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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步都走得很堅定。

那是一個父親的背影。

第43章

屋子裡的兩隻喪屍相對著趴在地上, 中間擱著伶仃的花瓶。

雪蓮花種才放進去數小時,竟然已經生根了。

它生長的速度極快,幾乎肉眼可見拔節抽長。再這樣下去,最快明天晚上就能長出苗苗來。

然而每朵花從花苞到完全開放可能會有很大差異, 沒有固定的生長速度換算比例, 他們沒那麼多時間等待。

有什麼辦法可以加速花兒的開放呢?

小人魚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胡蘇姆鎮的居民大多是素食者, 儘管他們還沒有救回秦加,不過還是慷慨地準備了些食物。麥汀汀背包裡的那個榨汁機經過一路顛簸早就破破爛爛, 基礎功能卻意外得還可以用,把聞起來有點兒奇特的雪山特色植物放進去榨出新口味的奶昔, 也能讓麥小麼填飽肚子。

崽崽吃飽不鬧人,背包蓋沒有打開, 他的小腦袋本來就枕在外麵,這時候一用勁兒翻過身, 骨碌碌滾來滾去, 自娛自樂很開心。

想要讓花兒快點生長, 就需要肥料。

肥料是一種催化劑。

催化, 也就意味著在短期內大量灌入能量。

換言之, 需要找到一個巨大的、且能夠為他們所用的能量源。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量源。

麥汀汀和昆特同時看向麥小麼。

準確的說, 是他那顆夢幻的奶嘴。

崽崽注意到了兩道灼灼的視線,停下滾來滾去的遊戲, 平躺在地上, 以相反的視角看向成年人們。

他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麼?”

兩隻喪屍對視一眼, 昆特一點頭, 麥汀汀走到崽崽旁邊, 跪坐在他對麵,從上往下看, 戳了戳軟嫩嫩的小臉蛋:“唔。”

崽崽看見他就笑,眼睛彎成兩輪小月牙:“麻?”

小喪屍和小人魚有獨特的交流方式,接下來他們之間的對話並不以聲音的方式呈現,嬰兒的小手握上少年的手指,兩個人都有輕快愉悅的笑意。

昆特呆呆地趴在那兒看他倆,甚至忘了爬起來,摸不著頭腦。

崽崽抓著麥汀汀的手晃了晃撒嬌,眸子亮晶晶的:“麼!”

麥汀汀也笑,轉過頭跟昆特說:“答應啦。”

昆特:“??”

怎麼就答應了啊!!

他開始懷疑這兩個傢夥是不是有什麼心靈連結了。

總之,他們可以大膽地驗證先前的猜想了,麥汀汀把花瓶小心地捧到麥小麼麵前。

玻璃瓶裡的小花種的根莖看起來非常纖弱,但在盡力向下紮根,細嫩地在土壤中劃出前行的路徑。最上麵那一層有了輕微的隆起,看起來有小苗兒探頭探腦,隨時準備出來打個招呼。

奶嘴飄到了一旁,小麼抱住花瓶,他的手太小太小,指間要張得很開才行,花種淡淡的光透過他那一看就與人類不同的半透明指蹼。

崽崽皺皺鼻子,嗅覺格外敏銳的他嗅見土壤裡的另一重清冷冷的氣味,好奇地張開嘴——

“不能吃。”麥汀汀像是有預感似的及時阻止。

崽崽鼓起腮幫,有點兒失望。

不過這失望很快隨風而去,因為他找到了新的玩法。

人魚幼崽用尾尖頂起玻璃瓶,像個玩球的小海獅那樣把它轉來轉去,看得成年人們心驚膽戰,生怕把脆弱又珍貴的花種撒出來。

奇怪的是,瓶口仿佛被封上了一樣,無論花瓶怎麼倒轉、傾瀉,裡麵的土壤都沒有漏。

玻璃花瓶本來是有重量的,又加上了土,崽崽那麼小一點兒,也不比花瓶大多少,嬉鬧的時候竟然穩穩當當,還很輕鬆,就好像那瓶子是軟綿綿的雲朵做的。

看似嬌嫩柔弱的小嬰兒實際上是個力大無窮的怪力士,這一點麥汀汀早就領教過了。

小人魚本身鱗片就會發光,哪怕現在因為同蛇鰩大戰損耗過量體力的後遺症變得透明,依舊同雪蓮花種交相輝映。

花瓶被他飄逸的尾鰭纏繞,像個會發光的沙漏。

崽崽抱著花瓶玩了半天,總算失去了興趣,在媽媽的鼓勵下,開始了正式工作。

他咬著奶嘴,吐出泡泡讓自己和花瓶一同飄起來,長長的、纖薄的尾鰭從花瓶細細的瓶頸中伸進去。

極光珍珠驀地大亮,那瀲灩的光團頃刻間透過鱗與鰭的交替,紗一樣繞過幼崽的小身體,直到彙聚在尾巴尖兒,隔著幾釐米的距離沖著土壤遙遙一點。

光如一滴水,滴落在種子上。

花種感應到了召喚,陡然亮了亮。

在做這一切時他和它並非靜止不動,而是一同在泡泡裡三百六十度柔柔滾動,泡泡裡好似沒有任何重力,並未對崽崽產生影響。

沒有燈的房間裡頃刻間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光,小人魚身上的,極光珍珠的,雪蓮花種的……它們各有各不同的顏色,交織在一塊兒如夢似幻,照亮了幽微的夜色。

麥小麼做完這一切,再次像個小海獅一樣抱著花瓶快活地在泡泡裡翻滾一圈,然後飄到麥汀汀麵前,尾巴一扔,花瓶落在腦袋上,咯咯直笑:“麻!”

小朋友幫了大人的忙,當然要求誇獎呀~

昆特看著那花瓶被他頂在腦袋上晃晃悠悠的,心都拎著;麥汀汀倒是非常信任小傢夥,雙手穿過泡泡瑩亮的邊緣,取下花瓶。

順便一提,小人魚的泡泡在作為防禦措施時,是極為堅固的堡壘,彈性大到不可思議,任何利器都紮不透;但當他放下戒備,或者說允許時,仿若無物。

都看崽崽的心情決定喔。

昆特趕緊湊過來,開口時差點咬到嘴唇:“真、真真真的有用!開、開花了!”

不怪他一激動就結巴,實在太過神奇——僅僅是被小人魚抱過去發發光扔來扔去玩鬧一通,不久前還未破土的種子,已經冒出了尖尖的苗兒,頂上隱約有了脹大的花苞形狀。

“你好厲害啊!”昆特真誠地誇獎。

有了能量的加速,灰雪蓮應當明天就能開放了,接下來的進程全都可以跳上更快的節奏。

小幼崽輕輕一抖尾鰭,灑下一小片細碎的淺金色光暈,然後笑眯眯地甩了甩尾巴,好像在說,崽崽就是最棒的喲~!

*

如他們所願,第二天下午,一朵微型、但完整的灰色雪蓮花,已然擠出了瓶口,寂寞地開在那兒孤芳自賞。

麥汀汀在摘下它的時候感到一絲憐惜的心痛,當初花女孩給了這顆種子、說有危險的時候可以種下,怎麼也沒料想到了會是如今的局麵。

不過,他的雙眸又有了一絲期待的神采,有了最後一樣原料,就能帶回秦加了吧?

也不知道秦加醒來之後,還會不會認得自己……

根據昆特的說法,他昏過去前前後後總共也就幾個小時;但精神空間裡的時間計算法則與普世不同,再加上絕境中的吊橋效應,以及被抹去的記憶共用,他同秦加仿佛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秦叔得知花開的消息非常高興,很快讓人把其他需要的東西也都準備好。

花從哪來、為什麼能快得如此不合常理,他通通沒問,連關於麥小麼的事情都向其他鎮民守口如瓶。

末世之中,又有什麼是正常的呢?大家不過是各憑本事活下去罷了。

阿嬤和阿木自從醒來後就像消失了一般,倒是那個沒有腦袋的阿咩仍然留在麥汀汀家裡,咩咩咩地吃掉了他們大多數食物,成天精力無限地在屋子裡橫衝直撞——幸好這個房子裡沒有什麼傢俱,不然早就被拆沒了。

秦叔一度懷疑那兩個瘋瘋癲癲的一老一少是不是逃跑了,麥汀汀倒不這麼覺得:阿木對阿咩的喜愛真誠、毫不摻假,這是小孩子唯一的朋友,他們相信他不會放棄無頭羊。

果然,在把花種和其他原料放進布包裹、係在阿咩的背上之後,不需要任何人告訴它做什麼事,羊兒樂顛顛地離開了。

又過了一天,阿咩如約而至,布包裹依然在,隻不過裡麵載重變輕了許多。

昆特解開包裹一看,裡麵放著一個閃閃發光的小瓶子,也就人手指的大小,盛著一些渾濁的液體。〓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秦叔湊過來,對眾人搜集那麼久的材料最終隻熬出來這麼一丁點兒有些恍惚,片刻後回過神來問道:“這個解毒劑……是讓小加喝下去嗎?”

麥汀汀想了想,覺得沒那麼簡單。

秦加中的“毒”本質上是反抗阿嬤對他記憶的馴化,進而產生的死結,那麼為瞭解鈴,仍然需要潛入精神空間才行。

至於進入之後如何使用小瓶子裡的液體,見機行事。

兩個會構建空間的一老一少都不在,剩下的人中有足夠強大精神力的,也就隻有麥汀汀了——少年不得不再次擔起重任。

他還從來沒主動做過同他人的心靈連結,實際上麥汀汀迄今為止有的精神力,除了看見他人情緒顏色,也就是和不會說話的人魚幼崽之間愈發沒有障礙的交流——與其說這是一種讀心術,不如說是建立在日積月累相處和默契上的心有靈犀。

讓他獨自構建一個空間,探究他人的思維深處,還要想辦法解毒……

太困難了呀,他隻是一隻小喪屍QAQ

阿嬤強行圍造的灰空間給麥汀汀留下了許多不好的印象,逃出來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儘管此刻的麥汀汀已經對那些被吞噬的記憶沒什麼觸動了;對於重新進入、還是獨自進入精神空間,他仍有些抵觸和恐懼。

見少年舉棋不定,鎮長好幾次想開口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救子心切,然而這個單薄的少年已經為了秦加冒過險,強人所難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另一邊的昆特當然是最重視麥汀汀自己的,若是小美人這麼懼怕,要不他們再想想別的辦法,比如找找瘋婆子……

“麻?”

稚嫩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僵持。

麥汀汀低下頭,懷裡的小魚兒用尾巴纏上他的胳膊,正揚起臉望著他,翡翠似的眸子裡倒映著窗外遙遠的晚霞。

少年揉了揉他軟軟的頭髮:“你要陪我……一起嗎?”

“麼~!”

小傢夥無論何時都是笑眯眯的,佔據著年幼時無懼無慮的特※權。

和媽媽在一起,他所向無敵。

他再也、再也不想感受一次被媽媽丟下、或是找不到媽媽的感覺了。

那種被剝離開至親的經歷他有過一次,儘管已經久遠到褪色,仍然會在某些夜晚的至靜至暗時刻,像個張牙舞爪的大怪獸劫走無力反抗的小小幼崽。

離開了誰,又是什麼時候離開,崽崽早就不記得了。

然而呼喚媽媽得不到回應,是幾天前剛剛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

麥汀汀感受到麥小麼柔軟的小身體細小的顫唞,像被拋離巢%e7%a9%b4的新生雛鳥,他「看見」了他掩藏在撒嬌粘人之下的擔憂與畏怯。

少年勾住他的小手指,轉向那邊的成年喪屍,輕而堅定:“我們,一起去。”

無論到哪裡,他們都要一起。

第44章

“行了, 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