

劉夫人聽她此言,便知她是同意了,正待再安慰,卻聽屋外有腳步聲,緊接著婢子便喚“使君”。

二人忙稍整儀容,才端端坐好,郗翰之便進來了。

劉夫人衝他招手:“翰之來了,我恰有件事要同你說。”

郗翰之麵無表情,眸光沉沉,對著母親雖恭敬,渾身卻散發著教人難以忽略的肅殺之氣。

“母親要說何事?”

劉夫人遂將方才紅夫說的告之。

郗翰之聽罷,卻慢慢笑了,一雙深邃的眼眸稍稍眯起,望向一旁垂頭不語,麵頰微紅的紅夫,口中的話仍是對劉夫人說:“母親之意,是讓我納紅夫為妾?”

劉夫人點頭,道:“正是知你定為陳家的事為難,這才生了此念。”

紅夫屏息凝神,大著膽子偷偷瞥一眼郗翰之,見他唇角笑意森森,卻不由渾身一顫,漸漸湧起不好的預感。

隻聽他道:“母親莫急,我先拿一物給母親瞧瞧。”

他說著,自袖中將方才劉澍恩呈上的信遞到案上。

紅夫隻稍一瞥,便知是何物,嚇得臉色一白,掩在袖中的手指甲緊緊摳住手心,方漸漸平靜下來。

劉夫人則一愣,忙借著燭光去看那信,這一看,卻是大驚失色。$思$兔$在$線$閱$讀$

那信中寫的,正是郗翰之近來有意放緩南下速度一事,請閱信者多做防備。

“翰之,這——這便是你先前所說,咱們府裡那奸細寫的?”

紅夫聽此言,暗暗心驚,他果然早已經有了懷疑,卻始終隱忍不發!

幸好,她也做了防備。

郗翰之冷笑:“是啊,母親恐怕還不知曉,今日被我捉去去送此信的,還是母親身邊的一位雜使婢。”

“什,什麼?”劉夫人驚得瞪大雙眼,有些不知所措,緩了緩,忽而反應過來,“翰之,你——你莫不會懷疑與我有關吧?”

紅夫飛快地瞥一眼郗翰之,輕聲道:“老夫人莫多心,表兄心思清明,斷不會隨意猜疑。”

“是嗎?”郗翰之眼底厲色更甚,“那表妹以為是何人?”

紅夫強作鎮定,道:“這樣的事,我如何會知曉?”她又小心瞥一眼那桌案上的縑帛,抿了抿唇,道,“那信上,難道未有什麼蛛絲馬跡?想來去送信之人處,也當會有線索才是……”

郗翰之緩緩將縑帛收起,意味不明道:“信中未見署名,看字跡卻能看出,是阿綺的字跡。”

紅夫勉力壓抑著心底的緊張,道:“僅憑字跡,不能斷定便是表嫂所為,還需問問那送信之人。”

“是啊!”劉夫人已覺震驚不已,聞言忙讚同,“翰之,必得謹慎。”

郗翰之以眼神示意母親稍安勿躁,又衝紅夫慢條斯理道:“那送信之人也道是夫人命她去的,不過我以為表妹說得對,不能僅憑一人一物便草率斷定,還需當麵問一問才好。”

話音落下,屋外傳來聲響,緊接著,屋門被自外推開,紅夫錯愕望去,便見阿綺已到了,此刻正目不斜視地望著郗翰之,問:“郎君命人將我喚來,所為何事?”

郗翰之抬眸望去,目光觸及被暖色燭光籠罩的阿綺時,稍稍軟下。

他起身上前,親自引她入內來坐,道:“有人做了醜事,栽贓於你,我隻得喚你來。”

此言一出,紅夫的臉倏地白了。

阿綺麵容沉靜,絲毫未顯驚訝,道:“不知是何人栽贓於我,郎君可已查出了?”

郗翰之點頭,將縑帛丟到紅夫身前,冷冷俯視,道:“表妹,事到如今,還不願說嗎?”

☆、坦白

此言一出, 紅夫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麵色一陣青白, 卻仍咬著牙顫聲問:“表兄, 何出此言?”

劉夫人亦是不敢相信。方才她還唯恐自己被兒子誤解, 眼下卻忽然形勢急轉, 矛頭統統指向紅夫。

“翰之, 到底是怎麼回事?”

郗翰之見紅夫仍是不願承認, 眼裡不由湧上許多失望與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