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的仇,跟其他人沒關係。”
“……”
夏鳶蝶從未想過,她人生裡?的第一次提前交卷,會是在她高考的英語考場。
和整場考試一樣,她像個冷冰冰的、隻具備理性思考能力的機器人,確認過名字和考號,確認過答題卡填塗,然後拿起文件夾,起身,到前排將考卷遞給老師,點頭,最後轉身出了教室。
文件夾被?她塞進?書包裡?,用力過度,尖角在手指上劃了條口子。
鮮紅的血一下子湧出來。
女孩慢慢攥緊手指。
下一秒,她拎起書包朝樓梯口跑去。
那也是夏鳶蝶人生裡?最荒唐也瘋狂的一場,在她那無比謹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人生路上,這是她第一次發了瘋似的,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跑到呼吸裡?全是血腥氣,跑到衝出陌生的校門,跑到在一張張陌生而驚訝的麵孔裡?橫衝直撞。
“同學——哎!”
拎著話筒的不知道什麼人攔在她麵前,夏鳶蝶躲不及,兩人撞在一起,她踉蹌地摔在地上。
火辣辣的觸?感片刻就被?麻木蓋了過去。
夏鳶蝶起身,沒有看地上的人和亂做一團的人群半眼,她終於衝到了街邊,攔下第一輛出租車。
一路風景模糊得像在一個夢裡?。
夏鳶蝶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彆墅區,怎樣看見一臉愁容的趙阿姨驚慌地跑過來,在她耳邊急切地擔心地敘說著什麼。
她說了夏鳶蝶也聽不清。
那一絲理智用儘後,她腦海裡?此刻隻有一個人的名字。
“遊烈呢。”
女孩從來溫吞柔軟的聲音像是困在沙漠幾日沒有進?水的狀態:“阿姨,遊烈回來了嗎?”
“他人沒什麼大事……啊……濡生去警察局了……”
趙阿姨斷續的話音在耳旁回蕩。
到此刻,夏鳶蝶終於聽見了心跳的聲音。
她闔了闔眼。
“好?。”
再抽不出一絲多餘的說話的力氣,用搖頭拒絕了趙阿姨的一切好?意,夏鳶蝶慢慢朝樓梯走去。
後麵一切仍是模糊的。
她隻記著自己在床邊茫然地坐了很?久,然後看見鏡子裡?狼狽的,鬼一樣的自己。
於是少女慢慢撐著起身,將校服脫去,她換上一條長?裙,遮住了膝蓋上血糊糊的傷。
然後她下樓去。
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像隻被?拆了弦兒的木偶,捧著趙阿姨擔心地放在茶幾上的水杯,她抿了幾口,就嗆了幾口。
這一等就等到天色黑透。
到某一刻,彆墅玄關的門忽然打開——
沙發上的女孩僵了下。
水杯險些脫手,她一動沒動地,僵坐在最外麵的離門口最近的沙發上,朝玄關扭頭。
遊烈回來了。
白襯衫黑長?褲被?血色浸透,深淺不一,額上的傷做了清洗和處理,卻更顯得那張臉冷白蒼寂。
他低闔著眼,一身傷地邁出了玄關。
沒換的黑皮鞋踩過地毯,遊烈進?來,沒出一絲聲音。
夏鳶蝶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屏息,她隻是一語不發地望著他,看他走近,她覺得他應該會當她不存在,應該會就那樣走過去。
但?遊烈停下了。
沾著血的外套被?他隨手丟棄,男生冷戾地垂低了眼尾,漆眸像是沒有情緒地掃過沙發上僵坐的少女。
倒是乾乾淨淨,還換了身長?裙。
除了頭發紮成了長?馬尾,眼鏡沒戴,裙子漂亮,好?像和第一次見到的女孩沒有任何區彆。
[就算你把心掏給她,她也根本不會在意。]
遊烈垂眸,輕嗤了聲。
他慢慢蹲下`身。
“夏鳶蝶,”遊烈聲音啞得厲害,冰冷又沉戾,他卻笑著,也不在意唇角的傷泛青滲血,“你就不能裝一下,關心我麼。”
“……”
女孩唇瓣輕顫了下。
“遊烈,”夏鳶蝶輕聲,跌下眼瞼,“你先?上樓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行。”
遊烈啞聲笑了,他撐著膝,身影僵了下才慢慢起身。
黑漆漆的墨染進?他眸裡?。
男生轉身,冷峻漠然地走出去兩步,然後長?腿停下。
像是一絲再抑不住的情緒猙獰過他眼尾,撕開了那張冷冽寂然的外皮,他轉身,跨到沙發前,拎起女孩的胳膊,然後俯身——
在趙阿姨的驚呼聲裡?,遊烈將沙發上的少女扛在了肩上。
他轉身朝樓梯走去。
天暈地旋,血都?衝進?腦袋裡?了,夏鳶蝶眼前黑了下,失重感讓她差點暈過去。但?到最後,她自己都?沒喊一聲。
樓梯台階離她好?遠,地麵越來越高,她想著摔下去可能要住加護病房。
一樓轉入平台,平台轉入二樓。
二樓又往上。
夏鳶蝶心顫了下,聲音仍是安靜的:“遊烈。”
“……”
遊烈像沒有聽到,繼續上樓。
“你忘了,”夏鳶蝶合上了眼,“你說過的,外人,不能上三樓。”
“是。”
遊烈自嘲地嗤了聲笑,冰冷沁骨——
“我犯賤。”
第39章 在路上
那天是夏鳶蝶第一次上三樓。
可惜是被扛上去的,幾乎什麼都沒看清。隻記得遊烈上樓以後直接拐向西側,走?到?儘頭,直入一個南北通透的大臥房裡。
他關門,落鎖,轉入房內。
在夏鳶蝶幾乎快要晃暈過去前,她感覺到?遊烈屈膝。
重心就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夏鳶蝶並?不知道遊烈的腿前、她的身後是什麼,但她連反抗一下的念頭都沒有。她想著如果磕到?什麼能暈過去也不錯,至少比沒頂的自疚、比麵對遊烈那冷得像冰棱一樣?紮進?她心窩裡的眼神要好得多。
是沙發?。
離門最近的,能擱下她的最柔軟的地方?。
遊烈沒選,他隻是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將人扔下的動作粗暴,但女孩纖細脆弱的後頸被他本能地抬手托抵住,於是悶磕在深藍色真皮沙發?的扶墊上的,還是他血跡未乾的指骨。
他的身影隨她而至。
線條淩厲流暢的長腿折起,膝抵在少女的腿間。遊烈蜷起腰腹,單手托著她頸後,半身伏在她身體?上空。
那雙漆眸自上而下俯落,晦暗沉仄。
他牽了下薄唇。
像是個笑?,可滿眼落拓涼薄。
夏鳶蝶盯著他唇角,那處的傷又破了,一點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可他這一身從白染紅的襯衫,傷又哪止這一處呢。
夏鳶蝶不敢去想了。
少女細密的睫毛輕顫了下,在遊烈懸停的漆眸下慢慢合上。
她白皙纖細的身體?就在他身下,此時的闔眼,更等同於某種足夠扯斷遊烈最後一根理?智絲弦的默許。
遊烈托著少女後頸的指節驀地收緊,他迫得她微揚起下頜,睜開眼看?他:
“這算什麼,”遊烈啞聲,他笑?著,眼神語氣卻前所未有地冷,“彌補?還是你又一次的條件交換?”
夏鳶蝶張了張口,但到?最後她也還是咽下了解釋。
解釋沒有用的。
選擇就是選擇,選擇背後的原因?,不值一提罷了。
於是沙發?上,任人魚肉似的少女仰眸望著他,還輕勾起了個淺淡的笑?:“隨你怎麼認為,都可以。”
“——”
夏鳶蝶看?得清晰,遊烈眼底的漆黑裡像有個火星霍然迸裂。
燒起一片燎天的火。
在那片火灼下、將她吞沒前,夏鳶蝶主動又稚澀地抬手,勾住遊烈的肩頸,她抬起上身,啜%e5%90%bb掉了他唇角的血珠。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遊烈身形一震。
他聽見心底深處有一把重鎖落地。
藏在最深不見底的黑暗囚籠裡,傳回一聲隱秘低沉的、躁戾難耐的哮動。
夏鳶蝶環著遊烈頸後,她那個%e5%90%bb實在稚拙,尤其在被她仰身親%e5%90%bb的人一動不動,像座冰冷漠然的神祇像似的,她就更%e5%90%bb得滯澀,隻能依著本能吮舐。然後她嘗到?了一點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化開。
下一秒,胳膊下那人肩頸後流暢而微僵的肌肉忽地收緊。
夏鳶蝶有所驚悸地緊張起來。
但比起他的進?攻,她的提防還是差遠了。
那該是一場欲'望的海嘯。
海嘯席卷她,吞沒她,撕碎她,將她的思緒變成一隻陰沉的暴風雨裡滾滾浪潮中?隻能受他裹挾的小舟,隨時都會被巨浪掀起又落下,最後的結局興許是被衝撞得分崩離析,連碎木殘骸都不會留下。
夏鳶蝶恍惚地仰在逼仄又柔軟的沙發?上,透過遊烈伏低的烏黑碎發?的發?頂,她看?見臥房玄關的感應燈,在她餘光裡,隨他動作聲音明滅地晃。
房門緊閉,焦急叩門的聲音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她大概是知道不阻止他的話?,會發?生?什麼。
但她不想去想結果了。
他炙灼的呼吸快把她燙出無數個孔洞。
夏鳶蝶指尖澀然又緊張地扣住,她抬手,想交握或者挪開,她怕她會忍不住在他滿身的傷上再抓撓下什麼。
隻是沒來得及,她纖細手腕被他驀地握住。
遊烈抬頭,那雙被墨意淋得漆透的眸子像是失去理?智的凶戾的獸,他緊緊攫著她的呼吸和眼眸,讓她透過顫栗的睫間,親眼看?著,他張口,沾血的唇薄覆著齒尖,緩慢咬住她手腕一側的軟'肉。
“——!”
夏鳶蝶沒能躲閃過這一幕。
這一幕裡他像個虔誠的瘋子,也像個冷漠的神明。
他仰視她亦俯睨她,她分不清他那個眼神是蠱惑勾引還是嘲諷玩弄、她對他來說是聖餐還是祭品供奉。
她隻能被他那個眼神拉入他眸裡無底的深淵中?。
在最後一刻的跌落前,她見他貼身逼上,呼吸炙灼地燙過她耳垂:“……說你不會了,夏鳶蝶。”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就算是騙我……說你後悔了,我們這次就揭過。”
夏鳶蝶怔怔地僵停在沙發?上。
今晚在他回來以後,不管是緊張、害怕或者恐慌都不曾湧出的淚,忽然就在眼底蓄滿。
她用力合上。
少女的聲音也在他耳旁:“對不起,遊烈。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這樣?。…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邁進?考場裡。”
“——”
感應燈兀地黯下。
黑暗裡。
夏鳶蝶聽見遊烈笑?了聲,比哭都低抑著,他聲音像被什麼撕碎了:
“好。”
遊烈%e5%90%bb住身下的少女,這一次沒有任何溫柔或餘地,他仿佛隻想讓她死在這裡。他的手拂過她的腰肢,向下,攥緊女孩薄薄的長裙,就要撕開去。
夏鳶蝶闔著顫栗的眼睫。
她假裝聽不見心底那個將她質問?得心神搖晃的聲音。
一百次呢。
如果一百次,向裡向外,你會各選多少。
沒來得及聽到?答案。
伏在她身上的人,在這一秒忽地僵停。
漫長的幾秒後。
遊烈撐住沙發?靠背,驟然起身,感應燈被他隨手重拍在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