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口吧。”
蘇馨容怔住。
徐瀾不再看她,掉頭走了。
徐蘇兩家相識多年,他即便與蘇馨容不熟,也深諳蘇家家風。
也許他是有些公子哥兒的挑剔,但是總不至於盲目起來真連對方的家風都不顧。
沈長纓縱然無父無母,也談不上家世,至少她本身很值得。
……
長纓故意落後了一點才回府,因為怕不小心撞到徐瀾與蘇馨容。
在她看來蘇馨容就是閒的,像她,成天忙著如何維護與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標都忙不過來,哪裡還有那個時間爭風吃醋?
但她顯然又低估了這頓便飯的影響力。
翌日初一,又是集議的日子。
由於還有兩日四條船便要開工,來的人還挺多,長纓到的時候徐瀾已經到了,他正抱臂坐著,眼下有一些些青影,看來是失了眠。
不過跟當年淩頌向紀家求親受阻的樣子比起來可輕多了,估摸著她那番態度給徐大公子的心靈也造不成什麼了不起的陰影。
蘇馨容坐在他身後,同坐的還有黃慧祺。
長纓猜想黃慧祺是猜著霍溶會與徐瀾坐一起,想了想便就主動挑了角落坐下。
徐瀾扭頭時發現了他,遠遠地看了她一眼,好在也不是什麼幽怨的目光,而是正常的很。
緊接著霍溶也來了,跟徐瀾打了個招呼,坐在離他隔著兩個位置,離長纓卻隻隔一個位置的她的前排。
長纓生怕黃慧祺也跟著要換位置,連忙拿出帶來的吳媽做的小點心分給周圍的同僚。
集議要來的早,她昨夜裡也沒有怎麼睡安穩,所以沒來得及吃早飯。
而在座有些並沒有專門請廚娘,或者也是粗糙慣了的將官,就更可能是空著肚子來的了。
霍溶扭過頭:“沈長纓,我的呢?”
長纓也沒料到他居然如此大膽高調,一塊點心吃了一半,忘了咀嚼。
他這聲音又不低,椅子與椅子挨得也近,議廳裡的人都聽到了,並且都看了過來。
來的人雖然還不多,但也有十幾個。
徐瀾右臂搭在椅背上,雙眼微眯看著這邊。
蘇馨容覷著他,又看了眼黃慧祺,黃慧祺眼裡早就已經有刀子丟出來。
長纓把嘴裡點心咽下去,然後笑道:“您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怎麼每個人都有點心,就我沒有,你是不是故意不給我?”霍溶慢條斯理看著自己傷了的右手,字裡行間透著一本正經。
長纓覺得跟無賴糾纏不是個好主意,她把紙包遞過去:“您海涵。”
霍溶瞥了眼她,拿起一塊瞧了瞧,放進嘴裡。
這時不知誰揶揄了一句:“長纓你真沒眼力勁兒,明兒起可得記著幫霍將軍帶早飯!”
屋裡響起了會心的笑聲。
長纓還沒來得及回應,又有人說:“昨夜裡我還見著霍將軍跟沈將軍吃麵呢,您二位可真有意思,放著兩家好好的廚子不用,偏生在外頭吃小館子!”
這便又炸了。
笑聲立刻催生出許多追根刨底的聲音。
知道他們閒得慌,長纓索性沒搭腔。
但這下不光是黃慧祺臉色陰沉,就連徐瀾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唯一光彩些的大約要數蘇馨容?但她的眼底也有鄙夷。
長纓看了一圈,說道:“哪裡跟霍將軍吃麵?隻是碰巧遇見。點心你們也看到了,我周圍的每個人都有份。”
“但您卻隻跟霍將軍去麵館啊!”
起哄的聲音響亮極了,並且很快就贏來了諸多附和聲。
徐瀾有些不淡定,明明昨夜裡跟長纓吃麵的人是他……
“昨夜裡我與子澶兄和長纓一起去麵館,我有事先走的,你們彆瞎起哄。”
黃慧祺也跟著揚聲:“真是沒的都被你們說成有的了,人家沈將軍都說了隻是正常的同僚,為什麼非說人家搞特殊呢?”
“我們可沒說搞特殊,隻不過覺得霍將軍好有眼光!我們長纓這麼好,她給霍將軍帶早飯我們很開心啊!”
一旁才接過長纓點心吃的將領幫腔回應。
黃慧祺咬著下唇不吭聲了。
長纓見霍溶舉著點心慢吞吞吃著,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便道:“一個衛所的同僚,彆說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這麼回事兒,就算真是約好的又怎麼地?
“平日裡咱們相互串門的次數還少嗎?再說了,你們千萬不要再亂說話,人家霍將軍早都已經成親了!”
大夥原本就是說笑,長纓在衛所三年,什麼性子大家還能不知道?
再說眼下人也不多,都是平常走得近的。
但她末尾這話扔出來,卻著實把眾人給弄驚住了!
包括霍溶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扭了頭過來,停止了咀嚼定定地望著她。
“沈長纓,你胡說什麼呢?”
黃慧祺最先出聲,頂著一臉的不可思議看著她又看向霍溶。
蘇馨容也是一臉怔忡,這下,反倒是徐瀾愉快起來。
“長纓說的可當真?”他春風滿麵,聲音聽著都快飄起來了,“原來子澶兄已經小登科了,失敬失敬!”
“自然當真,”長纓道,“這可是霍將軍親口說的,他不光是成親了,而且成親都好幾年了,不信,你們問他?”
第079章 少夫人她真不識相
眾人目光又齊刷刷地往霍溶看過來。
畢竟他們當中誰都沒聽霍溶說過自己有妻室,而更多的人是沒想到過他年紀輕輕就有這麼些成就,居然還有時間成親!
霍溶對著長纓看了好久,才緩慢地把那半塊點心給吞下去。
但始作俑者氣定神閒,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微笑,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
他默了會兒,隨後道:“沈將軍說的沒錯,我已經成親三年有半。”
長纓當眾披露這個事實,目的有兩個,一是杜絕大夥的玩笑,避免有人以假當真,再出現幾個蘇馨容這樣的人。
二則也是提醒霍溶,不管他是本來就喜歡拈花惹草也好,還是她誤會也好,公開他已婚的身份,總之會多些約束。
聽到他直認不諱,上揚的唇角便又勾了勾。
那邊廂三個人的神情又有了變化,蘇馨容牙關緊咬,黃慧祺則咬唇彆開了目光。隻有徐瀾的笑打心底裡泛上來。
“不過,”說完上句的霍溶又慢吞吞往下補充起來,“內子未及過門,就已經過世了。”
剛才火熱的氣氛倏然又已冷下,人們趕不上這變化,舌頭打結的同時,仿佛連呼吸也屏住了。
長纓笑容僵在唇角,如看陌生人一般地看向霍溶。
霍溶微微朝她一瞥:“雖然沒過門,但由於婚書早就立了,所以她是生是死,都是我霍溶的妻子。
“我與她在婚書誓言上同按下過指印,天地可鑒,日月可證,她就是轉世投胎,也逃不掉霍家少夫人的身份。”
長纓屏息望著他,隻覺他背後就差沒散發出萬道聖人光芒來了!
天地可鑒?日月為證?不論生死都是他霍某人的妻子?
不要這麼搞笑好不好!那天夜裡在外撩撥女同僚,說根本不用在乎媳婦感受的難道是頭豬?
她轉頭看向眾人,一屋子人為之動容,仿佛傾刻間已經被感化了。
“沒想到是這樣,”身旁有人抱歉起來,“霍將軍情深義重,實在讓人欽佩。”
“是啊,尊夫人已經過世數年,霍將軍至今思念如昔,可見當年您二人情分至深!”
“太難得了,霍將軍您這麼好的條件——”
就連黃慧祺也激動起來:“沈長纓,你怎麼這麼莽撞呢?你這是在揭霍將軍的瘡疤你知不知道!你這人怎麼一點善念都沒有!”
說完她緩下語氣又安慰霍溶:“將軍節哀,人死不能複生,您還年輕,還得往後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霍溶緊接著點頭:“將軍所言甚是。所以倘若我以後真跟沈將軍正常地約著吃個麵什麼的,你們不會再說什麼吧?”
黃慧祺愕住,眾人也愕住。
徐瀾坐直身子,看完長纓又看向他,搭著的椅背都快被他攥出油來。
前一瞬他還被他感動來著呢,下一刻他就打蛇隨棍上,來賣慘搏支持了?
陰險,太陰險了!
長纓的確也沒想過是這個樣子。
忽然就有種挖坑挖到了沼澤地的感覺,還是深到摸不著底那種。
從前在長興跟她裝貞潔烈夫的時候看不出來呀,其人實際裡居然如此狡詐?
他這不光是把他自己洗了個透白發亮,還順便把她給扯進了泥坑,居然還來問大家意見?低估了!
“這都怎麼了?這麼安靜,不對勁啊各位!”
沒等長纓想出來如何扭轉逆勢,譚紹已端著頭鍪走進來,掃視著眾人。
隨著一片咳嗽聲,氣氛逐漸恢複了一些溫度,有人打起哈哈。
長纓瞅了眼斜前方依舊氣定神閒的霍溶,鎮定地跟著站起身見禮。
……今兒集議的時間有點長,出來的時候已經近午。
長纓也且不去公事房了,直接回府。
吳媽在天井裡跟少擎講述新學回來的燉雞的做法,她停了停腳,扭頭一看,周梁在月洞門下站著,便走過去:“這兩天手頭有沒有事?”
周梁想了下:“沒什麼急事,你原先交代我去查的那些配件有結果了,寫好放在你桌上。然後商船和船塢這些如今都不必咱們管,我就隻管去碼頭管管雜務。”
長纓點頭,說道:“你抽兩天空,去徽州給我打聽點事兒……”
霍溶這事透著蹊蹺,她直覺還是去徽州打聽一嘴才為妥當。
周梁哎了一聲:“徽州也不遠,我這會兒走,指不定後天也就回來了。”
長纓抓了顆碎銀給他,回房了。
霍溶大步回府,佟琪連忙接了茶奉上。
“爺,少夫人她也太不識相了!”
霍溶捏著杯子,立在珠簾下沉%e5%90%9f:“你說的對。”
那女人想什麼他還能不清楚麼?
不過是想發動道德輿論之力來約束他的操守罷了。
一天到晚地專門想著怎麼讓自己的丈夫下不來台,有趣!
到了南康衛之後他就再沒提過自己成過親的事,天知道她當眾曝出來的時候,他有多想掏出那婚書一把糊在她臉上?
但這種事想想可以,真要乾出來,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能坐到集議廳的人個個都是傻子麼,能不會因為他們之間突然有了過去而暗中盯上他們?
他入營的檔案無懈可擊,他是不懼,但她不同,盯著她的人多了去了。
再說了,就算不會有身份泄密的風險,看上去完全沒關係的兩個人,突然之間由他單方麵說是夫妻,如果不是他瘋了,難道不會是他徹頭徹尾對她居心不良?
難道他還嫌堵心的人太少了嗎?
“爺,要不要私下跟少夫人把這事給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