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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惟道:“我們是那種人嗎?”

張雁微笑著搖搖頭,“現在知道不是,但剛開始誰會知道呢。”他隻是防患於未然。

“祁隼你倆應該沒這種問題吧?”

畢竟才兩個人。

沒想到謝雲先回答了兩個字:“有啊。”

祁隼:“???”有???他第一天不還幫忙跑腿了一趟嗎?

謝雲吸一口可樂,緩緩道:“我跟我媽媽剛去到的時候,祁隼轉過來,就冷冷淡淡地、說一句“你好”,我當時以為他是個很難、很難相處的人。”

祁隼有些委屈,“……我真的很冷淡嗎?”

被他這麼一問,謝雲也懵逼了,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

坦白說,祁隼壓根兒記不得那個時候的語氣,應當就是單純的禮貌吧,不帶任何感情,如此一想,可能或多或少是真的有點兒淡漠。

他清了清嗓,虛心問道:“那現在呢?謝雲你還覺得我很冷淡嗎?”要是還這麼覺得,他改。

謝雲眨眨眼,用力地搖搖頭,“不會了啊,你每天晚上都會抱著我……唔。”

後麵兩個字眼還沒出來,便被捂住了嘴。

“謝雲。”祁隼這個當事人當然聽得出他想說些什麼,羞恥地紅了耳根。

“抱著啥?”顧霧空頭上都是問號。

卻無人回答。

好半晌,他自兒個腦補出一個昏暗紅粉的畫麵,登時倒吸口氣,臥了個大槽,“祁隼你彆他媽太禽獸啊,雖然你倆是那啥了,但這他媽是寢室啊!學校寢室啊!你悠著點兒!”

“……”祁隼額角青筋微微凸起,“我什麼都沒乾!”

顧霧空翻白眼,“那你捂嘴乾啥子?”

祁隼被他一堵,生硬道:“……我怕你羨慕。”

“老子能羨慕啥?”顧霧空嗬嗬了。

祁隼“呃”了聲,思考了下,道:“我們可以同居。”同間寢室,四舍五入也是同居,而且還便宜。

交往快兩年才成功把寶貝女朋友哄出去同居的顧霧空紮心了,“艸,你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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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本就開學晚,學生們才回校不到一個月,又準備拎包回家放小長假了。

總認為學校食堂隻能讓孩子們慘兮兮地吃苦的謝家爸媽在他們倆回家的那一天晚上,便卯起勁兒,和保姆一起安排一頓分外豐盛的晚飯,勢要讓“餓壞了”的孩子們好好補回來。

偶爾隨著樓上506寢出校打打牙祭,實則吃得還行的兩個孩子不知曉他們大人的想法,純粹覺得今個兒的餐桌上特彆多他們愛吃的菜色。

然而正因為滿桌都是喜歡的美食,一個人能夾到的範圍又有限,坐在內側的謝雲恰巧想吃被擺在外側的糖醋裡脊,起身伸手又怕鄰近的彆盤菜的汁液會沾到衣服,於是下意識拽了拽祁隼的衣擺,而祁隼也是習慣性地夾到碗裡後,直接喂到謝雲嘴裡,謝雲乖巧“啊——”地張開嘴——

這是前陣子意外養成的習慣。

那日食堂出了一道謝雲非常喜愛的椒鹽雞塊,而祁隼又從大一開始便習慣兩份都挑差不多菜色,省麻煩也省時,換句話說,謝雲自個兒的那份“噸噸”一下子就吃光了,他旋即眼饞祁隼盤裡的那一份,自然而然問起了祁隼的意見。祁隼怎麼會拒絕呢,當下頷首,夾起來打算丟到謝雲的餐盤裡,怎料謝雲直接把頭伸過去,張嘴叼走。

……

後來這便莫名其妙成了祁隼寵謝雲的其中一個手法。

此時他們倆覺得沒什麼。

卻忘了這是謝家爸媽頭一回……親眼見到他們倆這樣乾。

頃刻間,夫妻倆險些忘了如何咀嚼。

細究兩個孩子對視的眼神,嚴珠麗有些了然,馬上淡定了下來,繼續吃自己的飯。

奈何謝謹言毫不知情,他臉色呆滯,僵硬地動了動唇,片刻後,才好聲好氣道:“小雲啊,你要吃東西,怎麼能直接咬人家小祁的筷子呢?”

本以為會得到兒子聽話的“哦”,不成想等來的卻是老婆的一聲咳嗽。

祁隼反應過來,猛地低頭吃飯,意圖掩住自個兒暈上淺緋色的俊臉。

嚴珠麗輕拍了下自己老公的手臂,嗔道:“你管,孩子倆感情好呀。”

謝謹言扁起嘴,酸溜溜道:“可是以前也沒見小雲這樣吃我們給他夾的菜……”

“……人家小祁不一樣。”

“哪不一樣了?”

“就是不一樣。”

……

有說跟沒說一樣。

謝爸爸心有不平地腹誹,但又未覺其中蹊蹺,隻得當孩子不懂事。

許是拱人家精養的小白菜,感到十分心虛,祁隼這幾天都不敢和謝雲親得太火熱,以免突生意外煞不住車,小倆口僅敢小小地啄一下。

和啄木鳥治樹似地。

說不出是意料中還是意料外,幾天後,謝媽媽找上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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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哥:小弟,你好像有那個大病。

第57章 Hope

在謝家住了三年,祁隼涉足過的空間實際上並不多,除了客廳、廚房和兩間臥房之外,健身房、影音室、後花園……等遊樂空間幾乎都是由謝雲拉著一道去,剩下的地方,他則恪守禮儀,從未入侵,因此這是他首次踏入謝媽媽的空中花園。

春夏的花已黯然退場,而今正輪到大波斯菊大放異彩,嚴珠麗提前讓保姆阿姨泡了壺應景的花草茶上來,淡淡的水果清香及花香隨著壺嘴倒出橙紅茶水而四溢,沁入心脾,她讓祁隼坐下。

隨後單刀直入。

“小祁,你和小雲……談戀愛了是不是?”

“!!!”祁隼愕然又慌亂地抬起腦袋。

“小雲有跟我提過。”嚴珠麗莞爾說道。

聞言,祁隼愣了一下,有點兒驚訝謝雲會如此快就向謝媽媽坦承,不說同性、異性的問題,隻要是談戀愛的人,普遍都會等感情穩定後才透露給自己父母知曉,省得哪天分手了還得解釋一堆。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挺正常的,瞻前顧後從不是謝雲的作風了。

嚴珠麗輕聲道:“阿姨也不瞞你,我其實一開始是挺反對的。”

“……”祁隼抿了抿唇,他不是太意外。

“首先,你要知道,阿姨這代的觀念是比較傳統保守的,我們從小的認知就是男人應該和女人談戀愛、結婚,我能理解同性戀,但不代表我能接受。”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嚴珠麗喝一口茶,溫熱潤喉,“可是小雲很開心,我很少看見他在同儕麵前這麼放鬆,他雖然很喜歡交朋友,可事實上,內心多少是膽怯的,所以他不會輕易帶朋友回家或是跟朋友說自己以前的事情,也不會粘人到這個地步,我也說不出來是怎麼看出他對你的心意,我承認,我曾質疑過,曾認為他是在和我說笑,因為我不認為他會懂愛情和友情的區彆,後來我從他的眼中看見了當年我和他爸爸談戀愛時的我自己,我不得不信了。”

祁隼怔忡會兒,滾動喉嚨,忽而覺得乾澀,“阿姨……”他不曉得該如何說下去。

“不過我必須澄清,我反對,不是因為我的偏見。”嚴珠麗的溫柔底下,是極度理智,她清楚自身存在偏見,也清楚自己的觀念或許這輩子都改變不了,可她認識“尊重”兩個字,她能選擇不讓自己的偏見去傷害彆人,“阿姨反對,是因為這世俗終究是無法接納同性戀的人占多數,我怕你們兩個孩子受到傷害,小祁,你能懂我意思嗎?”

祁隼緘默半晌。

“阿姨,世俗不容的東西很多。”

他的語氣冷不丁從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年轉變為一個已經見過不少世麵的成年人,或者說,變成了前世的他,那樣深沉,那樣內斂。

叫嚴珠麗一時有些恍惚。

“有些可能真的觸及了道德底線,理當被眾人抵製,但有更多的隻是礙於有話語權的人不喜歡、不接受,所以他們透過話術引導大眾思維,接收信息向來相當輕易,堪比呼吸,真正困難的是願意跳出彆人單向灌輸的觀念,選擇由自己思考是非對錯。”

“我也是第一次戀愛,在這方麵,我不予置評。”

“但是我知道從我不願意和我父母和解、妥協的那一刻,就注定有人會認為我不孝、不義、不仁、畜生不如,所作所為天理不容,他們會想,再怎樣我的父母也養了我十多年,從旁栽培我的才華,鑄成我的成就,我於情於理都不該怨、不該恨,可同時那些人也忘了,他們自己並不了解我這些年過得如何。”

陌生人往往隻願意看到表麵的光鮮亮麗,即使得知彆人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付出了無數慘痛的代價,他們也依舊堅認值得。

人終歸是不停奢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會把自己從未經曆過的事情想象得過度美好,心想,要是這個人是自己,絕對不會怎麼樣怎麼樣。

現實當真如此?

譬如說他前世的成就。

對許多人而言,是望塵莫及的殊榮,因而當時很多人讚揚、豔羨的同時,也同樣許多人表示,但凡他們自身有這樣的家庭條件,也願意如此拚命。

他那時聽了,獨獨感到可悲又荒謬。

富裕不該是舍棄人身自由的理由。

這些自以為是的聲音,塑造他更深的絕望,因為沒有人可以拯救他,也導致他重生後,下定決心不再去在意彆人的想法,他上輩子都在為父母而活,這輩子也該讓他為自己而活了。

嚴珠麗呼吸微滯,語氣放輕,“過得如何?”

“痛苦。”祁隼吞咽下津液,他以為自個兒會說得非常艱難悶痛,此時才恍然發現他已走出前世殘留的陰影,他能心態平靜地傾吐種種,“再厲害的遊泳選手都需要定期起來換氣,我卻感覺自己被深海的水壓死死壓在底下,想遊上海麵換氣卻被迫動彈不得,感到窒息卻又死不了。”

他上輩子時常聽到周遭的人說,明明熬過去就輕鬆了,真不懂熬過去了依然放棄的人在想些什麼,真傻,好歹為自己想啊。

他偶爾會忍不住想,倘若上輩子的他最後是自殺而死,會不會也有人笑他傻,嘲笑他太脆弱,就算未來不願意再走物理研究這條路,也可以選擇從事其他相關的工作啊,畢竟這樣輝煌的簡曆,又有哪間公司會放著不要呢,死了真可惜。

然而於一個身心俱疲到極致的人來說,一場翹首以待的死亡究竟是給了自己報複的快意,還是隻不過一樁自欺欺人的可笑行徑?

其實他當下什麼都沒想,也沒力氣去想,也不像大眾認為的那樣,他並不覺得死亡是一個解脫的好方法,甚至比誰都明了,那是徹徹底底的錯誤,是可恥的逃避,是虛假的救贖,但都不重要了,他隻想睡上一覺,隔絕外界的一切。

傻嗎?

也許,肯定。

但不重要了啊。

重要的是,他終於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