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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鈴音一停,開口就是一通臭罵。

謝雲生生被罵懵了。

那邊的大意就是老子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居然不知道回報?讓你回來考回物理係,不是讓你去殺人放火,你聽話點兒怎麼了?給你臉不要臉,沒有老子,哪裡來今天的你小子,不靠老子,你小子這輩子也就這副廢物德性了,快給老子滾回來,聽到沒有。

謝雲聽懂一部分,霎時怒火中燒,上頭了,又因為還沒徹底清醒,氣得當場罵回去,“才、才不需要你們呢!祁隼有、有我們!你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再、再打、打來,我、我、我跟我爸爸媽媽告狀哦!”

恰是話完這一瞬間,寢室門開了。

“噠”一聲,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寢室內格外清晰,驚得他一激靈,眨了眨眼,扭頭眼神驚駭地望向門口站著的少年,他登時醒神了。

哦吼。

被抓了現行,掛掉也不是,不掛也不是。

祁隼關上門,轉身便瞧見坐在椅子上的謝雲一臉呆滯地舉著他的手機,平時光潔白嫩的臉蛋上殘留一點兒紅色的壓痕,黑順的頭發翹起,弧度宛若因被嚇著而直直豎起的貓毛。

謝雲手足無措,不管那頭正在吼了些什麼,都急忙拿開手機,看了眼,又偏過頭看向祁隼,又轉回來看一眼亮著屏幕的手機……然後來回幾次,才支支吾吾道:“我、我……”

“我”了個好半天,愣是不曉得該說什麼比較能顯清白。

見狀,祁隼臉上沒什麼表情,態度相當平和,還能先放下洗衣籃,才悠悠走到謝雲麵前,伸手拿過自個兒的手機,衝電話那頭淡淡道:“您和媽回去吧,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回去。”

“你小子難道還打算一輩子不回來啊?認為自己能在外麵自力更生?”那頭的祁偉兆輕蔑地啐他,“你當你是誰,沒有我,你啥玩意兒都不是,不回來,我看你還有誰能依靠!”

祁隼神情一變不變,“我可以依靠自己。”

隨即那邊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兒,預想中的暴怒謾罵莫名被幾秒的雜音給取而代之,再一次湊近耳畔的不是男人低沉的嗓音,而是女人尖細的哭聲,“我是媽媽,小隼啊,你怎麼能這樣呢,怎麼能這樣跟你爸爸說話呀,爸爸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爸爸媽媽了嗎?”

在回話之前,餘光先掃到謝雲憂心忡忡又夾雜些許替他抱屈的目光,祁隼微怔,神色一柔,抬手揉了揉他的頭,以示安撫。

而後才道:“你們來找我,是因為想要我這個兒子,還是因為我這個兒子能給你們長麵子?”假使是上輩子的他,此時或許會用質問的語氣,奢望對方其實是愛自己的,然而這輩子他隻會用理智到幾近無情的口%e5%90%bb麵對自己父母。

“小隼,你怎麼能這樣想爸爸媽媽?”

惠淑玲好似哭得有些喘不過氣,說話間哽咽不止,“這兩個不都是因為你是我兒子嗎?”

祁隼想,不一樣。

非常不一樣。

前者是無論他優不優秀,都會願意來找他,可是他們沒有,這麼久以來,他們甚至做到了對他不聞不問,仿佛他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後者則是他們隻要他身上的附加價值,無關乎任何親緣關係,所以他們這時才會在人生選擇關卡之前,急急忙忙地想把他找回去,深怕一步錯,步步錯,價值就此被埋沒。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多說無益,他立刻掛斷了。

這下,謝雲才有機會認錯,他耷拉腦袋,惶恐不安地摳摳手指,“對、對不起呀,祁隼,我真的不、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是被吵醒了,沒注意到是誰的電話,就直接拿起來接了。”

祁隼麵色緩和,“沒事。”

一想到剛才近距離傳入耳裡的那些話,謝雲格外為祁隼打抱不平,憤憤然,捏緊拳頭,“你爸爸、怎麼能這樣啊!太、太過分了!!!這三年都沒來找你,現在來了,卻是過來罵你的!”

祁隼也想問他們夫妻倆為什麼會是這樣子的父母,即便問了,也改變不了他們是他父母的事實,想來許是上上輩子欠他們的。

他扯了扯唇,道:“謝雲,不是每個父母都會無私地愛自己孩子。”

這話媽媽在他大一時也說過,然而從小便受父母寵愛的謝雲到現在都不是特彆懂。

“沒關係,我可以愛你呀!”說完,他突然張開手臂,抱住祁隼的小臂,仰頭,瞳孔裡蘊含真切的情意,“所以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祁隼靜靜地睇他會兒。

爾後輕歎,語氣認真,“謝雲,我以前沒考慮過這些,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想想。”

“我、我不逼你。”謝雲以為他這是變相的婉拒,焦急地保證一句,“祁隼,我、不想你討厭我,所以如果你不、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的,我們還是可以當、好朋友麼!”

像是深怕他們的友情受影響,他重複確認道:“可以吧?”

祁隼應了聲,忽而彎腰抹了抹他的眼角,力道極為輕柔,連帶著聲音都像羽毛似地。

“不要怕,我知道你不會,謝雲。”

謝雲一向善解人意。

事實上,他的倔脾氣從來不針對彆人,他都是對自己犯倔,發現自兒個做錯了,才會執著於改正或是因為想不通而生起自己的悶氣。

祁隼常常覺得倘若謝雲沒有天生缺陷,想必會有非常多女生喜歡他,這樣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人,這年頭難得一見。

他會儘可能提升自己,又會包容對方。

這不正是理想中的伴侶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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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夫婦估計是油鍋上螞蟻了。

想想也是,股票可以放著幾年不理會,可不代表他們允許最後不回本,放置不動隻是給個蓄力的緩衝期。

因此他們倆改變策略,企圖用輿論逼出祁隼。

高高在上的祁偉兆自始至終都表現太過強勢,是打死不可能扮演弱者,唯有擅長在暴怒和淒苦之間無縫轉換的惠淑玲才有辦法執行,她站在男生宿舍樓下好些時候,有些熱情的學生瞅見一個看上去像是家長的人,自然而然會好心地詢問,於是她便會楚楚可憐地告訴對方,自己是來找兒子的,可是兒子一直不願意下來見她。

祁隼在M大再如何有名,也不可能人人都認識。

畢竟又不是人民幣。

因而第一個發帖人是基於好意才打算透過論壇告知這位同學,奈何網上自詡正義人士的網友不在少數,轉著轉著,就有其他不知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人開始站在製高點從頭到腳批判祁隼的行為,指責他不孝,親生母親大老遠來找他,他倒好,給對方甩臉子,“紆尊”下來見人會死一樣,真是養他不如養叉燒。

熱愛刷論壇的顧霧空很快地便刷到這些帖子,驚詫以外,又擔心事情晚點兒會發酵太大,忙轉發給祁隼,【老祁,咋回事啊?】

祁隼隨意瞥了幾眼帖子內容,全程十分冷靜,麵部肌肉幾乎沒動過,他絲毫不受那些未知全貌便自以為是的人影響。點擊“返回”,退回微信,想了想,他給顧霧空回了句:【沒事,我來處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瞅,愛吃瓜也有好處不是!

第41章 Public Opinion

在謝雲極度想要跟上去卻又被阻止的巴巴目光中,祁隼不緊不慢地搭電梯下了樓,一出宿舍大門,果然遠遠就能望見惠淑玲一身昂貴地坐在宿舍樓外麵的木頭長椅,隨風晃動的樹影在她身上印下斑斕,食指不停地點著手臂。→思→兔→在→線→閱→讀→

那是她相當不耐煩的表現。

他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麵前停下,依舊默然,敵不動他不動。

惠淑玲習慣性地想冷笑,卻又深知自己先走上公眾壓力這條路,導致現在多的是人會或有意或無意地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深吸口氣,調整好臉上的表情,開口時,已經是一副哀苦的模樣。

“小隼,你終於願意搭理媽媽了?”

“……”清楚觀賞變臉過程的祁隼習以為常,神色未變,隻是不答反問一句,“您要在這裡就說清楚,還是我們給彼此都保留最後一點臉麵,找個地方私下談?”

“什麼……?”惠淑玲蹙起眉。

大抵是沒想到自己兒子會油鹽不進到這個程度,分明她的眼淚以前挺好使的,不過如今她也沒心情在意這些無傷大雅的小細節。

自認自己占理,要是自己兒子這回再不順從些,指不定她還能再利用一波輿論。思及此,她轉了轉眼珠子,於是決定不動了,腰背挺得更直,理直氣壯似地,“私下的話,你可能就給我跑了,我們現在就當麵說清楚,你對我跟你爸爸到底有什麼不滿?”

不滿?

祁隼也說不出算不算。

他腦子飛快轉動,稍微排列一下邏輯思路,打算把這場對話……不,對峙的節奏全麵掌握在手,好速戰速決,他不擅長口舌之爭,時間長了,對他不利。他先答非所問了一句:“大一那年,我是不是有向您和爸拜年,你們為什麼不回我?”

“……”惠淑玲未料他會提起這筆早就忘在腦後懶得翻回來的舊帳,猝不及防地一噎,他們夫妻倆當然不回,拜年又不是道歉,他們先回應了,豈不是表示先低頭了。

父母怎麼可以向孩子低頭,他們還要不要麵子啊!

祁隼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她的回答,繼續說下去,“記錄我都留著,在那之前,您和我究竟是怎麼說的,微信上一覽無餘。”不是隻有惠淑玲懂得使用輿論,他也會,不過是平常不齒罷了。

惠淑玲自然清楚當年自個兒放過什麼狠話,嗓子眼好似被掐住了,啞口無言,氣得麵色脹紅。

“快三年了,這些年來,我常常等著你們找我,我願意坐下來好好跟你們談,找到我們之間的平衡。”祁隼頓了頓,輕垂眼瞼,“現在你們是找來了,可你們的態度卻不像願意尊重我。”

惠淑玲痛恨這種失控的感覺,不該如此的,她怎麼可以拿捏不住自己的親兒子。呼吸愈發地沉重,片刻後,她也無心裝了,直接沉下臉,冷冷道:“我跟你爸爸生你養你這麼多年,罵你幾句還委屈上了?我們說得難道有錯嗎?啊?本來就是事實!好好的物理不學,跑來學什麼金融,金融能給我們一家三口帶來什麼,錢嗎?我跟你爸爸缺的是錢嗎?我們家缺的是錢嗎?我們家缺的是世人敬仰的目光!”

“您可曾想過我也許討厭物理?”

“討厭能當飯吃?那是你的天賦,你懂什麼叫天賦嗎?就是你生來必須吃這頓飯!老天爺樂意賞飯給你吃,你不吃就是違背天理!”

雖說早已料想到對方絕對不會輕易退讓一步,但祁隼仍不免聽得煩躁不已,這也是他一直避而不見的根本原因,見了又如何?

結局永遠是雙雙鬨翻。

本來就不想下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