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超過一刻鐘。這麼算來大約也就是他們剛到樹林子的這段時間。
也就是說這夥人僅僅是比他們走遠了幾裡路之遙,便被埋伏在樹林裡的人殺了。
周圍清風徐徐,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草地上,混著霧汽,道道金光映得林內光景如同仙境。
但這仙境此刻卻充滿了血腥氣。
“這些人功夫不錯,能夠這麼快殺了他們的,如果不是絕頂高手就是熟人。
“可是就算是絕頂高手,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將六個人斬於馬下,更不可能同時有幾個之多,出手時還連動靜都沒曾發出來。
“所以他們應該是被認識的人殺的。
“這夥認識的人,應該就是接應他們的同夥。從他們選擇在今日突然行動來看,也許可以猜測,是他們的人向他們遞出了消息,策劃了這次潛逃行動。
“然後出於某種緣故,甚至很可能是因為逃不脫了,所以在這裡將他們殺了滅口。”
杜漸凝眉望著最近的那具屍體說。
“我懷疑——”
“追吧!”長纓忽然抬頭打斷他,目光銳利而透著狠戾,“他們跑不遠,我們依舊兵分幾路追捕!”
說完她翻身上了馬,當先擇了屍體腳尖方向的那條路衝了出。
杜漸將她拉住:“窮寇莫追,你忘了嗎?”
“理是死的人是活的!”長纓冷眼望他:“人已經死了,我當然要追著活的跑!”
“他們能夠在這麼短時間裡把人殺了還能不傳出動靜,必然不是等閒之輩!更何況他們還能傳達消息入城給這些人,這便說明他們勢力非你我能想象!”
杜漸很顯然不看好她的決定。
長纓揚著唇角,說道:“我知道。但我同樣也不是等閒之輩!
“再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凶手死了,案子破不了,我便立不了功,便晉不了職,我哪裡還考慮得了那麼多?”
杜漸凜目:“你為了晉職,就這麼拚命?”
“我若不拚命,你覺得我能攢下如今這些功績?”
杜漸沉氣,問她:“那你拚命晉職又是為了什麼?”
長纓側首,半晌道:“你不用知道那麼多。”
杜漸一瞬間被打敗。他鬆了手,看著她打馬離去。
默了片刻,隨後他也翻身上了馬,跟楊禪他們道:“你先帶著人把屍體守住,我去看看!”
陽光明%e5%aa%9a地灑在大地上,二月裡的郊外已經盛開出不少野花。
說是來追,但眼前是大片平原,除去田地裡勞作的人們,哪裡有什麼急待逃走的凶手的痕跡?
“還追嗎?”
長纓立在樹下展望的工夫,杜漸已經到了跟前,側首望著她。
她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策馬回頭,回到事發處。
楊禪正捏著下巴對著屍體若有所思,見到她回來,立馬讓開。
長纓在其中一具屍體前蹲下來。
這個人便是當初紫緗他們的打聽來的匪首胡老大,也正是當天夜裡逼著程嘯交出賬本的黑衣人。
她拿匕首挑開他衣襟,再割開他荷包,倒出來的隻有些常見傷藥。
其餘幾具屍體,也皆如是。
她凝眉半晌,起身跟楊禪道:“煩請派幾個人去把我的扈從們傳回來。”
毫無線索,等於是一無所獲。她沒跟上找到的人,少擎他們不一定會有收獲。
再說杜漸說的也有道理,對方已經到了窮途滅口的地步,便是追上了,不一定是他們應付得了的。
但主要的,還是因為她不清楚他們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他們死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程嘯會因此鬆卸,而後免不了會有破綻露出。”杜漸到了身邊,輕描淡寫吐出這麼一句。“我猜想,他接下來應該考慮著怎麼轉移或銷毀罪證了。”
長纓環臂半刻,忽然走到了一旁偏僻處。
杜漸跟上來。
她抱臂回頭:“其實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對不對?”
杜漸波瀾不驚:“不知道。”
“但你一定知道程嘯誓死護住的賬本,為的是誰?”
杜漸舌尖抵著唇角,揚了揚眉:“是東宮。”
長纓竟然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太子授意羅源,需要有個人坐陣江南行事,所以羅源當初就授意了程嘯。
“而程嘯定然以前途為條件,因此才會寧願降低職級到江南來做個小小知州。
“程嘯的長女程瀠自那時起就留在羅家,也是因為程嘯搭上了太子這條線,是嗎?”
杜漸點點頭,沒否認。..
長纓微微啟唇:“程嘯要保護的是太子,但你卻要奪他手裡的罪證,這麼說來,你至少不會是東宮的人。然後你來自徽州,而且在長興連呆了三個月,你若是宮裡人,不可能兼具這些條件。
“我想來想去,徽州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世家大族,但是我聽說皇商霍明濯的家正是落戶徽州。
“霍家家大業大,這些年又深得聖心,所以我想,你應該是霍明濯的兒子,霍家的少主霍溶?”
杜漸站立身姿依舊英挺,但投過來的目光,已經有了藏不住的鋒芒。
長纓揚唇:“霍公子,真是幸會。”
徽州的霍家隻是個皇商,按說就算家底豐厚,於偌大的大寧朝堂也不算紮眼,輪不到長纓來關注。
但前世裡淩家滅亡未久,霍家也一夕之間禍從天降,霍明濯夫婦橫死府中,次子瘋癲,幼子重傷。
而作為繼承人培養的霍溶卻就此失蹤。
長纓調查淩家大禍真相,未免同時會對這案子給些關注。
霍家深沐皇恩多年,替皇帝辦事順理成章。
但霍家幾代從商,他們家卻出了根這樣耀眼的苗子,還是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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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一隻白眼狼
樹林裡的風依舊窣窣,遠處搬運屍體的吆喝聲不時傳入耳裡。
長纓也還處在杜漸身份變換的適應中。
在這之前她並沒有真正把他跟霍家聯係在一起,雖然霍家在大寧也是個顯赫的存在。
但他每每在提到這些隱秘時的淡然卻讓她無法忽略。
她想除此之外他不會再有彆的可能身份,倘若他說他來自徽州沒有撒謊的話。
回城的路上春風拂麵,拌著路兩畔青草野花的芳香,好一副春景。
到了府裡,程嘯正在衙門裡坐著等他們的消息。
“怎麼樣?”他匆匆迎過來。
“大人可以安心了。”長纓道,“當夜那夥凶手已經被人殺害在城外,大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
留下這句話她即扶劍回了暢雲軒,留下程嘯在原地皺眉。
杜漸楊禪帶著屍體延後了有小半個時辰才到府,程嘯未免問起經過,聊完出來之後已經過了晌午,二月中的烈日曬不出汗,卻也讓人有些不勝這熱力。
匪徒下落已找到的消息自然也傳開來,百姓們議論紛紛,自然猜什麼的都有。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之前挨家挨戶搜查帶來的那股子忐忑已經消去了,到了翠日,姑娘小夥陸續也開始閒適地上街溜達散步。
就連知州府裡,氣氛也鬆快了很多,程夫人一大早便著人搬來好幾車的花木,把現有的都替換下去了。
晚飯時少擎他們都聽長纓說了杜漸就是霍家少主的事情,眾人皆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飯後長纓執著茶杯,思緒倒是亂舞了一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淩家死於太子倒台之後,太子倒台,也代表著外戚勢力潰散,皇權集中,宮闈穩定,理應是天下太平時節。
但沒過多久淩家突然因罪致禍,再之後又有幾家被查出不軌,霍家就在其中。
說他們幾家之間沒關係吧,深究起來又死得不明不白,說是有關係吧,卻後來幾年都沒有聽得什麼消息傳出。
更且,霍溶在霍家敗了之後便不知所蹤,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回想他近來表現,若是死了,倒覺得有些怪可惜的。
由於黑衣人們的橫死,就連程夫人都活躍了不少,夜裡張羅著寫幾張賞花帖,說前幾日新得了幾盆名貴的牡丹,要定下日子請幾位交好的貴婦登門來賞花。
問程嘯的意見,程嘯是不答的。
他到底不曾婦人之見,以為黑衣人死了便已萬事大吉。
死了的確是好事,但誰又能知道這“好”能維持多久呢?
他要的是長治久安!
打發了來背功課的兒子出去,他揉了揉額角,又抬起頭,對著窗外的蘭花看了會兒,起身走出門檻。
家丁忽然進來,險些與他撞了個滿懷:“湖州那邊來信了,說有關於沈長纓的新消息!”
程嘯立時頓住,看過來。
杜漸洗完澡,正準備穿衣,家丁走進來:“大人有事傳喚。”
到了書房,程嘯正在吃茶,旁邊支著個小茶爐,一壺水正嗚嗚地作響。
在程嘯示意下他在茶桌這邊落坐,程嘯執壺給他斟了杯茶,推過來,輕勾了一下唇角,說道:“聽說今日沈將軍追賊追得甚為積極,知道有人滅口,她還要追上去擒賊?”
杜漸不知他葫蘆裡要賣什麼藥,雙手接了茶,說道:“她奉命擒賊,想來總要做做樣子給人看看。”
“我看沒這麼簡單吧?”程嘯抬眼,“做做樣子而已的話,如今人死了,她是不是該回營了?但到如今為止,我也沒看出她有任何想走的意思。”
杜漸也不知道沈長纓要如何應對這個局麵,雖然說她現如今撤了於他來說也不會有太大影響,但是他看得出來,她如今也想揭開程嘯這案子真相。
哪怕她是想立功也好,又有了彆的什麼想法也好,她如果能留下來,對他自然也是有益的。
更彆說,他還在等佟琪回來。
他不說話,程嘯也沒在意,揚揚眉,他又說:“你真不知道沈長纓是什麼人?”
他抬頭,目光微閃。
程嘯笑了下,斂色道:“武定侯淩晏,你聽說過嗎?”
杜漸腦海裡迅速浮現淩家上下的姓名排行,不著痕跡道:“就是三年前已經死去的武寧侯淩晏麼?”
淩晏的死曾經在京師引起過巨大震動,京外或許不曾關注,但作為杜漸,他卻不可能不知道。
沈長纓跟淩家……
他抬目未及言語,程嘯點點頭,笑容已經又深了點:“我也是才知道,淩晏的妻子姓沈。十三年前,淩夫人弟弟的遺孀故去,留下孤女一名,大名叫做沈瓔。
“淩晏與夫人將沈瓔養在身邊,未料,三年前沈瓔親手把養育她長大的姑父給害死了。
“這件事,你想必也有所耳聞。”
杜漸神色漸漸凝住,目光在程嘯臉上膠著。
三年前武寧侯淩晏涉嫌包庇逃犯,被金林衛的人堵住在北城門外三十裡處。
由於金林衛沒有確鑿證據,兩廂僵持不下多時,這時淩夫人撫養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