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挽回損失,雖然挖掘楊際把柄反擊,最後漕糧的事情是不用擔什麼責任了,但也讓楊際攪和得亂了陣腳。
前世這事還是發生在他回京半年之後,也就是明年這個時候,如今這狀況,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麵可想而知。
她喝著茶,目光漫無目的地散開。
鄰桌的幾個人已經結束了話題,並且已經拿上官帽準備離去。而樓上還沒有動靜。
她叉起一塊棗泥糕,顫巍巍到嘴邊,又放下來。
事情雖然與她不相乾,但她終究不希望楊際來坐這個江山,楊際早些倒台,至少對穩定朝局有好處。
於朝廷於社稷,就算她不知道楊肅能不能做好一個未來皇帝,她也理應站在曾經能替淩家指責她這個白眼狼的楊肅的這邊,至少他是個有良知的人,對不對?
但她即便有這個意思,也沒道理再去趟十王府當麵勸諫。
就算她有這個念頭,那也得能擺得出理由讓楊肅信服。
她回想起十王府那一幕,把棗泥糕重新叉起來。吃完之後她喝茶起身,先上了樓。
第210章 為他擔心
榮胤正與五城兵馬司兩個副指揮使吃茶,門口守著的護衛忽然進來:“沈,沈長纓來了。”
原先京師人都稱長纓為沈瓔,如今她官身是沈長纓,逐漸地又還是叫這個名字叫順口了。
榮胤下意識看了眼門口,門當然是關著的,但他仍然目光停留了一瞬,而後轉向了同坐的兩位。
收眼端了茶,他慢吞吞道:“什麼事?”
“隻說要麵見老爺。還說她既然來了就定然要見上一麵的。”護衛道。
兩位副指揮使開始有點坐不住。“不如末將先告退。”
榮胤沒說什麼,二人便就起身出去了。
長纓進了門。
榮胤雍容坐在靠窗羅漢床上,相貌依然出色,時隔三年半,跟當初相比竟也沒有絲毫改變的樣子,體格依舊緊實健碩,裁剪合身的袍服更突顯出他的充沛精力。
長纓深深看了眼他,回頭示意紫緗出去。
榮胤也打量她,等門掩上,她在他對麵坐下來,他重新沏茶,道:“尋我什麼事?”
“秀秀在你那裡過的並不好。”長纓直視他,“我為我當年的疏忽感到後悔。
“如果不是我當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我不會沒有防備到她居然去找了你,以至造成那樣的後果,以及如今這樣的局麵。
“她在榮家受俞氏欺壓三年,我不怪你,因為我自己也沒有立場。
“但是錯誤是可以糾正的,秀秀我必須要接回府。我不能讓她這一輩子毀在你的手上。”
長纓從小叫他三叔,他也總是叫她瓔丫頭,在長纓心裡,他是她的長輩,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被迫以這種姿態跟他交涉。
現如今讓她尊重他,她是尊重不來的,讓她私下裡也以下級敬稱她,她也是做不到的。
但男人顯然不同,他們哪怕是納了自己孫女輩的人為妾,也許一樣會像這樣泰然自若。
榮胤道:“既成了我的人,哪有那麼容易讓你帶走?”
“大將軍可以考慮考慮。”長纓道,“我是不在乎飛短流長的,但我若點撥點撥她,榮家後宅被個侍妾鬨得天翻地覆,好像也不會有什麼麵子?”
榮胤眉眼莫測,看不出深淺。
“你若要困住她,那恰好給了我一個去都察院告狀的理由。
“你虐待侍妾,我不圖讓你名聲受損,也不圖讓你仕途有損,純粹隻以娘家人的身份想把人接回來,想來都察院也不會太難為我。”
彆說侍妾,就是丫鬟下人也是人命,從王法上說,虐待當然是不行的。
若侍妾娘家沒人,沒人替她們出頭是一回事,而若有人去告,自然是不能不受理的。
榮胤揚眉未語。
“或者,你有什麼條件也可以說說。”長纓望著他,“就當是我欠了大將軍一個人情。”
她的目的隻是要回秀秀而已,犯不著跟他較勁,把話撂過頭了。
榮胤看她良久,道:“那我要你丟官棄甲,從此出京再也不回來。”
長纓沉臉:“榮胤!”
“不是該叫姐夫?”榮胤涼涼望過來。
長纓氣極而笑。
“你心裡沒她,何必留著不放?!”
榮胤垂眼添茶,不接話。
……
長纓走出茶樓,門下站了站。
榮胤提出彆的條件她都可設法滿足,想也知道唯獨丟官是不可能的。
但萬一他真就軟硬不吃怎麼辦?
上了馬,她與紫緗道:“回頭讓少擎查查榮胤軟肋!”
回到府裡,吳媽在擇螃蟹,鬥大生猛的一隻隻,肥美可喜。
“哪來的?”
“頌二爺送來的,說是今兒剛好自南邊船運過來的。”吳媽道。
長纓一看,除了一簍子螃蟹,還送了幾隻野味,以及還有幾斤月餅。
她算算日子,竟已是七月底了,院子裡已經有隱隱桂香,再過些日子,就中秋了。
回來這一個月竟然也還沒有去過淩家,如今外頭不知多少眼睛盯著,心裡也不是滋味。
再聽到船運,又不由想到先前掛懷的事情。
楊肅挑了這麼一樁差事,少不了又要落個跟前世一樣的遭遇。
當然,不管他挑哪樁,楊際都不會讓他很好過就是了。
所以說來說去,攬下這事也沒有差彆。但他遇到楊際搗亂怎麼辦?
前世裡楊際就鬨了個“天火焚倉”的夭蛾子,結果後來被楊肅調查出完全是他人為的。
燕京夏秋之季雷雨多,此時楊肅又碰上這個時候,京師糧倉裝著整座城的米糧供應,這要是漕糧被毀,米價又得上漲。
即便是楊肅最終能替自己證了清白,買不起糧食的百姓也得挨餓,吃不起飯,可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行,這事兒她不能當成不知道。
“姑娘在想什麼?”
紫緗迷惑地望著抓著螃蟹出神的她。
長纓把螃蟹放下來,洗了手道:“喊秀秀回來吃飯吧。”
……
楊肅到了碼頭,問佟琪:“事情辦了麼?”
佟琪道:“辦了。沈將軍肯定知道王爺管漕糧的事兒了。”
楊肅睃一眼他,下了棧道。
“她在忙什麼?”
“大將軍榮胤四年前霸了她身邊一個叫秀秀的姑娘,她忙著把這個秀秀討回來,但榮胤好像躲著她。”
……
書房裡長纓忙了個把時辰,秀秀就來了。
俞氏去了官戶家串門,秀秀下晌去了趟鋪子,收了銀票就來了沈家。
回到沈家的她也變得快活起來。
吳媽燉了參雞湯,還蒸了新鮮的大螃蟹。長纓隱晦地告訴她今日見過榮胤了,但是還沒能讓榮胤點頭。
秀秀倒不急,反正三年多都等了,當初也是做好了一輩子呆下來的最壞打算。
回來後來不及喚人點燈,先倒了杯茶吃。
天擦黑,暮光幽幽照著桌上擺著沒動過的飯菜,她看了下,拔了釵子又要來探探,身後榻上忽然火折子響,屋裡擦地亮了起來。
秀秀嚇了一跳,回身看去,榮胤半靠在榻上,兩條筆直大長腿交疊著,正於點著了的燈影裡看過來。
“上哪去了?”
秀秀愣了半晌,道:“去了趟沈家。”
“吃了嗎?”他問。
“……吃了。”
秀秀看看他又看看桌上飯菜,不知道他怎麼會摸黑在這裡。難不成還會是在等她吃飯?
她心裡湧上些不該有的罪惡感。可她不該感到罪惡的,畢竟上次他還故意害她餓肚子。
榮胤坐起來,端起碗來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秀秀真的罪惡了。“飯都涼了吧?要不要重新上?”
“你還知道關心我?”榮胤夾菜的間隙裡瞥她。
秀秀臉紅了。
榮胤不緊不慢地把飯吃完,而後漱口吃了茶,坐椅上看著她。
秀秀被看得發窘,找了針線準備做。
他忽然道:“月信走了吧?”
秀秀臉紅到顫唞。
他怎麼知道她幾時來月信?真惡心啊這個禽獸!
榮胤起身,邊除著袍子邊去裡間:“備水。”
第211章 山怎麼還不來就我
長纓早上起來,先讓人遞了個帖子去宋家。
漕糧的事兒楊肅如今已經攬上身,讓他放棄是不可能的,因為得顧忌在朝臣們眼裡的形象。
所以這事還是得辦,辦好的前提是避免禍事發生。
其實從碼頭運糧到南倉,從頭至尾最容易出事的環節是路上。
因為自碼頭回城,需要經過一條引河,引河水深,而橋梁窄,若有不慎車翻入河,糧食入水再打撈,一則難,二則八月入秋了,天氣漸壞,稻穀遇水,若不能遇上接連烈日暴曬,必然會黴變。
但正因為這段危險,楊肅肯定也會加強戒備。
楊際想暗算,隻能從彆處下手,從前世看來,他顯然是算準了途中沒有機會而改為下手糧倉。
糧倉重地,重兵把守,按理不會出錯。
但楊際偏偏就做成了,可見要麼是五軍都督府裡有有他的人滲透在內,要麼是防守有問題。
她縱然不去十王府,這事兒也不見得操作不成。
宋逞回京之後即忙著應付顧廉反過來重掀海運的事,接連幾日忙於宮裡與內閣之間。
直到楊肅回京,顧家和東宮有了新的重大針對目標,這才使他鬆了口氣,得了閒在家裡賞桂吃茶。
接到沈長纓的帖子,他隻頓了半刻即讓人喚請。
“湖州晤麵之後,沈將軍彆來無恙?”
宋逞引著長纓在收拾好的敞軒蒲團上落了座,著人上了茶。
“不如宋大人雅興,家裡兩棵桂樹,開得十分寂寞。”長纓笑著拉開了氣氛。
又拂手聞了聞茶香,繼而道:“鄰父築場收早稼,溪姑負籠賣秋茶。眼下剛入白露,這應是今年頭批白露茶,宋大人看來是陸放翁的知音。”
宋逞盤膝深望她,笑道:“將軍竟是個行家。我這茶也算是上對了。”
“慚愧。”長纓道,“頂多是個雜家。各行門道涉足的多,卻無一精通。”
說著她品了茶,順讚了兩句。
宋逞含笑執起茶則,道:“將軍素有豪氣,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長纓沒有回避。
把盞放下,略沉%e5%90%9f:“晉王前不久攬下了漕糧入倉的差事,不知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宋逞道:“這隻是正常的任命。晉王能為朝廷分憂,也是好事。”
“但晉王初入京城,於京師有些事情未必清楚。”長纓道:“漕糧事關民生,我卻認為這差事隱患頗大。
“這裡有份文書,是我仔細琢磨過南倉防衛之後寫就的,想煩請大人幫我個忙,遞送給晉王,勸他在漕糧入倉之後,務必留心南倉的守倉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