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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501 字 6個月前

信了。”

郗翰之點頭,她與堂姊交好,此事倒並無不妥。

然劉澍恩又道:“倒是咱們守在府外的人,瞧見了些不尋常的。”

“夫人身邊有人,近來頻頻在同泰寺附近出沒,仿佛還在那處尋了住所,似乎並不欲與夫人一同離開建康。”

同泰寺,那是皇家寺院,更是她日後墜塔之地。

郗翰之心中一凜,心中懷疑與刺痛交織,沉%e5%90%9f片刻,吩咐道:“留兩個人,繼續盯牢些。明日上路,且行慢些,待我接到母親,再追上來,一同入壽春。”

壽春除為豫州治所外,也是淮南郡治所,那袁義丘既為淮南內史,便也長居壽春。先前照他的吩咐,流言既散,奸細已出,袁義丘定已驚慌失措,欲將他除掉。

而崔女既未將他作夫君般敬愛,一心與他涇渭分明,他便不得不稍稍提防些。

況且,他始終記得,袁義丘有勇無謀,行事無度,又格外好色,絕不能教其有機可乘。饒是他與崔女感情淡漠,也得顧忌著她是崔公之女,若真身陷險境,他必要受牽製。

劉澍恩心中大致明了,自應答下,將他送出。

……

第二日雨歇,食時方過,阿綺便領著一眾仆從自府中啟程離去。

郗翰之在建康常受朝臣鄙夷冷落,少有的幾位私交尚好的朝臣,早已私下道彆;而阿綺,雖是天之驕女,卻到底已為人婦,從前閨中幾位故友,自不能登上街頭前來送行,至於崔氏族中,如今由崔淮掌著,更無人來送。

是以府邸前,寬闊的長道上,除了仆從車馬,阿綺未料會有送行之人。

然行出不遠,便見闊道邊,早有單人單騎,身背包裹,腰配長劍,踏在潮濕軟土間,靜靜等候。

劉澍恩早早瞧見,心生警惕,忙驅馬靠近車邊問:“女郎,前方有位郎君等候,可是女郎舊識?”

阿綺因昨日淋了冷雨,受了些涼,今日正頭暈乏力,坐在車中,將車簾掩得嚴嚴實實,此時聞言,方披著稍厚的長衫朝外望去。

隻見那人已翻身下馬,正立在一側恭敬躬身行禮,觀其身量模樣,正是孫寬。

阿綺執帕輕咳兩聲,道:“劉參軍,那位便是我堂姊的恩人,孫參軍,想來是替我堂姊來給我送行的。”

劉澍恩了然,這才命隊伍停下,由著孫寬行至近前。

隻見孫寬大步行至車邊,竟是單膝跪下,挺身拱手,沉聲道:“夫人成全寬與阿萱的婚事,此番恩情,寬畢生難忘。日後若有差遣之處,寬定竭儘所能,絕不推辭。”

阿綺一麵輕咳著,一麵示意他勿行如此大禮,道:“我幫參軍,是因參軍待我阿秭,的確是真心愛重。我阿秭婚姻不順,往後時日,隻盼參軍能好生嗬護著她。”

孫寬滿麵肅然,目中除堅毅外,更有幾分懷戀:“寬少時落魄,曾自建康流亡南下。當時已近一月未食過一餐飽飯,餓得麵黃肌瘦,臥在秦淮邊,再邁不動一步,卻為權貴之家的仆從舉鞭如雞犬般隨意驅逐。寬曾以為,此生至那刻,便要終結,幸遇阿萱,贈杯水餐飯與潔淨衣物,才教寬撐過那一遭。寬之性命,皆是阿萱給的,此生定不負她。”

阿綺儘知後事,孫寬的話,她自然相信。

孫寬又取出軟綢包裹,捧至車前,道:“寬今日前來,亦是替阿萱將此物交給夫人,阿萱道,往後遙遙相隔,恐難相見,盼夫人長安。”

阿綺接過一瞧,竟是身給年歲稍長的婦人穿的衣物,絲帛細軟,針腳細密,繡紋細致。

她稍稍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定是昨日郗翰之已尋到母親的消息傳了出去,堂姊打聽到了,特意替她備下的孝敬婆母的針線。

她眼眶微熱,撫著衣物,感歎堂姊的細心與關懷,隔著車簾哽咽道:“請參軍替我多謝阿秭,我們姐妹二人,往後定還有再見之日。”

……

義興郡位於建康之南不遠,其所治之縣,尤以平陵縣離建康最近,相距不過數十裡。

因毗鄰國之都城,其間往來者眾,尤其驛站中所居,多士族權貴,個個儀度華貴,車架豪敞,仆從甚眾。

隻今日,卻有位年逾四十的老婦,乘一窄小陳舊的馬車,攜三五仆從前來。

那老婦麵有溝壑,目染風霜,鬢角已白,身量枯瘦,荊釵布裙,並無半點高門貴族之風度,隻微垂的眼角,與寬和的微笑,教她看來多了幾分和藹可親。

此婦正是郗翰之的繼母劉氏。

驛站外,驛丞早得了知會,命人親自迎接,一見馬車行近,忙要上前。

劉夫人雖這兩日已知曉兒子如今做了刺史,手中數萬兵馬,管著無數百姓,已然今非昔比,可見驛站外這等陣勢,仍有些不適應,一時又戰戰兢兢起來。

卻是她身旁攙扶的巧娟,下意識挺直腰背,欣然接受眾人行禮。

驛站中的寢房早已收拾妥當,饒是劉夫人與巧娟再有所準備,乍一入內,仍是為其間的寬闊整潔而震驚。

窮苦度日多年,何曾見過這般屋舍?

劉夫人一麵摸著榻沿小心坐下,一麵歎道:“當年在高平,翰之的父親也算是縣裡的掾吏,我們卻從未住過這樣高大寬敞的屋子。”

巧娟束起衣袖,蹲下`身替劉夫人除去鞋襪,令她可坐到榻上,聞言抬頭道:“母親,郎君如今已是使君,居所定是比此處還要氣派的。我幼時曾見過一回使君的車架,如今想來,光那拉車的牛,就有三四頭,那車更是比這屋子還寬呢!”

劉夫人聞言,驚訝地瞪大雙目,道:“那樣大的車,豈不是能將咱們一家子都容下!”

“正是如此!”巧娟鄭重地點頭,“母親可覺饑餓?我去尋人弄些吃食來。”

說罷,便要轉身出屋。

恰此時,屋外忽傳來沉穩腳步聲,緊接著,便是“篤篤”敲門聲。

隻聽一道緊繃微顫的嘶啞嗓音,隔著薄薄的屋門傳來:“母親可在?兒來了。”

屋中二人俱是一怔。

巧娟忙伸手撫過鬢角,飛快地梳理散出的發絲,又將衣裙理了理。

“翰之我兒,快快進來!”劉夫人緩緩反應過來,連鞋襪也來不及穿,便赤足下榻,快步往屋門處去。

屋門洞開,郗翰之正立門外。

母子二人各自望著對方熟悉又陌生的麵目,又是一愣,直至四目相對時,方覺真情流露。

郗翰之跨步入內,撲通一聲便跪倒在母親麵前,重重磕頭,紅著眼哽咽道:“母親,兒來晚了,教母親平白受了這樣多年的苦。”

劉夫人哪裡忍心教兒子跪著?忙俯身要去攙扶:“快快起來,我的兒啊,隻要見你如今非但好好地活著,還愈發出息了,母親便知足了,哪還有什麼苦不苦的?”

然她膝處隻稍稍一彎,便一陣無力的酸痛,令她忍不住輕呼一聲。

郗翰之驚了一跳,忙抬頭道:“母親怎麼了?可是身上有傷處?”

“並無傷處,是有些頑疾,前兩年受了寒,膝處無力,時常酸痛。”自方才起,便始終未言的巧娟,此時忽然插嘴,替劉夫人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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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她一雙細長眼忍不住多看了郗翰之兩眼,本還有些白皙的麵龐也紅透了。

然郗翰之聞言,不過略看了她一眼,隻將她當作尋常的婢子,便忙又轉頭起身,邊扶著劉夫人往榻上去,邊自責道:“都是兒的不是,當年走散後,未能及時尋到母親的下落。”

劉夫人握著兒子的手,渾濁的雙目含著些淚,聞言笑著搖頭:“不怪你,是母親未能跟緊你。好在後來遇到你姨母一家,他們往東南去投奔你表妹的夫家,我一寡母,不敢獨行,便也跟著去了。數月前,聽人說起,在東南八郡中平叛的大將軍,竟是姓郗的,我這才留意起來。”

郗翰之恍悟:“怪道母親會在東南那樣遠的地方,從前我總命人在高平附近尋,這才錯過了這樣多年。”

劉夫人又憐又疼地撫著兒子的手道:“是呀,這樣多年了,我兒竟長這樣大了!你這些年,過得可好?都道你如今是大官了,可我知曉,那些士人,最是瞧不起窮苦出身的,我兒可有受委屈?”

郗翰之素來冷峻而不動聲色的麵目,難得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

他安慰母親道:“兒子這些年十分順遂。的確有人對我頗有微詞,可我有幸遇到了恩人,便是當年那位帶兵打到咱們家鄉高平的大司馬崔恪嶠。他不但不介懷我的出身,反而十分賞識於我,屢屢提攜教導,才令我有今日。”

說罷,他想起那美麗矜貴的婦人,頓了頓,道:“非但如此,他還將獨女嫁給了我。母親,兒子已經成家立業了。”

饒是與那婦人不睦,還有諸多疑惑與懷疑,身為兒子,在多年未見的母親麵前,他仍是忍不住將已然成家立業的喜悅與之分享。

然劉夫人卻並無激動喜悅之色。

她麵色微僵,望著兒子比起十五歲離散那年,已然成熟許多的麵龐,小心翼翼道:“翰之,你已然娶妻成婚了?”

話音未落,便聽一陣陶杯碎裂之聲。

立在一旁正替二人斟茶的巧娟忽而白了臉。

☆、警告

郗翰之聞聲,微微蹙眉,衝一旁呆若木雞的巧娟道:“你先下去吧,我與母親有些話說。”

語氣間,儼然隻將她當作個婢子看待。

巧娟眼眶一紅,絞著衣角,慢吞吞不願挪動,直至見劉夫人眼神示意,方邁著碎步出去。

劉夫人見她去了,忙拉著兒子道:“翰之,你說你娶的那婦人——是高門貴女?”

郗翰之點頭,柔和麵上下意識升起幾分自豪之色:“她是一流士族家的女兒,母親是大長公主,父親是大司馬。”

不論崔女如何,能娶她,便表明他如今的身份與功勞,即便那些士族朝臣們再是不屑,也不得不承認。

他遂將當年娶崔女之事儘述之。

劉夫人本有一瞬欣喜,然不過片刻,又麵露憂色:“這樣出身的女郎,怕是從來沒侍奉過人,她待你可貼心?”

郗翰之一頓,想起那婦人綺麗麵容下,一顆冷硬倔強的心,麵色微沉。

可當著母親的麵,他到底隻道:“母親,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郎,身在那樣的人家,從小在宮中長大,自然會有些驕縱任性的脾性。隻是,她父母都已亡故了,亦是個可憐的女子。兒子知曉母親最是好心的,當年對我這並非親生的兒子,都能如此,待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