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相濡以沫的方式迤麗前進,反而更自在自如。
“以後是不是能經常陪我吃吃飯?”他輕聲地問。
長纓嗯了一聲,望著地上模糊的影子:“其實你要是願意到沈家來吃吳媽做的菜,我也不會反對。”
楊肅看了她一眼,微笑將她攬到鬥蓬底下來。
……
顧廉徹夜未得入宮,便換好朝服早早乘了轎子候在宮門下。宮門開啟,他第一時間去往東宮,
殿裡楊際扭曲著五官坐著,兩眼仍望著倒在血泊裡的吳側妃。
顧廉嚇了一跳,提袍跨進門,立在吳側妃屍身前屏息了一瞬,而後轉身楊際:“你殺了她,吳彰那邊怎麼辦?你還指望他能為你賣命?!還有她留下的皇孫,生母暴斃,他的存在價值也會大打折扣!”
“她不死,我回頭就得在朝上被楊肅彈駭,乾清宮有她鬻官的所有證據,你認為我應該為了個吳彰,將自己置入四麵楚歌的境地麼?”
楊際說著站起來,布滿血絲的雙眼注視他:“她為什麼要鬻官?是為吳彰是不是?你實則心裡都有數,所以你才會心知肚明,知道我為什麼殺她?”
他笑起來,圍著他走了半圈,停在吳側妃身前,又側首望著他:“這樣的事情,你居然都瞞著我,沈長纓和楊肅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直接把證據送去了乾清宮,而我居然毫無察覺!
“把我當成傻子糊弄,這就是你們顧家扶立我的誠意?!”
“吳彰在遼東出了些簍子,我也是前不久才知曉!而目前我也還未弄清楚是何緣故。
“吳側妃自行斂財替他補漏,我看她經手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官職,也就未曾理會。
“你難道不知道,吳氏鬻官的事情尚不足以致命,而你讓趙峻乾的那些事,若不是沈長纓急於踢趙峻出去,讓她拿到了把柄,那才真叫做該當謀逆之罪麼?!”
顧廉沉聲逼近:“你剛履自用,總以為自己能掌控全局,實則屢屢激進失手!昔日對霍溶如是,後來漕糧的事如是,再後來校場擂台的事更如是!
“即便你眼下被皇上逼到不得不處決她的地步,你也該交由都察院宗人府下手,讓皇上和楊肅來下手!
“你應該拿出你有情有義的姿態,而不是這種毫無意義的大義滅親!如此吳彰才會轉移仇恨!
“而如今他知道了,隻會對你心寒!因為人是死在你的手上!他隻會恨你!恨你斷了他的念想!他的前程!
“你看看楊肅,校場他分明是為沈長纓出頭,卻偏說是為著朝中武將尊嚴而出聲,你連馭下之術都未曾學會,如何還有臉指責我們顧家無扶立你的誠意?!”
楊際呲牙冷笑:“表哥當真是倒打一耙打的理直氣壯。你既然知道吳彰捅了簍子,而我卻不知道,可見吳彰早已經是你的人。
“既是你的人,那麼我就是耍手段讓吳氏死在楊肅死裡,又跟死在我手裡有什麼區彆?
“反正他不會忠心於我。他忠的隻是顧家!”
“住嘴!”顧廉定望他,隨後負手,緩聲道:“太子殿下這是要跟顧家做清算了嗎?”
楊際%e8%83%b8脯起伏,未能答言。
顧廉複望著地下的吳側妃,道:“殿下雷霆手段,殺吳側妃,看來不是因為衝動,而是為了向顧家示威抗議了。
“吳彰近年跟顧家的往來多些是沒錯,不過殿下不要忘了,東宮和顧家早已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不管顧家有沒有誠意扶立你,隻要顧家還讓你呆在太子位上,你就是當個傀儡,也得給我在這位置上立好嘍!
“畢竟我能收買吳彰,也能收買陳彰李彰。當初你跟我爭奪漕運總督之位,把樊信一眾人連根拔除時起,就該想到我不會那麼好說話。”
楊際負著的雙手蜷曲得青白,一雙通紅眼仁也似要破眶而出!
“時候不早,殿下還是速去更衣,去早朝吧!”
顧廉深望了他一眼,跨門離去。
第310章 每隻老虎都有獠牙
景仁宮失火的事到底還是傳了出來,但因為事情捂得快,倒也沒有帶來什麼特彆大的影響。
早朝上吳側妃鬻官及趙峻縱火兩案一道判決,楊際連失內外兩個爪牙,再度落入被動。
而顧家一眾隻聲未出,任由皇帝當庭嚴斥了東宮。
楊際下朝時臉色陰沉晦暗,除去領旨受斥,其餘也未發一語。
顧廉位於其後望著他背影,徑直回了府。
長纓一早上衛所重新安排崗職,聽得吳側妃歿了的消息是午前,管速來送飯來時。
除此之外還有趙峻和胡旺等人皆被杖斃的消息。
飯後她去巡宮,門下遇見了前來的衛所提督太監王進,問起她昨夜之事前因後果。
王進日常不管衛所事務,可既問起,長纓也不能不如實照說。
王進始終沒插嘴,隻在長纓說完之後問了句趙峻什麼時候被杖斃的,眼裡有利光閃現,看來這太監們之間也有些不可言說的恩怨。
皇帝當廷將事情公布之後,昨夜事情來龍去脈也為人所儘知。
金福記於早朝之後即被查封,吳側妃低調發喪,吳彰聽候發落,高訴明打入天牢,不日問斬,因為證據確鑿,皇帝此番處置起這些人,如同削菜頭一般利落乾脆。
外間對事情知之不詳,隻知道東宮太子馭下不嚴,縱容側妃擾亂法紀,前陣子才剛剛壓下去的惡評,如今又再度來勢洶洶,甚至不少人將景仁宮失火之事也冠為太子無能所致。
顧廉回到府裡,先進壽寧堂,父親顧哲正靠在床頭服藥。
顧廉接過來,舉勺侍奉他。
碗勺輕碰的聲音徹底停下來後,顧哲抬頭:“吳側妃死了?”
顧廉將碗放下來,點頭道:“他知道吳彰轉投了咱們。”
顧哲嗯了一聲,舉帕印印唇角,道:“倒像是他會做的事。”
“我總有不太好的預感。雖說是一根線拴著的螞蚱,我卻也怕以楊際這般不顧後果的性子,回頭會蹦躂到乾清宮那邊去。”
顧廉麵有猶疑。“楊際若肯脫離顧家,皇上必然不會不接納。到那時他們父子三人聯手,要對付我們顧家,隻怕也不是做不到。”
顧哲笑了一下。
“您笑什麼?”
“笑你這是杞人憂天。”顧哲說。
顧廉未語。
顧哲接而道:“且不說楊際性如曹操,生性多疑,就說他真倒過去了,你覺得皇上能容下他?
“楊際要投誠,首先就得先卸下這個儲位為誠意,否則皇威何在?可沒了儲位,他楊際還有什麼?
“皇上要斬除外戚,他這個皇後所出的嫡長子就是現成攔路虎,舍棄了顧家,沒有顧家撐著,他隻會死得更快。”
說到這裡他看過來:“把他牢牢抓住,不要讓皇上有機可乘。
“自為父摘冠求去已過去多年,這些年宮裡再也沒有任何舉措針對顧家,一個擅於隱忍的君王,往往是刻意讓對手忽視他。
“不要忽視他,伴君如伴虎,沒有任何一頭虎沒有獠牙。”
顧廉抬頭看著父親,半日後點了點頭。
……
積雪化儘已經是連續晴朗了好幾日之後的事。
緊接著外官進京述職的陸續增多,東宮這事逐漸淡出耳聞。
隨著晉王府工期越發臨近結束,楊肅對婚事的惦記也日漸顯露於色。托了宋逞幾回,這日終於得到準信,皇帝答曰讓欽天監回頭挑挑日子,這便算是答允了。
楊肅寬了心,把消息告訴長纓,長纓因為知道他遲早會把這件事辦成,談不上驚喜,但心緒有波瀾也是肯定的。$思$兔$在$線$閱$讀$
不日皇帝果然傳了她進宮,先問了幾句差事,而後問及她跟楊肅相識前後。
由於他沒提到四年前被困的事,也不知道楊肅跟他說過不曾,長纓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略略說了幾樁湖州舊事,因禮部有官員要覲見,隨後便結束談話退了出來。
長纓深覺該把事情跟淩夫人通通氣了,於階上瞧著天氣好,回府便著紫緗去約淩夫人,隔日約她去福清寺上香兼賞梅。
穆秀秀聽說她與楊肅好事近,心裡又喜又憂,喜的自然是長纓終於有了疼她愛她的人,憂的又是,朝局這麼複雜,楊肅有楊際這個勁敵,長纓嫁作晉王妃,不知道又該迎來些什麼樣的困難與挑戰。
除去她之外,實則吳媽他們也都很關切,但這些年跟著長纓在外謀生,見識的已經不少,因著對長纓的那份信心,反倒很快坦然下來。
下晌楊肅來府,還帶來了謝蓬,原來前去遼東的人已經回轉了。
“吳彰當任的遼安境內有礦藏,自他上任以來,倚借礦產謀取了不少私利,此外他在遼安頗有樂施好善之名,結下許多江湖人,可謂黑白兩道相熟的人都不少。
“我懷疑他除去牟利之外,還在遼東暗中監視遼王府動靜。”
長纓接了他遞來的卷宗翻了翻,隻見果然所言不虛。
遼王府鎮守邊關多年,遼王一支又如狼似虎,倘若她不是因為有前世的所知,也不見得能到如今都不曾提防著遼東那邊。所以楊際防著他也是該的。但吳側妃替他斂財又是為什麼呢?
“沒查到吳彰財務上的事麼?”
“沒有。”謝蓬道,“不過有件事,你也許有興趣知道。徐瀾的父親徐耀,自去往遼東之後,曾先後去往遼安幾次,且與吳彰也有過接觸。
“算起時間來,徐耀到任的時間,跟吳側妃頻繁賣官撈財的時間似乎接近。”
吳側妃雖然走這條路已有不短時間,但真正令金福記掌櫃起疑卻是後來的事。
對照他給出的記載可發現,在其中有個時間點之前,次數尚不明顯,而在那個點之後,次數就頻繁起來,而這個點,差不多就是今年春夏交際之時。
但謝蓬說徐耀跟吳彰有接觸……
“徐耀前往遼東,我以為隻是奉皇上之命維護遼東太平。”
她記得徐耀北上大約是遼王太妃過世,遼王府有動亂那陣子。
“如果徐耀真是奉旨撫邊,那徐耀與吳彰的接觸,就耐人尋味了。”謝蓬挑破她心中疑問。
很簡單,如果說徐耀是奉旨而去,那他一去之後即與吳彰頻繁接觸,豈非像是針對?
而吳彰乾的那些事,包括吳側妃賣官這事,皇帝豈非也很有可能知道?
第311章 我父皇的為人
皇帝知道這些不奇怪,可倘若他知道,卻還是縱容著,就有些奇怪了。
如果這次不是長纓借著肅清衛所而把這件事捅出來,那豈不是皇帝還要容著他們這樣鬨下去?
“不會的。”長纓揣測皇帝的當口,一直沒出聲的楊肅這時道:“我父皇不是這種人。”
不是哪種人?長纓對他的話摸不太準。但皇帝是他爹,她一個外人,沒有資格反駁。
謝蓬也沒有多言,事關君王,總歸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