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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 青銅穗 4307 字 6個月前

謝蓬在城裡布下了密哨,傅家車馬出城,消息立刻就送到了沈家。

“走的都是婦孺,說是陪老太太去莊子裡小住踏春,確實在半個月之前傅家下人就收到消息說有這麼個行程,而他們家似乎春夏也都會伴老太太出門散心。所以目前還難以判斷他是不是在做準備。”

淩淵說:“不會有彆的可能,傅容若是五皇子,那麼傅家就是他最堅實的武力後盾。

“廣威侯在衛所,若是傅家家小在傅容手上出了事,傅容回頭也沒法跟傅家交代,就彆提讓傅家助他了。

“更何況婦孺留在府裡,人多嘴雜不可控,他不會冒這個險。——你讓人尾隨著,注意動向便是。”

話雖說得利索,但屋裡氣氛卻格外沉重。

少殷少康坐在一旁,眉眼裡儘是凜然。他們與傅容一起長大,如今一夜之間彼此就成為了敵人,而且這麼多年,他所得到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是經由他們手上出去的,那二十來年的發小之情,突然就尷尬得讓人無所適從了。

長纓整日都處在油烹般的心情裡,一旦將傅容與五皇子疊加上,很多當初看來正常的事情如今都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除去已經點明過的那些事情,還有他們去打獵途中他探詢的問話,以及昨夜裡他觸碰她的動機,時至如今,她仍然無法說服自己傅容會是間接害死淩宴的人,會是明知道她是誰還把她幾乎打死的五爺,也會是處心積慮地藏在雪娘背後,操縱著這一切的人。

如果他確然就是五爺,是五皇子,那麼究竟當初皇帝把楊肅一步步推向皇儲之位的時候,他擔心過嗎?

如果她不曾追查四年前的真相,他是不是會繼續隱藏下去?

他至今仍是個沒有任何名份的“皇子”,大膽點說,他們暗中把他殺了,他死了也就死了,皇帝再想要給他正名,幾乎不可能,他又是怎麼令得皇帝能放棄楊肅而偏心他的?

是因為楊肅太不值得被賦與重望了,還是他傅容太值得被期待?

想到這裡她問大夥:“接下來是殺人還是逼宮,你們有主意了嗎?”

眾人皆看她,隨後又看向楊肅。

東陽伯道:“不管是殺人還是逼宮,直接動手都不是個好主意,他就算不是皇子,也是廣威侯世子。

“況且他疑點雖多,也還隻是猜測,我們還得先確定他的身份,而後以他謀害朝廷命官,並且私闖皇家禁地無視皇綱之罪名討伐他,眼下早做準備,不過是防備宮裡出其不意衝咱們下手罷了。”

直接動手,那最終就隻有起兵逼宮一條路可走,而沒有任何退路了。

逼宮不是做不到,可是東宮還有個楊際,朝中有個顧廉,他們眼下無暇插手,不代表之後不能插手。

他們加入之後局麵隻會更加混亂,作為目前已經落入敗勢的他們這方,會很高興局勢大亂。

楊際等逼宮這樣的機會不知等了多久,眼下楊肅起頭,他們打著平叛護駕的名聲擁兵而上連鍋都不必了,他們隻會高興。

而直接殺傅容報仇,他一個有正經爵位的侯世子,傅家能由著他們殺了他?就是能,皇帝也不會答應!那時候也還是要走到跟宮裡兵刃相見的地步。

自古以來所有的起義都得有個名號,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即便是奪了位那也隻是個竊國賊,更且敗壞了朝綱,有上梁不正下梁歪,引起日後各方蠢蠢欲動窺伺皇權之隱患。

在傅容皇子身份得到最終印證之前,除了討伐之外竟沒有更穩妥的主意。更何況,楊肅還得討著皇帝的傳位詔書,大家夥才算安全。

長纓看了會他們,就說道:“如果動手沒有把握,那麼不如我先去找找他。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弄明白,不聽他親口說,我總歸不能釋去疑慮。”

“你怎麼能去?”楊肅凝眉反對。

淩淵也不答應:“你就是找了他也不能改變什麼。他不會因為你而束手就擒。”

他站起來:“依我看還是動手吧!”

淩晏雖不是他們親手殺死,也是因他們而死,這筆賬沒辦法讓人冷靜下來。

“我倒是認為瓔姐兒所說可行。”這時候門外傳來榮胤聲音,他跨步進來道,“雖然不管怎麼說,我們得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可眼下我們力量不夠。

“如果五皇子的身份不能揭露,我們便沒辦法爭取外援,反倒使得有些人可能會倒向宮裡,這於我們極其不利。”

馮少殷看了眼楊肅:“這話倒很是,比如說徐瀾,我們明明可以爭取他的,但若拿不出個恰當的理由,他也不會做出選擇。

“還有宋家,真若到了兵戎相見那步,我們少不了宋逞這樣的人。就讓鈴鐺先去走一趟吧。”

楊肅神色複雜,他起身道:“既然這樣,那還是我去吧。”

“不用。”長纓道:“我去會好些。而且這個時候他對我下手沒好處。”

說完她拿起劍來,看向紫緗:“你跟我來。”

紫緗連忙著人打點了馬匹。

長纓走到門檻下,又轉身停下來,掏出荷包給了榮胤:“秀秀去淩家了,這是她給你的。”

榮胤垂眸接了荷包,掏出裡頭的平安扣來,抬頭時眼底有波瀾湧動:“她有沒有說什麼?”

長纓道:“她沒有跟我說什麼,榮叔如果有話要問的話,還是回頭自己去問她吧。”

說完她跨步走出門來。

……

傅家的燈火總是剛入夜就被點亮了,家眷們都不在府的傍晚顯得格外冷清。

“皇上傳旨讓世子入宮晚膳。”

護衛推開虛掩著的門,與正沐浴出來的傅容傳稟。

傅容扣著衣裳,嗯了一聲,然後在鏡前坐了下來。

丫鬟們分左右執梳梳發,琉璃盞內的燈混合著黯淡天光,將他的臉映出深深淺淺的光暈。

“世子!”護衛忽然又進來,“沈長纓將軍求見!”

垂著眼的傅容驀然就抬起了眼來,目光在鏡子裡自己的臉上停了一瞬,而後扭頭看向門外。

第357章 我還想活久一點

長纓在門下站了不過片刻,院裡便有腳步聲傳出來,長纓抬頭,廊燈下傅容富貴精致一如往昔。

“鈴鐺。”他邁出門檻。

長纓走到他麵前,俯首行了個禮:“傅二哥。”

傅容微笑,讓出路來:“進屋去。”

長纓跟著他入了鴻音堂,角門過去的小花園敞軒裡已經擺好了茶點。屋角的龍涎香嫋嫋娜娜,丫鬟們仍如過去般恭敬又不失親和。

傅容與她在錦簟上隔桌坐下,神態也依舊如常親厚:“用飯不曾?猜想你今日驚魂未定,還沒來得及去看你。要是不急,不如留下用飯?”

長纓道:“我不急。不過看二哥這樣子,像是要出門?”

傅容揮手讓人去備飯菜,而後端茶:“無妨,不要緊的人。”

長纓瞅了他一眼,看著碗裡碧色茶湯:“我方才好像看到有宮裡人來過。”

傅容手停住,看過來。

“傅二哥向來得皇上器重,莫不是二哥要去赴皇上的約?”長纓音色平靜,目光自他臉上又下滑到他手上。

“二哥這雙手看上去跟皇上的真像,一樣的養尊處優,一點也不像是王爺那樣拿刀拿槍的人。”

傅容身姿未動。片刻後他垂眼啜了口茶,放下來:“我記得你喜歡吃我們家廚子做的紅燒鯉魚,我去讓人添過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是我身上有傷,大夫說不能吃鯉魚。”長纓接著他的話尾道,“我還想活久一點,還請二哥高抬貴手。”

傅容兩手撐膝,緩緩又坐了回去,他望著她,緩聲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怎麼會不讓你活?”

長纓抬手摸上自己的枕骨,說道:“我這裡的裂痕,二哥應該不陌生。”

傅容定坐著,笑了下:“鈴鐺兒又在說胡話了。”

“我之前什麼時候說過胡話嗎?”長纓拿出那塊玉,伸手推到桌麵。

玉在燈光下發出瑩亮的光澤,清晰的徽記與邊緣上的豁口都在顯示出它的特彆。

傅容即便是心性極定,那猛一下收縮瞳孔的動作還是控製不住地顯露出來。

“這個是你的,四年前通州郊外,你落在那裡的。”長纓道,“你帶著人在那裡阻截前去暗助錢家的人,玉珮落在打鬥場中,被我撿了。

“你在事發地附近久久未曾離去,一時為了捉人,另則想來是為了尋找這個東西?

“後來你終於發現了我,可惜還沒有打聽出什麼來,就被我姑父發現了蹤跡。”

長纓語氣很平靜,像是述說著一件毫無疑問的事實。“二哥的母親是誰?”

傅容靜坐著,沒有說話。

“王爺的母親是淑妃,而我並不記得當時宮裡還有哪位妃子同時臨產,即便是有臨產的,也不會讓皇上同時送兩個皇子出宮,為什麼你會排行在王爺之前,成為五皇子?”

傅容直到聽完,才微微勾唇,說道:“這麼肯定他是皇子?”

“眼下顧家未倒,東宮還在,若不是真皇子,皇上敢於拿個假皇子詔告天下捧到親王位置給自己挖坑?所以王爺的母親,就是淑妃。”

長纓拿起那塊玉,在手裡摩挲著:“二哥韜光養晦多年,真是不容易。”

傅容神色漸漸收斂。

晚風把四麵簾幔掀起來,本極具清雅風情,此刻看著卻莫名透著陰森的氣息。

“鈴鐺這些年長進很多了。”他雙手隨意地輕搭在兩邊桌沿,“這玉四年前我沒從你身上搜到手,四年後卻在你手上,王爺手上又有一張跟你四年前立下的婚書,這麼說來,四年前跟你廝混了半個月之久的那個人,就是王爺了。”

長纓望著他:“二哥反應之快超乎我想象。除去四年前在通州,杭州海灣那次二哥也做的挺絕的,殺手埋伏在沙子裡,連我這種堪稱應敵經驗豐富的半老手都險些中招。

“再算上昨兒夜裡,我是死在二哥手下三次了呢。要不是老天爺讓我在長興遇到了王爺,這個秘密,也許真的我會到死都不知道。”

傅容揚唇:“可你比我想象的難纏。我也不過三年多沒見你,沒想到你就換了身鋼筋鐵骨。

“若是早知道你有獨挑八匹惡狼的本事,你在湖州時我興許就得給你投毒了。”說到這裡笑意漸斂,他又道:“不對,最令人扼腕的是在長興的時候我竟然沒有想到壞了好事的沈長纓居然是你。

“你可知道,我在京師得知沈長纓就是你的時候,我有多懊悔?”

“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遇見的杜漸會是我的故人。”長纓道,“大約也正因為這樣,所以當你聽說我跟我表哥一道回京的時候,就特特地去到城門口迎接吧?

“但你又心虛,直到宮宴上跟著少康他們一道才敢在我麵前露麵,生怕我恢複了記憶,回京是為了尋仇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