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隼默了,謝雲傻了。
懟顧霧空的那名室友叫宋司年,聞言,他涼涼地瞥他一眼,“為了配合你。”
顧霧空:“……”
隨後宋司年又道:“而且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顧霧空:“……!?”
其實其他人都清楚小顧同學說得沒錯。
當然了,除了暴風雨那句。
M大再怎樣也是一本大學,作業什麼的或許會遲到,但一定不會少,之所以上個月輕鬆快活,最主要還是因為進度上無法安排,這不,假期回來的第一堂課他們便得到大學第一份大禮……不是,團體報告。
聽見教授要求五人一組,祁隼這個一向有自知之明的邊緣人當機立斷拖著謝雲投靠顧霧空和他的室友,說來也是巧,一間四人寢中,跟顧霧空同寢又同專業的室友正好就兩個,宋司年與江惟,剩下那一位叫張雁,是隔壁哲學係的文藝Boy,所以他們現在恰恰能湊五個。
教授在台上花半小時提點主題與內容,剩下時間就交給學生們自行討論。
祁隼與其他三個人步調一致,謝雲就沒那麼好了。
起初,他還聽得認真,嘗試成為積極的一份子,漸漸地,他覺得他們說不定是在玩QQ飛車,其他人都能“咻——”地飆起來,除了他,他的人物左撞右撞,抓不準角度,過了好半天,愣是還在起點線前方幾公尺處徘徊不前。
失落感慢慢剝奪他的專注力,他不想丟人,便不吱聲,隻是不由自主地神遊在外。
他恍然想起媽媽給祁隼準備的東西他還沒交出去,昨晚對方回來得晚,他早給忘了,今天下課後一定要記得給,而後又想起自己前幾天決定要好好觀察祁隼的喜好……
思維已經發散到這兒,許是發現自兒個總算找到力所能及的事兒,他不想回去那個令他深深無力的主題,轉而開始觀察起幾個組員。
謝雲記得小學曾經學過物以類聚這個成語,他以前對這個詞深信不疑,尤其在被同學排擠後,爸爸媽媽都會用這個詞來安慰他,說那些人一起欺負他,是因為他們都不是好人,壞人才會跟壞人在一起,而小雲是善良的孩子,自古以來,邪不勝正,他們害怕小雲變強大後反過來消滅他們,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然而隨著年紀增長,他看得多了,就察覺到這是假的。
一個小團體裡並不是每個都半斤八兩,學霸的朋友也可能是學渣,或者是……瞧上去比較痞氣不正經的人,例如顧霧空同專業的另一個室友江惟,雖然謝雲不知曉對方成績如何,品性如何,和對方也不算熟悉,可是在他粗淺的見識裡,戴一堆耳釘的人普遍不好惹,都會欺負人,以前勒索過他的那個男生就是這樣子。
而今他成年了,依然不明白,為什麼現實中,好人會跟壞人一起玩兒。
動畫裡不都是正義與邪惡永遠對立嗎?
他從小到大都不擅長人際社交,或許該說,他不懂人心究竟哪裡複雜,以前班裡很多人跟朋友吵架了都這樣說,但他自覺自己一向挺好懂的,爸爸媽媽、老師同學每次看他的表情便曉得他在想些什麼。
他越探究,眉心就鎖得越緊。
就在這時。
最了解謝雲情況的祁隼回過頭來喚他一聲,想幫他爭回幾分存在感。
聞聲,謝雲迷茫地“啊”一聲。
祁隼沒多說什麼,隻是問道:“有問題嗎?”
謝雲在智力方麵的自尊心向來異常強,眾目睽睽之下,梗著脖子撒謊了,“沒、沒有!”
旋即祁隼又回到討論中。
謝雲這會兒也不敢再溜號。
不過偶有片刻,腦瓜子又雙叒因消化信息不良而陷入混亂時,他還是沒忍住繼續思索剛才被迫打斷的那個問題。耳邊是江惟從容不迫又順暢的對答,腦中是他沒由來的偏見,他忽然湧起一陣內疚地想,說實話,自個兒沒那個資格以貌取江惟的,爸爸和媽媽也說過,好孩子要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他剛剛居然忘了。
現在仔細一想,他甚至比江惟不如,不管人家江惟是好是壞,至少對方看起來格外合群,不像他,不隻是個貨真價實的笨蛋,今天還是個心思不正的笨蛋,就算有祁隼願意帶著往前跑,他終究是扶不起的那個誰。
不重要。
反正早就是扶不起的謝雲了。
……
下課鐘準時回蕩在校園內。
討論也告一段落了,他們準備分配負責部份。
祁隼瞧出謝雲的窘迫,直接替他做主了。
見狀,宋司年挑眉問道:“你不自己挑?”
謝雲感覺到目光,一愣,“我嗎?”
宋司年反問回去,“不然呢?”
謝雲眼神閃爍,“我、我聽祁隼的、就好了。”
宋司年心細,這回是首次認真聽謝雲說長句子,他敏銳發覺對方異於常人的口音,一頓,輕描淡寫地帶過方才的話,笑笑,“那成,有問題再跟我們提。”
謝雲點點頭,溫吞道:“好、好哦,謝謝了!”
光是分工便已然過了兩分鐘左右,顧霧空急著下課,沒多想,順嘴道:“你倆說好了沒,謝雲你咋一直磕巴呢,我一個急性子真是……”
話音未完,就被宋司年給踹了一腳。
“???”顧霧空一臉莫名,“你踹我乾哈?”
宋司年臉不紅心不跳,“我不小心的。”
江惟受這邊的動靜影響,好奇地隨他們視線望向謝雲,眼神一點一點若有所思起來。
謝雲被他們一個個盯得臉紅,隻好憋著一口氣,儘量連貫成句,“反正、我會努力做的。”
見人學習態度如此端正,作為咋呼又逼逼人的那個,顧霧空反倒先赧然,摸摸後腦勺,“誒,介正經,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混水摸魚了。”
聞言,謝雲都沒來得及擺手說“沒事”,宋司年便率先發作,斜睨他一眼,唇角彎出一抹詭異的微笑,“你敢不認真做,我就揍你。”
不曉得是被宋司年給嚇的還是純粹尿遁,顧霧空當即站起來,身體迅速衝往廁所,聲音卻流落在後邊兒,“不跟你叨逼逼了,老子尿憋得難受——”
後方四人:“……”
一天課程結束後,回到寢室,祁隼才有機會和謝雲複盤今日的上課情形。
一個多月下來,他早就摸清謝雲話嘮的本質,更何況倘若以計算機比擬,謝雲就是一台僅能處理0和1指令的初代電腦,他無法自主運算並簡化長篇大論,因此祁隼每每聽他敘述時,都會做好從他亂章無序的話語中提取重點的準備。
隻不過萬萬沒想到今天還能聽見預料之外的東西。
“……你說宋司年人很溫柔?”
謝雲“嗯”兩聲,“對啊,小宋一看、看上去就有媽媽常說的那種斯……斯、斯文的感覺。”
祁隼靜了會兒,隱約咂摸出點兒什麼,眨眼,試探一句:“那江惟呢?”
謝雲這下毫不掩飾地泄出幾許怯然,“……我覺得……他有點凶。”
祁隼:“……”啊。
他貌似知曉了為什麼謝雲的爸媽每晚電話十分鐘內有七分鐘都在謹慎憂慮地詢問一遍又一遍自己兒子的交友情況。
……要他,他也會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阿鬥:你彆跟我搶排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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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嗤:說廢話。
第13章 Cooperation
不論是小學、初高中,還是大學,基本在剛入學或冒失或小心地尋覓同伴的階段便能奠定接下來幾年的基礎朋友圈,吃飯、上課或者出遊都可能會有彼此的身影。
除非中途爆發了無法挽救的矛盾。
祁隼與顧霧空等人認識得算早,所以大部分時候也會幾個人一塊兒去食堂,乾飯時總是能挖掘更多毫無防備的真性情以及衍伸出不少私人話題,他們偶爾也會提起自個兒的家庭。
謝雲無法借由這些聽似隨意的對話來評斷一個人的性格,祁隼並不是太意外,因為謝雲的特殊導致他難以一心多用,簡而言之,他一次僅能專注於一件事兒上,常常表麵看起來他都有當一個好觀眾安靜聆聽每個人說話,實際上他的腦中也許隻有關於飯菜好不好吃的念頭。
但祁隼沒這問題。
幾次相處下來,不敢說有多了解,起碼多多少少是已摸出一丁點兒端倪。
謝雲認為宋司年脾氣最好,事實上,恰恰相反,宋司年是他們寢室之中脾氣最大的一個,對方曾親口承認自己非常注重成績,因由家中父母和兄長全是社會意義上的精英份子,他的壓力分外大,可以說是從小便活在哥哥們的影子下長大,唯一還沒拚出一番事業的他仍怕被人嘲笑是家裡唯一的廢物,所以如果這次報告沒能拿到高分,第一個跳腳的隻會是他。
至於謝雲認為不好惹的江惟,這些日子交流下來,祁隼反而覺得他性子是最穩的,不似顧霧空那樣跳脫不著調,卻也不同於宋司年近乎冷酷的理智,他身上有股率真的灑脫。
一個、兩個,全和謝雲所想大相徑庭。
也難怪謝爸爸跟謝媽媽總擔心他識人不清,會錯把心機當好意,誤把虛偽當和善。
顧及謝雲的自尊,祁隼沒馬上戳破他的誤解,而是斟酌了下說辭,認真道:“跟人相處久了,才會了解對方,所以謝雲,你可以不用那麼早下定論,一個學期以後再想這些也不遲。”
謝雲試著品了下他的弦外之音,似懂非懂,“我誤會了、什麼了嗎?”
祁隼心思嚴謹,搖搖頭,坦承道:“我不知道,因為我也不敢這麼快下定論。”
謝雲感到雲裡霧裡,半個邊角都捉不到,不過他曉得祁隼說什麼,他照做鐵定不會有錯,畢竟對方人那麼好,不會害他的。他不樂意為難自己的腦袋瓜,於是不怎麼在意地點點頭,“哦”一聲。
說完這些題外話,祁隼才正式指導謝雲今個兒的報告該怎麼著手比較好。
這才第一天,他也不敢強求謝雲馬上弄懂,因此稍微給他做個規劃後,便放他去洗澡。
謝雲從衣櫃裡拿衣服時,眼尖瞥到櫃子下的一包東西,忽然想起這些是什麼,連忙拿出來交給祁隼。
祁隼怔了下,“這是什麼?”
謝雲“啊”了聲,張了張嘴,試圖回想媽媽回家前的交代,慢吞吞轉述道:“媽媽說,這是、謝禮,她想感謝你、開學以來,一直幫我。”
祁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適合,基於禮貌和對謝雲的了解,他覺得自個兒應該收下對方的心意,能避免後續問題,可又覺得有些受之有愧,他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本來就也要去吃飯,去上課,捎上謝雲是人之常情。
許是閱曆能叫人心裡門更清,也許是單純剛好猜中,嚴珠麗早已料到祁隼會有這樣的反應,讓謝雲打電話的時候,記得讓出一些時間借給她和祁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