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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仍不免感到心寒,會想開口質問自己的存在對她來說究竟是什麼,可惜現在不會了,現在的他,對自個兒在父母心中的定位相當明了,問了不過是自取其辱。

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少年主動低頭認錯或是半句示弱的回應,惠淑玲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告罄,她拿下墨鏡,神情含怒,紅唇輕啟,語氣冷冰冰的,“鬨夠了吧,鬨夠了就跟我回去,要大四了,這個時候也適合透過考研轉專業轉校。”

完全不意外見麵後的第一句話對方便是提起這事兒,祁隼麵無表情地回了四個字:“我不需要。”

惠淑玲眉心緊鎖,“你彆鬨,爸爸讓你在物理上有過人的天賦,你合該走這條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說到這兒,口%e5%90%bb稍緩,意欲打親情牌,“小隼,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物理嗎?小時候還常常央求爸爸媽媽給你多買幾本習題和參考書回來,為什麼現在不願意了?”

這話一出,祁隼這個當事人不為所動,身邊的旁觀者謝雲卻生生愣住了。

事實上,他的腦子讓他無法記住太多小細節,像是他跟小顧他們認識這麼久了,卻還是不記得他們四個人的喜好,隻曉得小張似乎非常喜歡芒果,因為每次他給對方芒果軟糖、芒果棉花糖、芒果乾,常常選擇收進包裡的小張都會當場拆開來吃。

這樣的他,偏生努力去記錄祁隼的所有喜好,從最一開始隻是想要回報對方的好,希望能找到對方願意接受的禮物,到後來習慣使然,以及做生日禮物的參考,再到最近兩個月,則是他想用力討祁隼歡心,嘗試讓祁隼也喜歡上自己。

他明明記得祁隼是討厭物理的。

他們倆還因為這個東西吵架過呢。

祁隼不吱聲。

謝雲卻敏銳地看出他不高興了,稍作思忖,他恍悟,猜想祁隼或許是不好意思開口反駁這個阿姨,畢竟祁隼一直都很有禮貌,還有那個成語什麼來著……尊、尊……哦,尊長愛幼,於是出於好意,他鼓起勇氣,幫忙開口說了,“阿姨,祁隼不……”喜歡物理。

還未說出重點,惠淑玲嚴厲中飽含不屑的目光便掃了過來。

謝雲聲音戛然而止,下意識一縮。

察覺到這動靜,祁隼麵色一沉,忙不迭挪動身子,擋在謝雲身前。

看到自家兒子如此袒護這人,惠女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冷笑,越過祁隼的肩頭,指責的眸光重重壓在後方謝雲身上,“就是你這個不三不四的人帶壞我家兒子。”

不三不四?

謝雲怯怯地往祁隼背後縮了下,一時間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意思,卻依然能感覺出她對自己的惡意,稍微思考,心想應該就是不好的意思吧。

他很好的。

他登時委屈地扁起嘴,他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不會欺負人,也不會傷害人。

剛剛還打算以沉默應對到底,試圖用冷漠逼退自己母親的祁隼這時忍不下去了,“您少侮辱人,他很好。”兩人間的鬥爭何必殃及無辜。

“好?”惠淑玲諷笑,“好會讓你兩年多來都不回家?”

祁隼眼神很冷,從中根本找不出十多年的親情,“我不回去,是我跟您與爸之間三人的問題,無關彆人,您既然自詡高貴,就先學著彆把問題全怪罪在無辜的人身上。”

惠淑玲惱羞成怒,“你……”

估計是不樂意再讓祁隼聽見更多不善的言語,謝雲咬咬唇,當機立斷抓住祁隼的手,趁針鋒相對的兩人還沒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祁隼:“???”

留下惠淑玲獨自在他們身後不敢置信地吹胡子瞪眼。

謝雲拉著人飛快跑到離校門很遠很遠,望不見那個阿姨的人影的地方,才緩緩停下。

鮮少運動的他喘得肺部火辣辣的,彎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呼吸。

呼吸很快便恢複正常的祁隼輕輕撫了撫他的背部,溫聲問道:“怎麼拉著我跑了?”

謝雲難受得說不出話,想說的每個字都如魚骨頭似地卡在嗓子眼,刺刺地發疼,他劇烈咳嗽幾聲,學小狗一樣吐舌喘氣。

好半晌。

他才總算好受些了,心跳趨於平緩,慢騰騰地直起腰,吞咽了幾下口水,像魚刺剛被夾出,嗓音微啞道:“我不想她再、罵你了,所以、帶、帶你逃跑。”

說實話,惠淑玲從頭到尾罵得最難聽的對象並不是她自己的兒子。

思及自己母親不堪入耳的言論,祁隼眸色黯了黯,收回放在謝雲背上的手,滿是羞愧道:“對不起,那個人是我媽,你彆在意她的話,謝雲你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我其實也沒聽懂、不……不三不四的意思。”

“……”

“不過我有試著理解出大致上的意思,我覺得應該就是、說我不好,這不是第一次、有人罵我,媽媽說過我不需要、理會陌生人的惡意。”

饒是這樣說,謝雲仍難免難過,鼻子一酸,眼眶也跟著酸澀。

祁隼伸手拇指指腹輕輕抹了下他紅紅的眼角,沒有淚水,但仍然看得人有些心疼。他放慢語速,一字一頓地認真道:“謝雲,你並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你很好,你讓我的大學生活有了值得留念的意義。”這兩年多的每一天,是他兩輩子最寶貴的一段回憶。

謝雲心情稍明朗,扯唇笑笑,不願意再多談這個,爸爸說過,沒辦法計較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想多了也沒用。

他乾脆轉移話題,“祁隼,你是、喜歡物理,還是討厭物理啊?為什麼、你媽媽會說、說你喜歡呢?”

”嗯?”祁隼頓住了,猶豫了許久,才語氣略低,坦承道,“我曾經……的確喜歡。”

謝雲早就猜到很久了,“那你現在、不喜歡了,是不是因為、物理傷害你了?”

“什麼……?”

“我問、小張他們的,他們告訴我,喜歡卻否認,很可能是因為被、傷害過,所以不敢再碰觸。”

祁隼垂下眼簾,掩住眸中五味雜陳的情緒,他默了默,突然覺得向謝雲坦白也不是什麼大事,謝雲必定不會嘲笑他,也不會覺得他做錯了,更何況太過避諱,顯得他非常在意。

“我不知道算不算傷害,但是因為物理,因為我擅長物理,上大學之前,我沒有正常的交際,也沒有一個自由的生活,我每天除了看物理書,就是寫物理題,我媽放下工作,隻為了監視我是不是有在認真做題,我爸晚上下班回來,隻會問我考試幾分、能不能跳級。”

“我常常覺得他們愛的不是我,是我的頭腦,要不是單一顆腦子沒辦法實踐價值,我想他們指不定在挖掘出我的天分時,就直接放棄我……”說著,他指了指自兒個的頭,“取出來了。”

“他們越希望我喜歡物理,我越痛恨。”

謝雲一點一點地消化他的話,半晌,他張了張嘴,輕聲道:“他們喜歡什麼不重要。”

“……”祁隼一怔。

“你喜歡什麼、才最重要,我當初進大學前,爸爸媽媽問過我想選哪個、哪個專業,爸爸其實是想要我選個好應付的專業,比如、背科為主的曆史係,媽媽則希望我要不、選美術算了,分數高不高、是一回事,隻要我、會用筆畫畫就好,但我、我都不想要!”

“我想要幫上爸爸的忙,雖然學了金融以後,我還是、什麼都不會就是了……”

說起這個,謝雲便難忍羞愧地撓撓臉頰,乾笑,“後來爸爸媽媽也沒因為他們想要我、學什麼就逼我去學什麼,他們告訴我,我喜歡、最重要!人生、人生是我自己的,如果連我自己都、都不喜歡,那有什麼用呢。”

“……”祁隼眼睛稍稍睜大。

“還有啊……”謝雲倏地擰巴了起來,目光遲疑地偷瞅祁隼臉色,“我、我、我說了……你可、可不可以、不、不要生氣呀?”

“嗯?”

“你先答應我,我不想惹你生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嗯,你說吧。”

“我覺得……祁隼你還是挺喜歡物理的。”謝雲慫慫地低下頭,愈說愈小聲,小聲到隨時能辯解一句“你聽錯了”。

“為什麼這麼說?”有幾分不可思議地,這回祁隼並沒有那種捕捉不到源頭的怒意。

謝雲小心地抬起上眼皮,確定對方不氣,才說下去,“你每次忽然停下來,我問你、他們在說些什麼,你都跟我說是物理,你如果不喜歡的話,又怎麼會每一次都、都停下來聽清楚,討厭一個東西,應、應該會馬上跑走才對吧。”

祁隼這一刻什麼都沒在想。

他盯著佇立在霞光之下的少年,金橙暖光襯得清秀麵容更加柔和,對方深褐晶亮的瞳仁裡,充盈對他的關心,他明晰地抓到“我想要你快樂”幾個字。一刹,他終於能領會謝雲近來的想法——

他現在也想上前一步抱住謝雲。

因為謝雲是那樣溫暖、燦爛,好似保存了人世間的全部美好,他覺得自己隻要抱住了,就能夠重回人間。

作者有話要說:

隻恨我沒經過他們身邊,要不然我就推一把小隼。

第40章 Bombing

自那天起,惠淑玲開啟了電話轟炸的模式,每天打來的次數,兩隻手數都數不過來,甚至到了後來,連本該在家那邊忙事業忙得無法抽身的祁父祁偉兆都難得舍得下工作,請假跟著大老遠找了過來。

祁隼習慣將手機開震動,平時讀書的時候,手機都放在書包內,那丁點兒動靜在教授上課的大嗓門或是同學下課的聊天聲中不值一提,因此不至於影響到他的專注力,且他拿出來滑的時間也不長,他更不是天天出校,整體而言,倒是沒被打擾太甚,他一概堅守三不原則,不理、不接、不見,有時在校門附近瞥見眼熟的車型,無論實際上是誰的車,他都趕忙閃身繞道。

他們三人間的聯係沒必要,也沒意義。

他不願向他們妥協,他們也不願尊重他。

隻可惜他的無視,仍換不來父母的消停。

有一天下午,他恰巧去洗衣間洗衣服。

謝雲在寢室內努力準備期末考……呃,原先是如此,但剛吃飽飯容易困,加上不怎麼看得懂內容,他沒多久便複習到打瞌睡,趴在桌上神遊到周公家去了,幾滴透明的涎液隱約滴落在書頁上,留下幾個深色印子。

不知道被周公在棋藝上血虐了多久,一陣又一陣“嗡嗡”震動聲在耳邊回蕩。

他下意識順著源源不絕的聲響一路摸過去,整個身子傾斜得比比薩斜塔還斜上幾度,由於困得懶於睜眼,他一時間也沒注意到自己已經無意間越過中間線,跨入室友的領域,更不用說睡眼惺忪滑開接聽會先瞧一眼來電人的名字了。

“喂。”

他含混喊了聲。

他這一聲又輕又模糊,近乎於無,耐心耗儘的電話那頭壓根兒沒心情細究太多,“嘟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