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沈家往來人客多,沈將軍有個歸寧長住的懷著孕的姐姐,這事兒也瞞不住。
關於她肚裡孩子的父親,長纓就跟她商量過,最終還是選擇了沒有刻意對外隱瞞。
她雖是妾,也是名正言順的良妾,又不是私下苟合懷上的孩子。雖是不如嫡出來得高貴,但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惹人猜疑。
要知道來日她若要議婚,男方也得弄清楚孩子出身,這也是得說明白的。
如此坦蕩回應,倘若有能接受得了她身份的,自動登門求親,再行斟選,反倒免去不少麻煩。
身份這東西,你是誰家的人,誰就是你的身份。長纓自認憑她這官身,還不至於讓秀秀受冷眼。
秀秀對婚姻的事不作考慮,但卻信服長纓的安排。
當然,她們自己也不會傻到主動跟人提及就是了。
俞氏停靈城郊寺廟,近日由榮胤幾個年紀稍長的侄兒領著榮璧如及榮衍在廟裡守著,等候不日落葬。
榮胤則須留在府中處理事務。
榮安每日駕馬往返兩地,下晌路過福清寺,看到秀秀與女眷進了金器行,停了停步。
回府稟報的時候說完正事,臨出門就又還是順帶跟榮胤提了一嘴。
榮胤對著手上榮衍的功課靜默半晌,說道:“她沒帶錢走,你給她送些過去。”
秀秀雖身無長物,但昔年在淩家開過不少眼界,見識和眼光還是有的。
幫著挑了對鐲子又挑了整套頭麵,寧氏也很中意。
就要付賬的時候,寧氏看到她什麼也沒買,便拿著對方才看過的耳鐺笑道:“這個也挺好看的,可惜我臉圓,不合適,我看倒挺合適你的,你戴上吧,我看著挺好。”
秀秀笑著不收,打量起了這店鋪。
掌櫃的見她雖然什麼也沒買,但打扮精致,挑東西也有眼光,猜想也是潛在買主,便捧出了藏品給她挑。
秀秀才剛回來長纓就給了她五百兩銀子零用,買得起,但她一個不必出門應酬的人,沒那必要。
那掌櫃的取了個華光四射的鑲寶鏍絲鐲子,說道:“這可是按照東宮裡貴人們的喜好畫出的樣子款式,又貴氣又大方,這位娘子確定不挑一件?”
秀秀拿著鐲子看了兩眼,道:“東宮貴人們的頭麵樣子,你們怎麼會有?”
掌櫃的頓了下,隨後露出微笑,彆開了話頭:“咱們金福記的東西,有口皆碑,娘子買了不虧!”
秀秀凝眸看了兩眼,隨後道:“你們東家貴姓?我們家也是買賣場上的,你說說,看看我認不認識?”
掌櫃的不再說話了。
……
徐夫人因為知道晉王也到訪,連忙又要加備豐盛的筵席。但因為鈞哥兒來了,這飯便不能吃了。
長纓與楊肅他們坐了一陣,忽然問起徐瀾來:“不是說令妹也到了京師?她人呢?”
她在南康衛的時候,徐瀾曾經提及過他有個愛詩畫的妹妹。
“因為不知道會來客,她晌午後就去福清寺賞梅了。”徐瀾道。
作為老燕京,淩淵接口:“這時候的梅還不好看,最好是冬月中,下過一兩場雪後方為得宜。”
楊肅說他:“你一武夫,對花花草草還有研究?”
“這京城裡什麼我不熟?”淩淵高冷地支額。
宋鈞扒奶羹的空當裡,忽然扯著長纓袖子:“沈姐姐,你和王爺約好明兒去城郊,能不能帶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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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遇上皇親
長纓頓住。
淩淵道:“出城?不當差了?衙門不管了?”
“主要是有點事情要去辦。”長纓看他這架勢,連忙正色。
先前佟琪來傳話的時候宋鈞就在旁邊聽著,誰會提防他會公而告之,而且還想跟著去?
淩淵睃了她一眼:“城郊能有你一個禁衛指揮使什麼事?”
分明就是不務正業。這才在一起多久?就學壞了。
楊肅深深望著宋鈞,目光仿佛要變成鉤子,將那蹄膀直接自他肚子裡勾出來。
看淩淵還不信,他索性道:“積水潭碼頭不是正有工部營造嗎?我去見識見識。”
淩淵啜了口茶,揚眉道:“那說起來我正好也有點事要去碼頭,不如明兒隨你們一道。”
又問徐瀾:“你不是才來京嘛,不如也去了解了解京畿地理,索性我們同去蹭蹭王爺的排場。”
有他武寧侯打頭,徐瀾還有什麼說的?他笑道:“敢不從命?”
“公子!”
正說著,家丁又進來了,撩著袍直接到了徐瀾身邊,貼耳與他說起來。
徐瀾神色微變。
長纓道:“出什麼事了?”
徐瀾凝眉望著他們:“舍妹在福清寺出了點意外。”
長纓愣住:“要不要緊?”
“據說對方是皇親。”
皇親?!
這裡就坐著個皇子呢!
楊肅放下杯子:“走,瞧瞧去!”
……
大寧盛行佛教,城內佛寺諸多,福清寺是千年古刹,向來香火旺盛。
長纓一行到了寺門口,便見山門內種著數株紅梅的空地上,正圍站著許多香客。
清冷女聲從內傳出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現如今都知道沈將軍是蓋世的女英雄,怎麼,連皇上都欽封她為懷遠將軍,你還不承認?你不承認,還不讓彆人承認麼?”
不是長纓自大,目前這朝中能兼備女將與沈姓兩大特點的,也就隻有她沈長纓一個人。
“小丫頭年歲不大,口舌倒是刁鑽。你畫畫可以,但你畫的畫傳遍大街小巷,難道不是在煽動民心?
“誰指使你做的,老實招來!否則可莫怪我把你送去順天府,受幾日牢獄之苦!”
正疑惑著,又有帶著幾分陰鷙的男聲傳出來。
長纓越聽越覺有異,遂率先帶著宋鈞下車,走向人群。
方才說話的男聲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穿著織錦袍,一襲鶴絨大氅,看著富貴,卻又虛張聲勢,如同一夜乍富的人披著金縷衣,口%e5%90%bb與姿態都透著狂妄。
麵前這人長纓是認得的,東宮安側妃的弟弟安晟。
剛好長纓這陣子在盯著東宮,幾個妃嬪的來曆正摸了個清楚。
安父是個京官,但門第不高,直到長女被選在楊際身側之後才逐漸借著顧家東風一路往上,如今正在工部任郎中。
安晟這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倒是與他家境頗為相搭。
而他對麵這邊則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穿天青色織錦繡襖,下覆月華裙。
鵝蛋臉龐,一雙梨渦很是可愛,仔細看去,麵容與徐瀾有六七分相似。
總之清清爽爽,很是可人。
但此刻她豐潤的臉龐上卻布滿了嫌惡。
這位不必猜,定然就是徐家小姐徐瑾若了。她沒想到徐瀾妹妹跟人起衝突,還能跟她有關係!
“那你倒是試試!”徐瑾若未見害怕,反冷笑回應起來。
安晟便道:“來人!把這丫頭押到順天府去!”
他身後隨即湧上來幾個人。
長纓道:“安公子?”
這涼薄聲音一出,周圍聲音逐漸消下。
“是沈將軍!”
人群裡忽不知誰驚呼起來,怒目相視的徐瑾若與負手冷笑的安晟同時將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徐瑾若眉眼一亮,情不自禁地放眼打量她。
“瑾若!”
徐瀾到了跟前,開口喚起來。
徐瑾若回神,把手裡一枝筆往丫鬟手裡一塞,快步過來:“哥哥!”﹌思﹌兔﹌網﹌
又順道看向與他同行而來的楊肅和淩淵。那目光裡也有探究,但卻沒有看長纓時的輝亮。
淩淵望了眼她,側首看向安晟。
楊肅也淡定地緩步走到長纓這邊,揚唇望著安晟:“原來是安家的二爺。”
安晟僵了。
安家走運也就是近來幾年的事情,從前彆說結交權貴,就是路遇也未必認得。
徐瑾若看著家世是好,無奈一口金陵腔的官話,令他並未當回事。
但麵前這幾位,他卻不可能不認得,光是一個能直接跟太子當麵杠的沈長纓都能壓住他不得喘氣了,莫說這裡還來了個武寧侯,又還來了個晉王!
如今誰不知道這幾位是一夥的?
“參見王爺!見過武寧侯!”
安晟下拜。
徐瀾道:“在下是懷遠將軍徐瀾,家父是遠調遼都衛的副都督徐耀,敢問這位公子,舍妹有何得罪之處?”
安晟身姿又頓了頓,沒想到這位居然也有來頭!
徐瑾若道:“方才我看有老伯在這擺攤賣畫,便跟他商量著借紙筆畫了幾幅畫,結果這個人就纏上來不讓我走了!”
徐瀾臉沉了下來:“閣下這又是何道理?!”
安晟環視了他們一眼,將手裡一張圖展開給他們看:“這張畫自上個月起至今,街頭流傳甚廣,我連日在這福清寺走,至少已見過五張!
“而令妹方才親口承認,是她所作。
“如今街頭四處皆為擂台之事掀起不少流言,徐將軍難道不應該說說看,她畫這幅畫,煽動民心的用意何在麼?”
長纓看到這幅畫,立時也愣住。
這畫她書房案頭就有一幅,這是幅繪著她當時手屠八狼的圖畫,她傷後未久,紫緗就自街頭帶回來給她看過。
不同的隻是那張是版印的,眼前這張卻是親筆所繪。
原來那幅畫,竟是徐瀾妹妹畫的?
徐瑾若赧然:“將軍殺狼的事傳遍朝野,滿街的人都在描繪將軍的英勇。
“那日我正好與哥哥進城,聽他說他認識將軍,我便央他形容了將軍的容貌,隨手畫了一幅這樣的圖,不想傳得滿城都是。
“方才因聽他在編排沈將軍,我心下不服,有意又重描了一幅,不想竟被他找茬。”
第285章 虱子多了不咬
淩淵和楊肅同聲道:“那畫是你畫的?”
徐瑾若點了點頭。
楊肅笑起來:“好!這事做得極好,我來幫你擺平!”說完他道:“安公子憂國憂民,想必素日必定奉公守法!
“佟琪,你去衙門把東城指揮使傳過來,本王要問問他,這安家素日究竟是如何為人榜樣的,列舉事例出來,本王一件件地跟安公子請教!”
安晟靠裙帶關係上位,安晟又敢在佛門清淨之地喧嘩,怎麼可能沒有把柄?
彆的人好說,如今楊肅掌的可是五城衙門,各家各府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五城營耳目,端隻看管不管罷了。
楊肅這話出來,安晟可不就連後頸窩裡都冒出汗來了!
沈長纓歸附晉王府,而當日擂台就是楊際故意設來刁難楊肅的,結果讓沈長纓拚死破局,這事是東宮的恥辱。
街頭傳播的這幅畫,以及各廂傳言早已經成了紮在楊際心裡的刺,安家作為楊際的爪牙,安晟又如何會放棄這樣可在東宮麵前露麵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