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端倪。
摸清當前狀況後,終於提步上前,毅然決然站在兩個孩子身前,她的個子比兩個孩子都要來得嬌小,可是在這一刻,對夾在風暴中艱難求生的兩位少年而言,卻猶如百年神樹一般高大穩固,平底鞋莫名踩出高跟鞋的氣勢。
她姿態優雅,眼角微微下彎,略抹口紅的嘴角噙起一抹禮貌但冷淡的笑,明知故問一句:“請問您二位是……?”
明眼人都能瞧出嚴珠麗可比謝雲難搞多了,惠淑玲不想再節外生枝,急忙地打算先發製人,“你又是誰?”
“我是誰?”嚴珠麗佯作思考狀,片刻後,慢條斯理地回道,“嗯,如果硬要我說的話,我會說我是這兩個孩子的家長。”
惠淑玲這時也認出來人的身份,當即自以為捉到把柄了,得意地“哈”了聲,“咱家祁隼有爸有媽,他姓祁,是我老祁家的種,你少來亂認親,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就好。”
隨後她稍眯起眼,意有所指,“有點教養的人應該都知道不要乾涉彆人的家務事。”
這句話容易得到群眾的偏袒。
尤其這年頭不少人都特彆討厭外人多管閒事,對自家的家務事指手畫腳。
“啊,是嗎?”霎時卷入議論風波的嚴珠麗卻不見分毫慌亂,唇角弧度一度都沒變。
惠淑玲下巴抬得高高的,像隻自詡高貴因而目中無人的孔雀,冷笑道:“是啊,你要識相點,就趕緊帶著你兒子離開。”
“阿姨,你就不要插手人家的事兒了吧。”
人群中有些人被煽動了,紛紛低聲勸了起來,“就是就是,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咱們外人看看就好,知道的說你是好心,想幫忙,可這事管了……唉,你也吃力不討好啊。”
“阿姨,彆理了。”
“要我說啊,這一看就是叛逆孩子離家出走,被找到了,他爸媽現在罵他也是應該的。”
“這爸媽也是真難當,有這麼一個兒子。”
……
和蟋蟀叫聲一樣吵雜擾人的群眾聲音不停入耳,嚴珠麗非但不尷尬,反而還輕笑出聲,惹得惠淑玲不悅又不解。
她泰然地搖搖頭,“我想您可能是認錯人了,這孩子是我三年前在我兒子學校裡意外撿到的小兒子,他每年生日、大小節慶假日、寒暑假都是在我們家度過,您要是不信,大可去問問我們家那兒的街坊鄰居,好多人都問我哪裡撿的好孩子呀,他們也想撿一個。”
話完,她斂起幾分笑,麵色轉而稍顯漠然,“如果依您剛才所說,那為什麼這三年來,為人母親的您從未前來我們家找過孩子?”
“……”惠淑玲頓時啞聲。
順利拿到主動權的嚴珠麗繼續道:“這三年來,我關心他的飲食、關心他的健康、關心他的心情好壞,甚至記得他的生日跟喜好,我認為我能擔得起一聲“家長”。”
惠淑玲張了張嘴,半晌,才梗著脖子,咬死自身身份,“我真是他母親,不信,我們可以現在就去醫院檢驗DNA。”
風向反轉,母親如今居下風了,祁隼下意識朝自己父親投去目光,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車窗已然悄無聲息地關上,防紫外線的特殊玻璃徹底遮住男人的身影。
這回答是有些超出嚴珠麗擬好的劇本。
不過不妨礙她見招拆招,她抬手阻止,“我當然相信你是他的親生母親,可社會上多的是親生父母不願意當家長的例子,血緣僅能看出一個人的起源,並不能代表掌控與完全連係。”
聽到這些話,方才那些勸導、指責的人也噤聲了。
說得也有道理。
撇開血緣和感情不論,人家的確在你兒子身上花費不少金錢和時間了呀,在外吃住不要錢的啊?再者,講一句成年人難聽的現實話,你要真不樂意扯上感情的話,那不也是間接承認人家和所謂的金主沒兩樣麼。
既然如此,於情於理,金主都有資格管你兒子。
惠淑玲還想說些什麼,嚴珠麗卻不想給她機會,點到為止有時候反倒是以退為進。
轉身便輕輕拍了拍祁隼的肩膀,隱含強勢的語氣柔和了下來,“好了,小祁,你今天先跟你們老板請個假吧,現在這情況顯然不太適合你再待下去。”
祁隼覺得也是,他也擔心自己父母繼續在這兒鬨事,更沒有心情去應付旁人的關心。
於是點了點頭,出聲時,發覺自個兒的嗓子居然乾澀至此,他吞咽了幾下唾液,應道:“……好。”
先前察覺到不對勁,店長便跟著出來躲在門後聽一耳朵,想說真要出了事,趕忙出去搭把手,所以現在的她大致明白情形。等祁隼過來請假的時候,她二話不說批準了,還不忘安慰幾句:“沒事,今天人手夠,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稍作思忖,又道:“如果他們再來鬨,我會處理。”
依理而言,這事兒不該麻煩身為局外人的店長。
擱平常,祁隼早就不好意思地婉拒、道歉了,然而此時的他實在無心也無力顧及太多,大腦一時間也仿佛卡鏽了似地,轉動不了,他發愣一會兒,最後隻得木然地頷首,“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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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珠麗雷厲風行地帶走兩個孩子後,祁家夫妻倆的去向他們不知曉,也沒興趣管,他們隻知道祁隼多少是被影響了,一回到謝家,強顏歡笑向謝媽媽道謝之後,便徑自回了房悶著,就連晚上下來吃飯也沒吃幾口。
謝家爸媽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
謝雲嘴裡嚼著加了生抽的荷包蛋,手裡端著還剩半碗白飯的飯碗、攥著筷子,順著爸爸媽媽的目光轉頭望向祁隼上樓的沉寂背影,眨眼幾下,旋即轉回來,開始加快吃飯速度。
上一口還沒全部吞下去,就又馬上接著下一口,兩個腮都塞得囊鼓鼓,跟倉鼠囤食一樣,結果沒有食囊的他險些噎著了。
嚇得媽媽花容失色,趕緊跑過去順順他的背,略嗔道:“慢點吃!”
謝雲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勉強囫圇咽下去,鬆口氣,喝點兒水緩緩,放下碗筷,道:“我沒事,媽媽,我吃飽了。”
“啊?”嚴珠麗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眼睜睜看著自家兒子直衝樓上。
她立時猜出對方想乾嘛,登時歎口氣,朝孩子他爸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
謝雲跑上樓後,直接越過自己房間,敲了敲隔壁客房的門,遲遲無人應聲,他在外邊兒等了會兒,最終等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一下子想起高中隔壁班高考前被救護車拉走的同學,一下子又想起爸爸看新聞時有個女生因為東西被家人給丟了而躺在地上。
雖然他不懂他們發生這些事情的緣由,但他現在莫名心慌,忍不住悄悄開啟一個小縫,一顆頭鑽了進去。
葡萄般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看到祁隼難得不是坐在書桌前,而是倚在床頭看書……說是看書,可是他注視了好幾分鐘,硬是沒見祁隼翻過一頁。
他僅僅糾結幾秒,咬了下唇,旋即握起拳頭鼓起勇氣,大力推開門,又怕擾到樓下的爸爸媽媽而輕輕關上門,不等坐在床上的祁隼抬頭問起,他便撒開腿,撲了過去。
祁隼愕然極了,下意識拿開書,接住來人。
謝雲雙臂順勢環住他的腰,整個人活似飛奔而來的小狗狗一樣壓在他身上,不重,但體溫清晰。
“謝雲?”
“祁隼。”
“嗯。”
“你彆難過,我、我給你安慰的抱抱!嗯!就、就是安慰,沒有、彆的意思。”
少年鼻息呼出的熱氣一陣一陣打在祁隼的脖子處,熱得從未有過這種經驗的祁隼臉都紅了,呼吸倏而有幾分紊亂,他花了些時間平靜下來,回想一下謝雲的話,是安慰他啊。
他喉嚨滑動了一下,自覺自兒個這時確實是需要安慰的,雙手略略抬了起來,扭捏好片刻,終究還是沒忍住,放在了謝雲溫暖的背上,爾後力道逐漸加重。@思@兔@在@線@閱@讀@
謝雲整個人都傻了。
他剛剛還以為會被推開呢。
腦子一片白,他還沒想到要說些什麼好,便聽見耳畔有人難掩低落地輕聲問了句:“謝雲,你覺得我媽說得對嗎?要交朋友就要交有用的。”他上輩子沉浮於成年人的社會好些年,自然清楚現實裡利益的確常常比感情更加穩固,真情固然有,可是很多婚姻破裂的人之所以會持續下去,往往不是顧慮情分,隻是礙於利益難以分割。
因而他無法反駁自己母親。
謝雲“唔”一聲,想了想,實誠道:“其實我沒聽很懂你媽媽說的話耶。”
祁隼:“……”
“但是我覺得……不算錯的吧,我偷偷跟你說哦,你不要生氣,我其實當初也是因為……因為你主動幫了我,我才跟你當朋友。”謝雲心裡發虛,聲量轉得更小,“不然我不敢主動親近你。”
祁隼當然曉得他不是那個意思,不氣。
“為什麼不敢?”
“我怕你嫌棄我。”謝雲這個姿勢維持得有些久,感覺有點兒累,想要直起身子緩緩,沒成想剛動了一下,就被祁隼給壓回去,他側過臉,懵懂地瞥向……祁隼的下巴,確認他沒抱錯人,頓然竊喜地心想這是他喜歡的人啊,這樣一想,趴著……好像也沒多累呢。
於是他給自己偷偷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心安理得地繼續窩著,語氣慢吞吞,“我寧可你是、本來就不好相處,也不想要你嫌棄我的腦子。”
祁隼一心思索白天發生的種種,沒注意到謝雲的小心思,單單以為對方手麻了,所以攬著的手臂鬆了鬆,“你說的跟我媽說的不一樣。”
“不一樣嗎?那你媽媽說的、是什麼樣呀?”謝雲好奇地問道。
“她指的是你能從那個人身上得到好處。”
“我們這樣不算、得到好處嗎?就像我是因為你幫我,我才能、每次考試都及格啊。”
“我們這算是互相幫助,我幫你是因為你也對我好,我媽說的……更像是我不用在意你高不高興,但是你一定要對我好、幫忙我,如果哪一天你不能給我幫助了,就不要了。”
“這樣子、不叫朋友吧。”
謝雲皺了皺鼻子,“我小學有幾個同學,每個月初,都說他們是我的好、好朋友,跟我說好朋友會互相、買東西分享,可是每次我把爸爸給的零花錢用完後,他們就又、不理我了……有一次我問他們為什麼不理我,不找我玩了,裡麵有個人說我沒錢了,跟他們就不是朋友了。”
“……”祁隼臉色微沉。
謝雲很是情緒化地癟起嘴,“我很難過啊,回家、跟爸爸媽媽說,爸爸媽媽說這樣的人、不是朋友,他們隻是把我當提……提……提什麼的東西。”
“提款機。”
“嗯嗯,好像是!”
“後來呢?”
“後來我當然不跟他們好啦,我才不要假朋友!”謝雲悶悶道,“但是他們還是不滿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