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1 / 1)

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568 字 6個月前

身份地位,隻求夫人能給間屋子,給口飯吃,讓巧娟能長長久久跟在母親身邊,替她養老送終!”

巧娟年紀尚小,未見過許多世麵,隻記得曾聽人閒話時說過,那些高門貴族之家,郎君多難納妾,隻因家中出身高貴的正妻多不允。

那些貴族婦人,看來和藹可親,實則都是心腸冷硬的。

她心中仍記得那日在驛站中,曾窺見郎君與夫人,分明分床而臥。郎君那般人物,在人前從來說一不二,在夫人屋中,卻隻能臥在外間門邊,定是因夫人也是那般女子。

阿綺容色淡然,靜靜望著眼前清秀可憐的女子,並未立即答應。

這個巧娟,著實有幾分心思。

方才那番話,一來是為教她這個正妻放心,以為此女並無攀附郎君之心,二來,則教本就心有愧疚的劉夫人,愈覺貼心,從此待其愈疼愛憐惜。

若是前世的她,此刻定顧不上體麵風度,便要拒絕。

然而此刻,她心中除了方才稍有漣漪外,竟隻餘幾分好笑。

眼前二人,為了教她這個新婦同意往夫君身邊納新人,煞費苦心。

她唇邊笑意不變,隻抽回被巧娟攥住的袖口,仔細撫平褶皺,道:“原來是為了此事。”

“此事我並無異議,婆母既看重巧娟,待選好日子,將她納進門便是。”

她說罷,緩緩起身退去。

劉夫人與巧娟二人未料她竟這般輕易便答應了,一時有些愣神,待見她離去,方回過神來,麵麵相覷片刻,漸覺欣喜。

……

傍晚時分,郗翰之歸來,自先往劉夫人屋裡去問安。

巧娟因白日得了阿綺的話,自覺不久便能嫁給他,一時心滿意足,不再避諱,主動笑迎道:“使君歸來了,母親早問起了,隻恐使君又太過勞累。”

那一聲“母親”喚得格外自然,卻聽得郗翰之一愣,停住腳步蹙眉打量她,轉首衝劉夫人道:“母親,今日可是有什麼事?”

劉夫人亦是覺心頭大石放下大半,正有些欣喜,聞言先讓巧娟下去,方衝兒子道:“翰之,你瞧巧娟這孩子如何?”

郗翰之心中疑慮更甚,奇怪地問:“母親這話是何意?兒子以為那女子心思仿佛不正,可是她對母親說了什麼?”

劉夫人一愣,隨即擺手:“不不,翰之誤會了!”

她遂又將巧娟之事說了一遍,道:“本是我認下的兒媳,也叫鄉裡人做過見證了,卻不知你已然成家了。如今她並未介懷,願做個妾,我想,咱們這兩日便挑個吉日,將她接進門來吧。”

郗翰之愣住,回想著近來母親與巧娟的相處,這才漸漸回過味來。

他腦中漸漸想起在驛站的那夜,他那婦人心思敏[gǎn],隻怕早就看出了巧娟的不同。

可他對巧娟並無多餘心思,始終隻以為她是跟在母親身邊服侍的尋常婢子,此刻也並無納妾的念頭。

他遂蹙眉道:“母親,我才新婚不久,怎可納妾?”

劉夫人忙解釋:“我絕不會教你為難。此事我已問過兒媳,她是個寬容大度的,未待我勸說,便已應允了。你便隻當將巧娟接進門來,照料我這老婦罷了。”

郗翰之聞言,卻並未釋懷,反而臉麵色也有些捉摸不透:“母親已然問過崔氏了?”

劉夫人不疑有他,將白日二人的話道出。

郗翰之的麵色漸漸冷了。

他沉默片刻,抿唇道:“母親,她是清河崔氏之女,身世顯赫,雖父母都早已沒了,可一舉一動,仍受各世家大族關注。即便她同意了,此刻我若納妾,豈非教人以為,我是個貪婪好色的小人?此事,且暫勿再提了。”

說著,不欲再多談,略說兩句,便起身告退。

屋門外,巧娟始終側耳聽著,本羞得滿麵通紅的臉蛋已然煞白一片,聽他要出來,忙閃身躲至一旁,輕咬下唇,望著他背影直至消失。

……

寢房中,阿綺才用過晡食不久,自院中走了走消食後,便尋了卷書,坐在窗邊秉燭而讀。

初夏的傍晚,蚊蟲漸多,戚娘替她撒了草木灰,又在窗外的牆角多點了香,倒並無乾擾了,隻耳中仍能聽到遠處蔥蘢草木間的蟲鳴蛙叫,十分愜意。

她因入了神,並未察覺郗翰之的歸來,待聽了耳畔翠微的一聲“使君”,方自書卷中抬眸,循著眾人目光望去,卻恰見他亦正立在廊下,眸色深深,遠望過來。

四目相對間,他提步而來,跨入屋中。

阿綺放下手中書卷,自榻上起身,本要如先前一般直接入內室避開,然行了兩步,卻忽然停下,轉身衝他望去,道:“多謝郎君。”

說罷,又要入內。

她這聲謝,乃是為他已然給袁朔去信。不論他出於何種考量,於她而言,的確是件好事。

然而郗翰之恍若未聞,隻將要上前替他更衣的婢子們揮開,跟著她步入內室,喜怒不辨,問:“你答應了母親,讓我納妾?”

阿綺聞言,知曉定是劉夫人已將巧娟之事同他說出,遂坐回榻上,拿起銀剪挑了挑燭花,道:“不錯。”

郗翰之望著她波瀾不興,悠然自在的模樣,方才壓在心底的怪異情緒終於統統湧上,語調也跟著冷冽下來。

“為何?”

他分明記得,在建康時,她曾親口道自己是個心眼極小,容不得旁人的女子,即便無子女,也不願教夫君再納旁人,怎事到臨頭,卻如此輕易便答應,甚至比他這個夫君都乾脆?

難道果真毫不在意嗎?

他心中一陣夾雜著恐慌的不悅,如此情境,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阿綺望一眼他容色冷冽的深邃麵龐,稍有詫異,放下銀剪,重又捧起書卷,道:“郎君既給袁朔去了信,我亦不阻郎君納妾,仍是相安無事,如此不好嗎?”

“相安無事?”

郗翰之楠楠重複著,說不清心中滋味,眼中厲色愈甚。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上前,一把攥住她捧書的一截皓腕。

書卷啪地一聲落在榻上。

他語氣中滿是陰沉的警告:“你既想相安無事,便謹記身份,莫要擅自替我做主。”

說著,他猛然鬆手,命人隨意收拾了兩件衣物,便大步往書房去了。

阿綺揉了揉方才被他攥住的手腕,心底既覺詫異,又覺諷刺。

前世的她,因真心愛慕,毫不掩飾自己對丈夫納妾的不滿,饒是他對巧娟無意,也仍不忘告誡她莫任性妄為。

如今她已然毫不在意,再不阻他納妾,他反倒愈發不滿。

說到底,不過是他不曾珍惜旁人的真心罷了。

☆、錯飲(二合一)

夜深人靜時, 郗翰之獨宿書房,再度入夢。

夢裡的他, 冷眼望著眼前坐在榻上, 替他細心熏著第二日新裝的女子。

她始終垂首, 專心望著膝邊的衣物, 將那柔滑綢緞上的褶皺一一撫平, 似侍弄珍寶一般。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唯一段纖細潔白的脖頸, 自烏黑長發間露出,分明與平日並無二致,落在他眼裡,卻莫名多了幾分楚楚之態。

“阿綺。”

他沉默半晌,終是艱澀問:“你可曾真心待我?”

她低垂的臉龐間露出一抹隱約的笑容,清泠的嗓音溫柔而篤定:“郎君是父親親自替我挑的夫君, 我如何會沒有真心?”

他心口一陣酸澀, 語氣中幾乎帶了幾分質問:“那你便當真願意我娶她嗎?”

她撫弄衣袍的手頓住, 始終低垂的臉龐終於抬起,一雙晶瑩眼眸仿佛隔著一層薄霧, 朦朧而淒切,道:“若我不願意, 郎君便會不娶嗎?”

他抿唇, 並未說話,隻一瞬不瞬望著她,似要捕捉住她麵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隻見她唇邊扯出個極淺淡的笑, 旋即又低頭,輕聲道:“我已然阻過一回,如今哪裡能再那樣任性?我明白的。”

她說著,將那已然熏得十分平整的衣物捧到一旁,避開他視線,柔聲道:“明日迎新人入門,雖不如娶正妻一般莊重,到底也是家中喜事。郎君穿這身衣裳,應當正好。”

他立在她身後,雙臂自她兩側收攏,道:“這是當年,我娶你時所穿婚服,一輩子隻能穿一回。”

不知為何,他心底隱隱作痛,焦躁不已,百般期待能自她口中聽到一句不情不願,哪怕是任性地哭鬨也好。

可懷裡的她,單薄身軀隻微微顫了顫,便掙開他雙臂,道:“郎君若不喜,我這便再命人去裁一件來。隻是僅一夜時間,到底倉促,怕是做不出這般華服來。”

她分明那般體貼柔順,知情識趣,卻叫他心中涼透,一瞬間覺索然無味。

他忍著心底隱痛,被她掙開的雙臂無力垂下,搖頭道:“你自看著辦吧。”

說著,不再逗留,轉身出屋而去。

……

第二日清晨,郗翰之醒來時,仍有些怔忡。

夢中情景猶在眼前,他不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可有一點十分篤定——

眼下,他一點也不想納妾。

他隱隱有些預感,若此時對母親妥協了,納了那個叫巧娟的女子,往後定會後悔不已。

天已大亮,他霍然起身,更衣飲食後,便徑直往劉夫人處去了。

劉夫人昨夜安慰了巧娟半晌,正覺心疼,一見兒子來了,忙又欲勸,然話未出口,卻聽他堅定道:“母親,昨夜我想了許久,雖說當年是母親善心,將巧娟收留在身邊,可這樣多年,她也替我照顧了母親許久,已然如半個女兒一般。母親既要替她操心婚事,不如便收做義女,替她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再尋個體麵人家嫁了,也不算虧待。”

劉夫人怔住,心中不解,不過娶個鄉野間的女子,哪裡會教兒子這般為難?

郗翰之知母親所想,輕歎一聲,耐心解釋道:“母親彆看兒子如今做了使君,手擁兵馬,實則周遭窺伺者眾多,一舉一動皆會被人利用,不得不更謹慎些。納妾一事情,實會令崔氏麵上無光,於兒子絕無好處。”

事關兒子前程,劉夫人一聽,自然不敢再多乾涉,隻連連道“明白了”,待他離去,方將巧娟喚入屋中來,一番解釋。

巧娟雖麵上不顯,心底自然百般不願。

劉夫人雖願將她收作義女,可她到底仍是個窮苦出身的女子,待日後出嫁,隻守著一份嫁妝,哪裡還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