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眼底的笑。
等這輪笑瘋了?的浪潮稍稍停歇。
夏鳶蝶才艱難地回過神?來。
“你?們聚在一起,都是……”她艱難選詞,“玩這麼變態的嗎?”
遊烈笑得嗓聲都啞:“那你?還?想讓我?輸。”
望了?一眼有?越來越瘋的猩猩們的架勢,夏鳶蝶輕聲:“你?覺不覺得,提前輸一局,早早離開,也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遊烈輕描淡寫又冷酷無情:“不覺得。”
夏鳶蝶:“。”
新一輪的遊戲再次開始。
上一個唱《癢》的大哥是敗在了?952上,於是從他下一人的953開始。
眼見著報數或者敲桌聲離著這邊越來越近,前麵?的人都緊張得要死,默念著算自己的數字,唯獨遊烈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地似乎在和?什麼人發信息。
小?狐狸輕眨了?下眼睛。
遊烈左手邊的人報了?一聲963,遊烈垂著眼,正按下發送,就要吐字——
“阿烈。”
頸側,少女的呼吸忽吹拂過去。
“——”
964卡在了?薄唇間?。
全場死寂。
三秒後。
“嗷!!烈哥!!你?輸了?!!!”
“草草草草!”
“烈哥你?也有?今天!!”
“罰他!罰他!”
“……”
猩猩們儼然瘋了?。
快要撞碎人耳膜掀掉房頂的噪聲裡?,遊烈緩緩拿舌尖抵了?抵頰內,幾秒後,他低聲笑了?下。
說是笑,更接近於一截氣音,十?分之輕。
“行……狐狸。”昏暗光線下,遊烈朝身旁那個作惡之後,慢吞吞把自己卷成一團藏在眼鏡下神?色十?分無辜的少女轉過去。
他漆眸如晦,盯了?她三秒,兀地又笑了?:“願賭服輸。這是你?選的。”
“?”
夏鳶蝶有?點?不安,剛想探頭,就見遊烈長腿一撐,就從沙發裡?起身,他繞過茶幾,邁著長腿淡定地走到點?歌屏旁。
“哎哎烈哥,不能自己選啊,羞恥列表裡?隨機切,切到哪首算哪首!”
“嗯。你?們切。”
遊烈說著,從點?歌屏旁走過去,他在門口拎來兩隻皮凳,一手一個,最後走到正中的電視屏前,放下。
話?筒已經被“貼心”地遞到他手裡?了?。
遊烈把麥抬到下頜前,朝沙發上試圖縮小?自己的小?狐狸落眼過去。他這會兒早脫了?夾克外套,隻穿著裡?麵?的黑色線衣,修長手臂抬起來,冷白指節朝夏鳶蝶懶洋洋地勾了?勾,然後點?向自己麵?前的皮凳。
“狐狸。”被麥克風放大的聲線更低啞磁性。“過來。”
包廂裡?安靜兩秒,一片起哄和?尖叫聲。
對著那人逆著光的黑漆漆的眸子,眼底隱約火焰似的躍動的情緒,夏鳶蝶頓住:“……”
完了?。
遊烈又要“瘋”。
自作孽不可活,而且她也不是那麼不敢負責的人。
反正不是她唱。
反正唱完就走。
誰怕誰。
做完心理安慰,夏鳶蝶長吐了?口氣,起身,也繞過茶幾,站到那隻皮凳前。
“我?坐這兒,你?唱完就走。出了?這個門,今天這件事你?就不許再記仇了?。”夏鳶蝶打預防針。
遊烈漆著眸,似笑:“行。”
夏鳶蝶這才坐下來。
以防太尷尬,她直接麵?對著正前方的放歌屏。
餘光裡?,遊烈跟著折膝,坐在了?她旁邊的皮凳上。
但和?她不同——
他是側對著屏幕,完全正對著她。
夏鳶蝶當沒看見。
而也在這一秒,屏幕上緩緩浮現歌名?。
《Iwannabeyourslave》。
夏鳶蝶一怔。
slave這個詞,她上學期還?背過,應該是奴…隸…?
英語差生夏鳶蝶還?沒來得及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就聽得身後,沙發上忽地爆發一片尖叫。
連男聲都有?。
忽然警覺到有?什麼不太對,少女繃住了?臉。
小?狐狸是最識時務的。
於是她一秒就起身:“我?有?事,你?還?是繼續記仇——吧?”
她手腕被一把握住。
然後緩慢而不容拒絕的,遊烈將要逃的女孩一點?點?拽回自己麵?前的皮凳上,還?順便“體貼”地幫她轉了?個身。
正對他。
“現在想起跑了??”
遊烈握著女孩的手腕,向前俯身,拿著話?筒的胳膊肘懶洋洋地撐在膝上,麥克收音網距離薄唇一寸之遙。
他唇角輕勾,漆眸如晦:
“晚了?。”
“——!”
很多?年後,夏鳶蝶還?是會夢見這一幕。
準確說,是這一幕裡?,那雙淵海般漆黑深邃的、不見底的、曾經占據了?她整個世界的眼睛。
“……Iwannabeyourslave.”(我?想做你?的奴隸)
那一刻,全世界也仿佛隻剩下耳邊這一個低啞懶散的音線。
“Iwannabeyourmaster.”(也想做你?的主人)
她被他扣住手腕,膝骨相?抵,他眼底漆黑炙熱的情緒透過冬天的厚衣,灼得她本能想躲避。
“……Iwannabeagoodboy.”(我?想做個紳士)
可他握住了?她的手腕,隻更深地懾入她的眼底。
“Iwannabeagangster.”(也想做個暴徒)
那個蠱人的聲線化作一張無形的黑網,叫她避無可避。
“Causeyoucanbethebeauty.”(既然你?是公主)
他纏上,他裹住了?她——
“AndIcouldbethemonster.”(那我?不妨成為怪物)
他將她拉入他眼底的深淵裡?。
那個獨據了?她的世界也獨屬於她的深淵。
後來,用掉了?一整個青春的時間?,夏鳶蝶也從未能真正離開。
第36章 諒解書
2015年,夏鳶蝶升入高三。
那年發生了一件夏鳶蝶無法忘記的事。
夏永才以敲詐勒索罪嫌疑人的身份,在年中前被抓捕歸案。
兩個月的偵查期後,檢察院正式下達批準逮捕書?,法?院立案,又四?個月後,案件正式開庭。
作為夏永才唯一的直係親屬,六十多歲又體弱多病的夏奶奶就?為了這樣一個渣滓似的兒子,長途跋涉,舟車勞頓地來到了坤城。
這時候已經是年末。
而這些事,夏鳶蝶原本並不知道。$思$兔$在$線$閱$讀$
直到奶奶到了坤城。因為不放心老太?太?的身體,鄉鎮扶貧辦的戴玲姐專門申請陪同。抵達坤城她思量之?後,還是給遊家的司機趙濡生打了電話,而夏鳶蝶也?是這時候才得知了夏永才的事情。
敲詐勒索,涉案金額二十萬。
“十、十年以下?”
坤城,某招待所內。
聽了戴玲幫忙聯係的法?律援助律師剛出口的話,夏奶奶頓時嚇得僵在了沙發上。
見老太?太?臉色不好?,戴玲連忙低聲哄勸:
“夏家奶奶,您彆太?擔心。我?剛剛已經問過姚律師了,像永才叔這種情況,在抓捕後是有如實?供述自己全部罪行的,又有大部分金額返還的,基本能從輕處罰,三到五年都有可能。”
“從輕,對,從輕我?知道,玲玲路上說了,”夏奶奶有些六神無主地攥著戴玲的手,“玲玲啊,一定要三五年嗎?就?我?這身子,永才要是蹲個五年,那……那我?不是都看?不著他最後一麵?了?”
“夏奶奶,您可不能這樣說!”戴玲假裝板臉,“小蝶用不了多久就?到了,您再這樣咒自己,我?可要跟她告狀了。”
“小蟲…”
提起孫女,老太?太?卻有些紅了眼圈,她低聲囁嚅著,“不該告訴她的,她上高三呢,要再耽誤了孩子……”
兩人並坐著的沙發旁,法?援的姚律師頓了頓,從文?件裡抬頭:“戴小姐說的小蝶,是指夏永才的侄女,夏鳶蝶,是嗎?”
“是,”戴玲臉色微變,“這事會對她以後有什麼?影響嗎?”
“哦沒有沒有,戴小姐彆誤會,這兩位並非直係親屬,不會對夏鳶蝶造成任何影響。”
戴玲一直把夏鳶蝶當半個親妹妹看?的,聞言明顯鬆了口氣。
姚律師:“但據我?了解,夏鳶蝶同學,似乎和本案的受害人,關係匪淺?”
“……”
房間裡兀地一靜。
律師反應過來:“抱歉,可能是我?沒跟兩位說清楚。這個案件的受害人,也?就?是報案人,正是資助夏鳶蝶高中學業的遊先生的獨子,遊烈。”
夏奶奶愣得回不過神。
戴玲則是一驚:“那二十萬,他是跟遊家勒索的?”
“是,從遊烈出具給檢方的信息來往材料看?,夏永才先生是以……”姚律師頓了下,“以對夏鳶蝶同學一些個人及家庭過往情況的披露為要挾,令遊烈轉賬,共計三次,總額二十萬。”
“……”
戴玲都震住了。
她從駐扶貧辦工作開始,夏家一戶一直是她負責的,對家裡情況也?了解很多,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些難以相信——夏永才竟然可以無恥到拿傷害自己侄女為要挾,去向一個尚無親屬關係的外人要錢。
簡直,簡直是——
“是我?對不住小蟲,我?怎麼?就?生出來這麼?個東西……永才他就?是來討債的,他、他就?是個討債鬼啊他!”
夏奶奶幾乎有些情緒崩潰,眼淚也?淌了下來。
老人年紀大了,心腦血管本來就?不好?,哪裡經得起情緒上的大起大落。
戴玲顧不得再想彆的,低聲安慰起來。
姚律師顯然是見慣了委托人或者委托人家屬各種情緒的,看?著臉色也?沒什麼?變化,直等到夏奶奶稍微平靜了,他才重新續起方才的話頭。
“戴小姐方才說的量刑情況,基本符合,不過如果?實?情如此,那我?們?這個案子還有更大的一塊可以爭取的餘地。”
“什、什麼?餘地?”夏奶奶擦著涕淚抬頭。
“這類刑事案件裡,如果?受害人願意出具諒解書?,那對判決量刑的減輕會有極大的幫助。”
姚律師一頓,神色有些微妙。
“兩位應該也?多少有些了解,這位報案人雖然今年剛成年,但以他的家庭背景和條件,應該不是計較這二十萬的問題。他這次報案,可能懲戒和警告的意味更重,如果?能從他那裡拿到諒解書?,那我?想,最終量刑是可以減輕到三年以下的。”
戴玲又給夏奶奶解釋了一會兒,夏奶奶才慢慢明白過來。
興許是因為急切,老人臉上溝壑似的褶皺都擠得更深了,她有些怯懦地問:“可永才跟人家要錢,那孩子能,能願意嗎?”
姚律師笑?了笑?:“這就?需要您雙方溝通和協商了。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代為聯係……”
“篤,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