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倚仗?
況且,劉夫人雖道替她尋好人家托付,可放眼整個豫州,又哪裡還有比使君更好的郎君?
然眼下,連一心幫著她的劉夫人都變了主意,她實在得好好想個法子才是。
……
卻道郗翰之自離開劉夫人處後,便接連數日未歸。
先是因袁義丘之事,又牽連出淮南郡中的兩位縣令與弋陽內史婁景。
那三人生恐要落得如袁義丘一般的下場,而身後又無強大家族為倚仗,遂聽從婁景之計,一麵在各自所治之地煽動流民作亂,一麵又趁亂暗中往西逃竄,欲往蜀地去躲避。
郗翰之本為穩人心,並不欲嚴苛處罰之,然如此一來,卻必得親自前往。
待他將當地流民皆安撫下,又重新擇了接任者,寫奏報呈遞往建康後,北邊卻又有軍報傳來。
晏氏燕國中,雖因少帝繼位,政權不穩,常有內亂,卻仍不忘時時覬覦南方漢人土地。
大約是聽聞了豫州來了新的刺史,又將不少兵力皆分在疏浚芍陂一事上,燕國邊將竟領著三千騎兵,連夜偷襲。
才返回淮南的郗翰之隻得馬不停蹄,親自領著鎮在壽春以北的一隊精兵上陣迎敵。
燕人早年間已見識過北府兵的戰力,因知曉郗翰之手中握著的,正是這支漢人組成的虎狼之師,不敢大意,偷襲之三千人,個個騎射俱佳,驍勇善戰,令邊地百姓慘遭荼毒,流離失所。
幸郗翰之曾數度與燕人交手,多日來,也從未鬆懈過軍中操練,幾番廝殺後,不但未落下風,更因身為主帥的郗翰之,勇猛異常,一刀將燕將左臂砍下,令軍中氣勢大震。
接下來兩日,北府兵一鼓作氣,大創燕人,直殺得其狼狽逃回,方大勝而歸。
雖不過是數千人的交手,比之北府兵從前所曆的大戰,著實微不足道,然於常年飽受戰亂之苦的邊地百姓而言,卻是件振奮人心的大好事。
消息傳出,從前待郗翰之這個新上任的使君並不順服者,如今也不禁要另眼相待。
……
這多日來,阿綺留在府中,除聽說了戰事外,亦收到了自建康傳來的消息。
在建康時,她曾托穀梁暗中查探同泰寺之事,穀梁遂留下一人在那兒常駐,一麵打探著,一麵也替她與堂姊之間傳信。
此番送來的消息,便是堂姊崔萱的親筆書信。
原來當日崔淮因見婚事再無回旋餘地,便已鬆口,由著孫寬這一家底單薄,出身低微的寒門豎子行六禮。
崔家對這門婚事深感不齒,崔萱又是二嫁,遂未大肆操辦,短短一月間,便已將婚儀行完,由著孫寬將人帶走。
崔萱經了先前一段並不順遂的婚姻,早已不在乎這等虛禮,反因能嫁合心意的郎君而欣喜不已,所書信件中,字裡行間皆透著如願以償的歡欣甜蜜。
阿綺自然替她高興。
當日她離開建康前,留下許多帶不走的財帛,囑咐留在那處的仆從,待堂姊成婚時,取出其中大半,當作賀禮送去。堂姊在信中提及已然收到,既多謝她,亦替她好生保管著。
至於往後的去向,崔萱亦有提及。
孫寬本打算成婚後,重回會稽軍中,然因崔淮那一封書信,令從前軍中曾賞識他者,如今都敬而遠之。
二人商議數日後,終決定往寧州境內去。
寧州偏遠,地勢高峻,又人口混雜,許多更尚未開化,對中原南下而來者來說,從來不是個好去處。
然也正是因此,那處為中原士族勢力滲透最少,又不如極南之地那般全未開化,處處蠻荒,於孫寬而言,正是個可建功立業,積攢勢力的地方。
這本早在阿綺預料之中。
崔淮那一封書信,看似阻了孫寬的升遷之道,實則卻是給他指了另一條明路。
阿綺當即提筆,寫了一封回信,交穀梁命人送出。
那信送出的第二日,郗翰之便回了壽春。
他自然並未直接回府,而是先帶著滿身風沙塵土,往衙署中去處理了公務,方於傍晚時往府中去。
已是夏日,暑氣漸重,他多日在軍中,未曾好好梳洗,本想先沐浴,然念著母親定十分擔憂,便先往劉夫人處去。
母子兩個一同用了晡食。
劉夫人知曉兒子並無娶巧娟的意思,如今也不再刻意讓巧娟來服侍,隻真將她當作女兒一般對待,平日除陪伴自己左右外,再不讓做什麼活計,如今兒子回來了,自然忙不迭將此事告訴。
郗翰之道了句“甚好”,又問母親近來如何,見一切都好,便不久留,隻起身回屋。
……
寢房中,阿綺自然早知郗翰之已然回府,因並不特意等他,遂自用晡食後,握了柄團扇,攜著翠微與戚娘等在庭中散步。
夏日正悶熱,她便貪涼,隻穿了身極薄的寬鬆長裙,垂在身上,微風輕輕拂動時,便能勾勒出一道若隱若現的朦朧曲線。
戚娘與翠微恐她再受寒,又取了件外衫來,強要她披上,方才肯同行。
阿綺無法,隻得不情不願地披在外,彆扭了好一陣,待戚娘與翠微好一番哄勸,方嬌嬌俏俏地哼了聲,矜持著重新同二人說起話來。
然不過才走了半刻,愈發悶熱的空氣已壓得她出了身薄汗,方才消去的那股任性勁兒又浮了上來。
郗翰之歸來時,恰見她粉麵含春,額覆香汗,嘟著紅唇,半是撒嬌,半是祈求地捏著外衫衣襟,絮絮地衝身旁之人說著什麼。
那一副生動俏麗的模樣,令他不禁想起在同泰寺那一日所見的她。
一樣的風情難掩,動人心魄。
他本就覺悶熱,此刻愈發口乾舌燥,燥熱不已。
阿綺仿佛也已發現了他,甫觸及他目光,便一下收起方才的嬌柔可愛,重又變作冷淡自持的模樣。
郗翰之知她定不會主動迎上,遂也不停留,隻自入屋中,更衣沐浴後,便又往書房去。
今日天氣仿佛格外悶,到了黃昏,非但未如往日一般透出涼意,反而愈令人如置蒸籠間。
郗翰之坐在書房中,連燃在案上的燭火,也令他覺灼熱。
正心神不定時,屋外卻傳來一道女聲:“使君,夏夜悶熱,母親命我來送些冰鎮的青梅酒,給使君解暑。”
郗翰之隻覺此人嗓音耳熟,卻想不起是何人,待命人進來一瞧,才知是巧娟。
他心底下意識生出戒備。
然轉而又想起,方才在母親處時,母親已說過,正替巧娟尋問人家,巧娟亦是答應了,並無有不滿,才又稍稍放心,道:“擱下吧。”
巧娟此番並未如先前那般時不時抬眸窺伺,隻恭敬將手中酒與杯擱在案上,低首道:“酒正冰著,使君早些飲下才好。”
郗翰之聞言,伸手一摸,果然感到那圓滾的酒壺上一陣沁涼之意。
他正覺熱,遂由著她斟了一杯奉上,接過一口飲下。
酒液冰涼酸醇,浸潤過口舌間,帶來一陣涼意,待咽入腹中後,又漸覺幾分回甘滋味,的確是解暑的佳品。
他自覺甚好,可細細品味時,卻能察覺其中夾雜著幾分辨彆不清的土石之氣,仿佛除了青梅外,還添了什麼。
“這酒裡添了什麼彆的沒有?”
巧娟正自覺往屋外退去,聞言道:“是老夫人——要給使君補一補身子,添了幾味好藥材。”
郗翰之放下心來,又自斟了兩杯飲下,才重又埋首案牘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然而才提筆片刻,他卻忽然察覺不對。
方才那酒液吞下時,餘留的一陣清涼甘甜,此刻正迅速化作燥意,自%e8%83%b8腹處起,漸漸愈燃愈烈,蔓延全身。
他暗道一聲“不好”,迅速望一眼案上仍餘近半的青梅酒,便要起身去喚人進來。
然未至門邊,方才已然離去的巧娟卻去而複返。
她滿麵通紅,咬著下唇立在門邊,方才好容易才壓下的緊張儘數顯露,連聲音也透著顫意。
“使君要做什麼,且吩咐便是。”
郗翰之此刻已覺體內那陣邪火愈燒愈烈,連雙目都已赤紅,聞言怒斥:“你——你在那酒中摻了何物?”
巧娟仍是擋在門邊,聞言深吸一口氣,腳下一軟,跪倒在地,泣道:“是……是寒食散。使君——我實在不願離開,隻想留在府中,伺候母親,伺候使君……”
她說著,邊顫著手解衣帶,邊道:“我問過醫家,那寒食散服了,是定要發散的,巧娟願意……請使君莫嫌棄……”
話音方落,她那一身原本嚴嚴實實的衣物也儘數落下。
郗翰之視線已混沌了一半,此刻見她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軀體,這才模糊地意識到,這女子一身外衫之下,竟未著寸縷!
如此遭人算計,他哪裡還能容自己再遭人擺布?眼下便是再熱再痛苦,也絕不教這女子得逞。
他遂一手撐著門框,儘力令腦海清醒,回想著從前聽過的士族子弟們服用寒食散後的排解之法,伸手解開衣襟,脫去外袍,隻著一身單衣。
巧娟到底仍是個未出嫁的尋常女子,雖大著膽子將衣服都褪了,卻一陣忸怩,再邁不出下一步。
如此,正給了郗翰之些時間。
因衣物少了,暫帶來微弱的涼意,他抓著腦中僅有的清醒,狠狠將擋在門邊的巧娟踢倒,大步跨出門去。
巧娟方才被那樣猛踢一腳,正中左肩,此刻痛苦難忍,掙紮不起,隻得眼睜睜望著他離去。
庭中空無一人,連與寢房那處院落相隔的門也被悄悄鎖上。
郗翰之平日雖不喜仆從靠得近,卻也多會留一二個在院中,想來定是方才巧娟趁著他飲酒時,悄悄將人遣走,鎖上了院門。
他心中又怒又恨,胡亂又將僅剩的褻衣扯開,跌跌撞撞行至院門邊,將門閂猛地移下,往門外奔去。
……
寢房中,阿綺才梳洗過,穿了一身單薄褻衣,待翠微出屋後,便欲滅燭。
然才坐至床邊,卻忽聽外頭翠微驚疑不定呼道:“使君——這是怎麼了?”
阿綺靠近燭火的身子一怔,下意識屏息凝神聽著動靜。
然他並未回答,隻低斥了聲“滾”。
接著,便聽“砰”地一聲,屋門被人從外猛然踹開。
如霜月光與昏黃燭光交織著,映出一道健碩挺拔的身影,翻飛的衣袂與若隱若現的賁張肌肉,在光影間透出一種蓄勢待發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