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之後。他們都懷疑是愛琳·希歐多爾在酒裡下了藥, 才引誘陛下發倩期提前, 又順水推舟送了一個戴逸暉攀附的議員家的女兒, 想要借此將無辜的少女送上空缺多年的王後寶座。
然而他們大概沒有料到埃裡希即便到了如此情況,還是能坐懷不亂, 讓他們送走了那個女孩兒,並且最終由人類少年幫助他平穩地度過了這次發倩期。
他們的這招計畫敗露, 不僅沒能安插進自己的人手,反倒讓一個沒有任何來頭的小孩兒成了最接近王的那個人。
他們用計將麥汀汀困在海拉莊園, 本來是想把他收編進自己麾下,不清楚現在策反的情況如何了, 反正這一次海拉莊園的集體暴走事件, 八成是出乎預料的。
麥汀汀能有此能力, 進入精神空間一次性安撫這麼多暴怒的人魚, 已然彰顯出了他療愈力的強大。
如果這一次少年真的做到了, 那麼事情結束以後, 就像許多人捕風捉影猜測的那樣,以後這帝國首席療愈師的位置, 非他莫屬。
再加上麥汀汀和王以及小王子之間特殊的關係,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人類, 將會在短時間站在整個帝國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克洛伊居心叵測計畫籌備了多年的奪權, 絕對不可能讓這顆意料之外的棋子毀了她的整個棋局。
現在麥汀汀的療愈力已經開始生效, 而同時治癒這麼多人,對他的身體將會有極大的損耗, 加上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武力值,此刻戴逸暉同時進入精神空間,想要幹掉他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到時候把莊園的暴走栽贓給一個無依無靠無親無故的人類,更是憑幾張嘴就能圓得了的,然後再把安撫眾人的碩果嫁接給戴逸暉——
夏榮越想越覺得這個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小小姑娘縝密歹毒得可怕。
他很喜歡麥汀汀,也不介意這樣一個年輕柔弱的少年力壓自己,成為真正的首席,所以在腦海中理清了這一切之後,他首先擔心的就是麥汀汀的安全。
隻是海拉莊園早就已經在克洛伊和戴逸暉的掌控之下了,且不說愛琳殿下有沒有參與其中,就算沒有,她的身體那麼差,也做不了什麼。
如今唯一能夠救少年的,就隻有陛下了。
他必須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情告訴陛下,請求支援!
夏榮汗如雨下,想著想著聯手都在哆嗦,不過尚可以解釋是因為剛才消耗了太多精力導致的疲憊。
克洛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來人,送夏叔叔和其他幾位叔叔阿姨去休息。”
“小姐……”
女孩兒微微笑了一下:“抱歉,夏叔叔,你也知這是我母親的莊園,我母親身份尊貴,出了這種暴走事件,實在是醜聞,你應該也不想看到我母親和我——或者說希歐多爾的名字蒙羞吧?所以,等到莊園所有人都平靜下來之後,我再放你們離開。”
夏榮聽她連皇家的姓氏都搬出來壓自己,猜到對方早已估摸到自己要做什麼了,也明晃晃地告訴他,她不允許。
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在半是摻扶、半是強迫之下被帶離了房間。
怎麼辦,怎麼才能告知陛下,又怎麼才能成功救出麥汀汀?
*
麥汀汀躺在泡泡裡,大口大口喘著氣。
此時,兩邊囚牢裡向他掙紮而來的雙手已經再一次回到頭頂和腳下。
他這樣躺著的角度,睜開眼就是一雙雙夢魘似的枯瘦手臂。
……雖然已經盡可能陪伴他們很長時間,這樣乍一下看過去,還是覺得有些可怕。
少年索性閉上眼睛。
治療人魚比想像中要困難許多,不僅是他們的數量龐多,更因為人魚畢竟是一個高智慧的種族,和他以前在北極星治療的頭腦空空的喪屍或者根本沒有進化出來思維能力的動物們截然不同。
他撫慰每一個人的暴躁,都要用上以前十倍甚至百倍的力氣。
儘管有安撫陛情期這一完美的例子在,但是那時候他隻要專心致誌擁抱麵前一個人就夠了。
他對埃裡希畢竟是和對其他人不同的,尤其是在兩人之間產生連結之後,一切變得迎刃而解。
很明顯,眼前這些人魚並不會每一個人都同他生出深刻的羈絆來,更重要的是……他們有些人並不願意醒來。
小喪屍起初意識到這件事時非常吃驚,隨後他在他們的記憶中懵懵懂懂地理解了一些。
對於很多人魚而言,他們摯愛的親人、友人、愛人,隻能在夢裡相見了。
儘管受苦受難是噩夢,可是若能見到那些已逝之人,何嘗又不是一種美夢呢?
心理療愈師和治療生理上受損傷的醫生在某種程度上是相通的,他們能做的一切都是輔助手段,真正想要醒來,必定是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誌非常堅定才行。
而現在,莊園裡的許多人魚寧願沉淪在虛幻的夢境之中。
怎麼辦呢?
他要怎麼把他們帶回到現世裡?
現在先不說救其他人,光是他自己的「藍」都快見底了。
麥汀汀躺在那兒,盡力去回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他的能量使用過度,現在小腿上的藤蔓都已經回到了初始狀態。
花兒們也躲進花苞,蔫噠噠的,很沒有精神的樣子。
他操控這些荊棘不僅是靠主觀意誌,反過來,它們同樣會伴隨著他自己的精神狀況的變化而變化。
這就是為什麼他現在得想點好的事情。
麥汀汀問自己,什麼才算是好的事情呢?
在認識麥小麼之前,他最大的開心就是能在樹下撿沒有腐爛的棘棘果。
後來隻要崽崽開心,那麼他也開心。
他和崽崽一路躲避風沙,進入喪屍部落,然後又逃往高山。
這一路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兒,但是崽崽卻一直相伴於身邊,甚至還學會了喊媽媽。
現在來到母星上,開心的事情……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埃裡希的麵孔。
王欺身上前,眼神像是想要將他拆吃入腹:“是你……偷走了我的孩子嗎?”
埃裡希垂下眼睛,歎了口氣:“你真是個奇怪的小傢夥。”
斑斕的夢境,不同的埃裡希。
他們在水中交纏……
埃裡希從身後抱住他,低聲喃喃,我好像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麥汀汀一怔。
那些原本以為是可怕的、會讓他受刑的記憶,既然潛意識裡其實是認為它們是值得懷念的嗎?
——他已經對埃裡希這樣充滿了好感嗎?
他一邊回憶著和埃裡希短暫相處中發生的種種,感到「藍」如漲潮般回到身體裡。
就在少年思考自己的心究竟在想些什麼,突然,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道陌生的、頗為溫柔的嗓音。
“嗨,我來幫你了,一個人在這裡努力這麼久,一定很辛苦吧?接下來,交給我就行。”
麥汀汀詫異地轉過頭去。
起初他以為是夏榮那些療愈師過來幫忙,但當他看清楚來人時,總覺得不太對勁兒。
……戴逸暉。
哥哥說過,戴逸暉是克洛伊的繼父,也是愛琳殿下的再婚丈夫。
他平時在莊園裡的存在感不強,麥汀汀甚至沒有和他說過話。
但少年對人的情緒色彩瞭解得太過敏銳了。
正常來說,如果自己莊園裡這麼多人陷入精神力暴走狀態,那麼應當是感到擔憂、驚恐甚至疲憊。
可是這個人不一樣,他表現出來的是非常明顯的……愉悅。
誰會對著一屋子的病人感到興奮呢?
那一定不是什麼正經醫生,隻能是想用病人來做實驗的變態殺人魔。
更奇怪的是,在戴逸暉出現的刹那,那些本還在痛苦嚎叫的意識體們突然沉默了,連一直想要抓向麥汀汀的手也紛紛縮了回去。
他們看起來很怕他的樣子。
是因為這個人的精神力大到壓過了他們嗎?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還是潛意識裡,它代表著某種令人膽寒的臣服?
若是往常,少年可能還會問一句你想要來做什麼,然而他對這些自己剛才深切接觸過的人們產生了一種異常強烈的保護欲——他感受到了危險,
是來自於戴逸暉對自己和對這些人魚們的威脅。
“……不要。”他從泡泡裡站起來。
儘管眼神有些膽怯的閃爍,但還是儘量盯著戴逸暉,不讓他靠近自己,小聲道,“……不要過來。”
男人似乎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好笑,停下腳步,攤了攤雙手:“你看,我沒有什麼惡意哦,我隻是想來幫你,幫他們——他們畢竟是我一塊兒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家人。”
他的語氣沒有問題,講的話更是很符合邏輯,但是麥汀汀就是覺得他抱著別有用心的意圖。
少年搖搖頭:“沒關係,我自己就能説明他們了,隻是需要一點兒時間。”
最後這句話聲音有些弱,聽起來有點兒沒底氣。
戴逸暉已不再聽從他無用的威懾,慢慢踱著步向他靠近。
牢籠再次轉動,這一回,慢慢轉向和他們水準的位置。
戴逸暉身邊沒有任何保護,那些手臂也不敢伸向他,反倒一個個無精打采地垂下。
麥汀汀看不見任何一張麵孔,但是他知道他們都在默默地注視他們兩個。
“好了,兔兔。”他用上了和克洛伊相同的稱呼,而那讓麥汀汀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聽話的小兔子才是乖兔兔,如果不聽話的話,很容易被獵食者抓走哦。”
在少年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本在休息的藤蔓已經全部蓄勢待發,纏繞著他大半個身體,將主人牢牢地保護在裡麵。
花兒們比麥汀汀更能鮮明地感受到來自於戴逸暉的惡意。
“你要做什麼?”他的聲線不停地顫唞,腿也發軟,但還是盡力穩住自己,“你不是來幫我的。”
那是一個非常平鋪直敘的陳述句。
戴逸暉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你的精神力等級確實不一般,哪怕是現在,我也不能斷定自己就一定比你高。隻可惜你妨礙了小姐的路,也妨礙了我以後的一步登天。”
“所以你說的沒錯,我不是來幫你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驟然從柔軟變得極為銳利,“——我是來殺你的。”
第72章
小幼崽從柔軟的夢境中倏然睜開雙眼, 倉惶地環視周圍,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後,開始嚎啕大哭。
照顧他的女傭趕緊把他從水裡抱起來,溫柔地哄著, 但是沒有任何作用。
而且這不僅是覺得難受或者想要撒嬌的哭哭啼啼, 這是一種尖銳的、痛苦的哭喊。
女僕哄了一會兒, 感覺到情況不對勁,怕小殿下是身體不舒服, 聯繫了醫生。
私人醫生為他做了從頭到尾巴尖兒的診斷,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那就不是生理上的不適了。
正當醫生向林不聞報告是否要聯繫夏榮, 林不聞搖了搖頭。
夏醫師眼下應該在海拉莊園為陷入集體暴走的人們治療,這件事□□關皇室的臉麵, 不能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