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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飄起的塵埃是他的伴舞。

彌漫的淡淡酒香是他的控場。

少年並非憤世嫉俗。

他隻是不願流俗。

幾秒前,祁隼對於江惟的印象僅有兩個詞

——冷漠、寡言。

幾秒後,他發現,自個兒腦中記錄江惟這個人的那一區塊正從2D翻轉成3D,逐漸立體。

前奏最後一個音符落定,低磁的少年音緩緩帶起第一個單詞。

意想不到的是,江惟的英文發音相當標準,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他說的是美式英語,還是他自帶的氣質,整首歌被他唱得隨性卻又不失本來的抒情,仿佛一隻風箏乘風飛揚,絲線從孩子手上鬆脫,它終於迎來真正的自由,奔向獨屬自己的浪漫——

I won't wear makeup on Thursday

I'm sick of covering up

I'm tired of feeling so broken

I'm tired of falling in love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江唱的歌是Jess Glynne的《Thursday》。

第20章 Mother

那日晚上。

耳中殘存歌曲的餘音,好似有音符在耳膜上一下一下跳動,祁隼和江惟一人架著一個醉鬼,後麵乖乖跟著一條謝姓小尾巴,五個人歪歪扭扭地晃回學校去。

途中,顧霧空不知曉是有些清醒了,還是單純說夢話,不斷委屈地喊著“小果、小果……”,負責扛他的祁隼這一刻終於能理解他們寢其餘幾人的心情,耳朵都快長出繭來了,他抬手揉揉耳朵,轉過頭,喚一聲:“江惟。”

“嗯?”

“我們交換。”

“……”

江惟斜睨了眼醉了還不老實的顧霧空,“他是不是又在喊那姑娘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祁隼訝異,畢竟顧霧空是喃喃自語,聲音很小,靠得極近才聽得清。

“猜的。”江惟扯唇,“他之前晚上也是這麼吵。”

祁隼:“???”

江惟道:“有幾回大半夜我們都睡熟了,就忽然被他一聲“小果”給吵醒,起來看一眼,他倒好,半點兒沒醒,還能淡定地翻身繼續嚷嚷。”

祁隼:“……”

“所以不換。”

“……”

“讓你也體驗一下我們的痛苦。”

“……”

撇開性彆身高論而言,幾人都算是大長腿,加快步伐,勉強趕在門禁前進了宿舍。

通常這個時間點,謝雲早就踏進黑甜鄉,意識遨遊到不知哪兒去了,生理鐘促使他現在嚴重發困,祁隼沒考慮太久,走到三樓時,索性腳尖一轉,先繞回312一趟,送謝雲回去,讓對方早點兒洗澡休息。

這是江惟頭一次參觀312。

宿舍每間的平方米其實都是平均分配,當然可能加減會差一點點零數,但就外觀看來,雙人寢就是要比四人寢寬闊許多,而且他一眼便察覺其中一邊分外……亮眼,雖然品味實在磕磣得嚇人,可的確某種意義上,非常搶目光。

一時間,他挑了挑眉,新奇地“哇哦”一聲,沒忍住問出來,“你們怎麼住雙人寢?”

聞言,祁隼眼神莫名地扭頭睇他,“……你們不是都知道?”

“嗯?”江惟也莫名,“不知道啊。”

“……?”祁隼一頓,“你們不是知道我們住312?”

江惟應了聲,“但今年不是裝修過,我們一直以為三樓也新建了四人寢。”

“那你們……”祁隼突然有幾分難以啟齒,他怕詞不達意,“你們……怎麼都把我跟謝雲代表我們整個寢室,就不好奇我們另外兩個室友?”

江惟了然地“啊”一聲,笑得無謂,“他們不是朋友,我們懶得在意。”言下之意,就當沒那兩個人的存在了。

祁隼:“……”也是。

這個新發現不過是一支小小插曲。

真正叫人難以忽視的是宿醉後的頭痛和酸脹,顧霧空雖說喝得最多也最猛,然而卻比宋司年好多了,他甚至喝杯水就恢複生龍活虎了。宋司年疼得整個人都不對勁,險些沒反應過來今朝何夕,怎料更悲劇的還在後頭,一想起自己昨夜喝大後的坦誠,他便覺得人生無望了,恨不得把自己摁死在昨天的酒杯裡。

淹了吧。

-

講不出緣由,祁隼總覺得平安夜過後的日子被按了八倍速一樣,才一晚上,次日便倏地到了跨年那天,校園熱熱鬨鬨,過節氛圍濃厚,大夥兒上課都心浮氣躁。

這幾天幫他消除這種錯覺還得多虧顧霧空那檔子事兒的反轉。

像江惟所言,顧霧空那天確實是個個兒瞎腦補,聽話聽一半而已。

聖誕節那日,對方便主動約顧霧空出來講清楚說明白。

原先顧霧空是打算逃避的,畢竟男人麼,要點兒臉麵,有些話彼此懂就好,說太開,不說能不能成為朋友,將來路上偶遇都顯尷尬。

結果他躲在寢室擰巴個好半天,最終不忍心拒絕錢樂果的邀約,還是赴約了。

雙雙一會麵,錢樂果便先無奈地開口說她昨個兒的意思是她的理想型是成熟穩重的男生沒錯,可是顧霧空這陣子的付出她都有看在眼裡,雖然不曉得自己此時算不算得上喜歡,但要是他不介意這種不夠明確的心意,他們就試試看。

誰曉得顧霧空會聽個開頭,就無厘頭地拿上悲情劇的劇本,給自己掛上失戀的牌子。

峰回路轉,顧霧空心中一喜,礙於麵子,麵上還是一副默默付出男二樣,“那你昨兒個咋不要我給你買的早飯?”

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錢樂果無語到家了,“我要啊,我怎麼不要了,那可是雜糧煎餅呢,我是想說先和你確定關係,我們兩個一起去食堂坐著慢慢吃,怎麼知道你人就直接跑了。”

顧霧空表情空白了一瞬,“……”

這個、那個、這個……呃,好像、貌似、似乎是這麼一回事兒……

海馬回飛快地切換畫麵,倒帶回去,錢樂果當時隻是說“你等等,我們先說清一些事”,然後剛起了個頭,站在她眼前的高大少年便不曉得想了些啥毛病玩意兒,忽而後退一步,自認堅強深情實則有夠神經病地插嘴一句“小果你彆說了,我懂了”,旋即便憂傷地偏過臉,拎著錢樂果眼饞的早飯揚長而去。

留下人家小姑娘臉色一言難儘。

……

…………

………………

搞半天,全是烏龍。

烏龍就算了,人生在所難免,可恨的是,顧霧空喜獲一個可愛又嬌小的女朋友後,天天不當人,跑幾個兄弟麵前秀恩愛,宋司年等人簡直想把這人給踢出寢室。

戀愛的酸臭味兒汙染他們寢室的空氣了!

-

元旦後的一個禮拜,是期末考周。

這次中間沒有長假,謝雲的補課都有跟著進度走,考試前總算不像幾個月前那樣慌亂,雖然……表現依舊差強人意,至少心態上是比較悠然自得。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寒假來了,對其他人來說,是值得歡呼慶祝的事兒,對祁隼而言,卻是一大麻煩。

他到現在都還不知曉回不回得去家裡。

還有回去了,又回不回得來?

假期前兩天。

時隔幾近半年,他終於試著給自己母親發消息——

【媽,我放假了。】

屏幕那頭的祁母惠淑玲不曉得是故意冷著還是真的沒空,過了幾個小時才有所回複,【願意回來認錯了?】

祁隼沉默片刻,答非所問,【我在這裡過得很好。】

a惠女士(備注):【那又如何?小隼,不是爸爸媽媽要生氣,不管你,是你要明白,M大和Q大的級彆差距不小,你現在在M大玩得高興,等之後後悔了,又想回Q大,你就會發現自己跟彆人已經差了一大節。】

祁隼:【我為什麼要跟彆人比?】

a惠女士:【你不跟彆人比,你要跟誰比?】

祁隼:【跟我自己。】

祁隼:【我認為我一如從前。】

a惠女士:【小隼!你是不是非得氣死媽媽才甘願!你跟自己比有什麼用!】

a惠女士:【你跟我說,你是不是在M大聽多了人家說什麼知足常樂、做人沒必要一直比較的廢話?那些都是廢物給自己找的理由,你不要聽!媽媽以前和你說過很多次,知足得來的不過是平庸無能的一生,不比較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實力在哪裡。】

從一開始便沒抱著多大的期待,不過也不明白到底為什麼,都已經用一輩子付出慘痛的代價了,如今直麵這些話語的時候,祁隼心臟仍然免不得悶痛,仿佛有人重捶。

他沉著臉,抿緊嘴角,繼續輸入,【那您也跟人比較了嗎?】

a惠女士:【你這是什麼意思?】

祁隼:【您說比較是必要的,您又拿誰與自己比了?】

a惠女士:【小隼你瞧瞧你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我和你爸爸就知道會這樣,所以從小約束你的交友圈,這半年讓你出去,果然跟些不三不四的垃圾學壞了。】

a惠女士:【你怎麼可以反過來質問媽媽呢?媽媽告訴你,就是因為看見你爸爸公司那些高管都有讓人長臉的傑出孩子,日子過得風光又富裕,才會在發掘你的天賦後,不惜放下事業,全心全意栽培你,時不時替你把關學校信息,結果你今天是如何報答我的?直接放棄大好前途,跑去一所野雞學校,讀的還是其他專業,你這不光毀了你自己的未來,你更是讓我從前的努力全白費了!】

a惠女士:【小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小時候明明很乖的,都能理解我們的用心良苦,你是不是忘了,爸爸和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讓我們一家人過得更好?】

都是為了你……

都是為了你……

祁隼受夠了這幾個字。

他母親兩輩子都是拿這幾個字綁架他的良知,他自然知道放棄事業,將所有籌碼投注在彆人身上是多麼勇敢又傻的事情。

可是這難道是他的錯嗎?

於情,他無法反駁,畢竟他母親當年辭職的主因的確是在於他,但偶爾情緒崩潰,理智壓製感情時,他就會做科研似地,冷酷無比地分析個中因果,事實上,他物理好和母親的事業一絲一毫關係都沒有,他物理好,他母親在家也並非親自教導,照樣請了名師,她在家,僅僅是作一個攝像頭,剝奪他的人身自由。

祁隼呼吸猝然有幾分滯塞,他深呼吸幾口氣,才緩住心神,【M大和Q大同樣都是好學校,我的朋友也不是你口中的垃圾,他們很好。】

可惜惠淑玲聽不進去,徑自斷言道:【寒假你一定要給我回來,我和你爸爸已經托關係聯係了Q大的物理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