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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直播間嗎?”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PADD, 大約是什麼相關資料, 眼神有點兒慘不忍睹地補充, “原名叫做……呃,‘美色誤事’。”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說這個詞時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同僚。

好在, 林不聞沒有注意到。

棘棘果……麥汀汀?

跟小美人有關?!

宋信如遭雷擊,難道是小美人出了什麼事嗎?

小年輕的反應半點不加遮攔——果然,他們找對人了。

林不聞和奧維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傾身向前。

“可以的話,請你講一講和這個直播間有關的事情。”

*

北極星,胡蘇姆鎮。

秦叔帶著秦加來的時候,麥汀汀正在和昆特分工做晚餐。

說是晚餐,其實也沒什麼需要特別料理的,不過是把蔬果洗一洗掰一掰,再給麥小麼榨汁。

他們開門邀請兩人進來後,不善言辭的少年靦腆笑了笑,回去接著弄水果,昆特則負責接待。兩人的分工一向明確。

昆特抱著麥小麼,小嬰兒明亮的眼睛望著來客,很想說話,可惜還不會說話,吐出一個泡泡來。

秦叔對這個第一次見的異族幼崽從開始的敵意到現在的喜愛,隻經歷了他們救回秦加的轉變。

他逗著小孩兒,感受著崽崽皮膚上不同於喪屍的柔軟和溫暖,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悵然。

胡蘇姆也好,整個北極星也罷,這顆枯萎的星球上再也不會誕生新生命了。

秦加從進來開始就沒說話,在他們跟前杵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捏了捏拳頭走到麥汀汀旁邊。

昆特還得和鎮長說話,眼神不住往那邊瞟,小美人見秦加過來,有幾分驚訝,藍眼睛裡漾著靜謐的水光。

昆特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見秦加像個狗尾巴似的跟著麥汀汀轉,心裡煩得不行。

好好的又給自己弄出個情敵來,連看見秦加那張俊臉都嫌晦氣。

可是沒辦法,秦加畢竟是鎮長的兒子,又在整個小鎮都很受歡迎,怎麼也避不開。

“用不著跟那傻小子置氣。”秦叔也瞥向那邊,“你們也不會在這裡待太久吧。”

昆特一驚:“啊?我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叔搖搖頭:“不是我要趕你們走,而是你……或者說,那個孩子,總會離開的。”

“您是什麼意思?”

“他看起來就不屬於這裡。我不是說胡蘇姆,我是說,北極星。”秦叔道,“其實你也很清楚,對吧,他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孩子。或許,是那裡的人。”他做了個向上指的手勢。

昆特有些不服氣:“就算是上象限的人,就算……就算是第一第二帝國的人,那也有平民嘛,怎麼就能確定他是很有身份的人?”

鎮長歎了口氣:“你看過他腰上那個家紋嗎?”

昆特一怔。

從還在烏弩部落時的粉色鬥篷,到現在的風衣,少年外套裡麵是%e8%a3%b8著的,這一點他早就清楚,也是為什麼一般都不太敢看小美人脖子以下的地方。

腰……這麼私密的部位,他可不曾逾越。

“是個麥穗的形狀。他姓麥,對吧?如果真的是那個麥家……”鎮長歎息,“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把他接走的。”

昆特並不清楚上象限的事情,然而關於麥穗和麥家不止一次聽人提起過了,也模糊地明白是個不得了的家族。

秦叔憐愛地看了看他:“你和小加差不多年紀,若不是末日,本該在享受戀愛吧?可是有些人,天生跟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軌道偶爾的交匯,也不能代表什麼。你也希望那個孩子過得更好吧?不是灰頭土臉地東躲西藏。”

年輕的那一個不說話了。

秦叔悠悠道:“所愛之人過得好,才是真正的所求。儘管有時候,可能自己已經看不見了。”

昆特哭喪著臉:“秦叔,你想得這麼透徹,是不是也經歷過很多啊?”

中年人笑眯眯地看著他:“也許我隻是看過很多。”

他的聲音低了點兒,像自言自語,“我可是要帶領所有居民過很好的鎮長啊。”

昆特眨巴一下眼,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叔抹了把臉,像是一同抹去憂愁的回憶,然後捏了捏小人魚的臉蛋。

小傢夥乖乖待在昆特懷裡聽著他們的交流,儘管聽不懂,仍然好奇而專注。

“好了,年輕人,不想難過的東西了,我來給你說說胡蘇姆的發展吧?”

*

“……所以啊,他就跟我說,因為高山區的線路鋪得不好,再加上這邊經常暴雪,容易凍壞線路,所以總停電。”

秦家父子倆走後,昆特一邊吃已經料理好的蔬果,一邊把鎮長剛才講的樁樁胡蘇姆軼事都分享給麥汀汀。

雪山本來就晝短夜長,於是,為了適應漫長的黑暗,小鎮上的人世世代代進化出越來越強的視力,被感染之前,眼睛就有發光的趨勢了。

麥汀汀放下果子,小小地“哇”了一聲驚歎。

坐在懷裡的麥小麼抬頭看看他,拍了拍小手,大聲地跟著“麼~!”了一聲,絕對是氣氛組捧場王。

少年回想了下秦加合秦叔的長相:“他們看起來,不像這裡的人。”

“對。他們原本是城市裡的人,秦叔和秦加的雙親是同事,來高山區援建來著。胡蘇姆的居民淳樸友好,他們待了不少年。但後來遇上了雪崩,秦加的父母遇難了,也算是因公殉職吧。秦叔收養了小加,兩人一直留在胡蘇姆,秦叔還當上了鎮長。然後病毒爆發,再往後的事兒,也就千篇一律了。”

三口之家的成立到傾覆,說起來是寥寥幾句話,可在其中的人多背負了多少傷痛和辛苦,外人是無從探知的。

好在,他們救回了秦加,把秦叔最後一個親人送回他身邊,讓異國他鄉相依為命的父子倆得以團聚。

對於夾在生死縫隙中的感染者們而言,已經最好的結局了。

昆特看見麥汀汀聽見秦加的經歷後低落的模樣,有些吃味,小心翼翼地打探:“你……你喜歡他嗎?”

小美人懵懵懂懂重複:“‘喜、歡’……?”

“我、我是說秦加。”昆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磕碰了起來,“你、你、你……”

“喜歡的呀。”小美人微笑著回答,並不遮掩。

這麼直白,昆特聽著更難過了,並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問。

果然自己還是比不上那傢夥麼……

“也、喜歡你。”少年望向他,圓圓的眼睛宛若純淨無瑕的藍寶石,不摻絲毫私欲雜質。

青年一愣,繼而從脖子紅到耳朵根。

其實他懂的,小美人的“喜歡”和愛情無關,就像喜歡棘棘果,喜歡一朵花、一片雲那樣,乾淨得要命。

然而能被親口說出來喜歡,他還是高興得不得了,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了。

麥汀汀沒注意到他被自己一句話點成木頭的怪異模樣,高高舉起人魚幼崽蹭了蹭鼻尖。

“最、最喜歡崽崽啦。”

嬰兒開心地咯咯笑,奶嘴和鱗片都亮了起來。

昆特看著他們親密無間的互動,想著,沒關係。

小美人對自己隻是純粹的友情也沒關係。

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

廢土沒有任何娛樂活動,進化出意識們的喪屍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過飯後就該睡覺了。

和昆特道了晚安之後,麥汀汀躺在自己的床上,蓋著軟乎乎的小毯子,有點兒像回到棘棘果旁邊的樹屋裡。

懷中的麥小麼早就睡著了,吐息安穩,時不時嚶嚀一句,似乎做著什麼夢。

少年卻有點兒睡不著,腦海中依舊重播著早些時候的畫麵。

那時候秦加走到他身邊,盯著他洗果子的動作,似乎很有掙紮。

麥汀汀知道,被阿嬤從精神空間中抽走「一見鍾情」以後,現在的秦加對自己應該很不喜歡才對。

那為什麼,又一副很想和自己說話的樣子呢?

青年沉默半晌,咬了咬牙開口:“你在做什麼?”

少年看了看自己麵前水靈靈的果子,有些不明白,但還是耐心地解釋給他聽:“洗果果。”

“……哦。”

“嗯……”

“……好吃嗎?”

“嗯……”

“哦。”┇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兩人就這麼一個字一個字地蹦,還都是沒什麼意義的語氣詞。

另一邊秦叔和昆特聊得正歡,好似講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兩人的笑聲夾雜著小人魚的奶聲奶氣在屋子裡飄蕩,飄到他們這個沉默的角落,更顯尷尬。

秦加忽然上前一步。

麥汀汀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過去的他過於柔弱無法自保,麵對想要欺負自己的同類、尤其是人高馬大的那一群,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隻能逃。

秦加注意到他的躲避,很是沮喪。

但他還是賭上勇氣,孤注一擲地問:“那個,我……可以摸一下你的頭發嗎?”

小美人的頭發卷卷蓬蓬的,顏色那麼淺,像落著雪。

他的手和心都癢酥酥的,好想、好想摸摸看。

少年愣了下。

這樣的話,這樣的情形,曾經在那個同患難共生死的灰色空間中,秦加也問過。

那時候青年說,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一瞬間他仿佛被拉回灰色天空與碧綠迷牆的圍城中,夢境與現實的交點被模糊。

片刻後,少年回過神。

就像在囚籠裡的回答一樣,麥汀汀點點頭。

秦加抬起手,極謹慎、極輕柔地碰了碰他垂落的發梢,接著露出一個又想微笑又想大哭一場的笑容,慌亂地抬眼,在接觸到麥汀汀眼神的刹那,如同觸電般猛地縮回手。

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衝破枷鎖,越過他超速的假想心跳,飛出喉嚨。

謝謝。

最終,他低聲道。

對不起……

哪怕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道歉。

少年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水珠從指尖滴落,未發一言。

……

人類的感情那樣複雜,就算成了喪屍也依舊無法抗拒心動的本能。

隻是這些對於白紙一樣單純的麥汀汀來說,實在很叫他困惑。

他喜歡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但那種喜歡是喜歡昨日的晴空,今夜的星光,喜歡一顆青翠欲滴的果果,小石子掉進湖水中的漣漪,喜歡飛鳥振翅與鳴音。

要說有誰不太同,那就是對崽崽的喜歡更一點——不,不是一點,是多得多。

他的喜歡是百分之百的甜蜜,沒有酸澀,沒有苦楚。

所以他不會明白,愛與愛之間又有什麼差別,不明白患得患失的叫做僾情——那離他過於遙遠了。

人類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離小喪屍太遠太遠了。

麥汀汀輕輕拍著小人魚的背,哄著被昆特鼾聲驚醒的幼崽重新入睡,自己也闔上眼,在困擾中慢慢睡著。

*

半夜,他們忽然被什麼動靜驚醒。

起初以為是窗戶沒關緊的風聲,很快,分辨出了那絕不是風能夠產生的動靜。

粗重的、野獸一樣的喘熄,在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