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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螢有些驚訝:“這,這得要什麼技術啊?”

偌大星球,幾萬喪屍,每隻都被固定的鏡頭盯著已經夠奇怪的了,現在突然發現,其實還有更高一層的監控——能夠監控人的精神思想?

從來沒有人知道直播間平臺究竟是何人搭建,又是怎樣操作的。

乃至作為up主,有四分之一的打賞收入,蔣螢都不知道會分到哪裡。

背後暗藏的似乎是個很大的局,光是想一想都叫人心驚膽戰,蔣螢感到幾分對未知力量的畏懼。

然而宋信比她的思維要單純得多。

年輕的那個眼底閃爍著近乎狂熱的光亮:“螢螢姐,你說,小麥有沒有可能已經進入另一個維度了?遁入空門的那種?”

……這就想得有點不切實際了吧。

蔣螢愛憐地摸摸他的頭:“小美人在不在空不空門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深居麥門了。”

*

與此同時,話題中心人物在密閉的精神空間中,驚訝地抬起頭。

周遭原本被幽深的灰所淹沒,除了兩隻喪屍與一堆火以外全是虛無。

在某個無人注意的時刻,靜悄悄地立起了許多……圍牆。

圍牆中心映射著淡淡的白光,外麵則是透明的,像玻璃。

玻璃幕牆上斜斜排列著花紋,湊近看才發現那些是無數細小的爬牆虎。

CC-09作為人類棲息地,和母星——不是赫特星域的那顆,而是上象限那個繁盛的第一帝國主星——環境相似,末日之前植物生長也大致有著相同規律。

地錦的葉片本應有成人的手掌大小,就算是新長出的也不會小到哪兒去。

然而眼前的這些最大不超過拇指高度,最小的僅有指甲蓋那麼大,這也是為什麼麥汀汀一開始會把它認成花紋。

病毒對北極星的侵襲,自然不隻表現在人類和動物身上,植物也是一樣。

有棘棘樹這樣完全新生的種類,也有爬牆虎這樣改變了原本形態的。

葉片層層疊疊,像一個個綠色的小手掌。

原本應該是很可愛的,隻是當數以億計的它們密密麻麻攀附在圍牆上,有些毛骨悚然。

被地錦覆蓋的玻璃幕牆約有三米多高,並非四四方方閉合出現,它不止一道,分為好幾個方向。

朝著正前方延展到一半忽然向左側拐彎,後方的則繞去右邊。

在更遠的地方,圍牆貌似排列整齊,平鋪直敘的過程中常常節外生枝。

既有規律,又無解法。

看起來像個……迷宮。

霎時間,原本虛無得灰色空間佈滿了半透明的幕牆,它們強勢地佔領天地,不容抗拒,俯瞰著弱不禁風的藐小前人類。

沒有來處的風微微掀動爬牆虎的枝葉,湧動起碧綠的波浪。

在這蒼翠海洋的深處,成千上萬的光點隨之被吹散又重組。

奇詭之餘,不失壯麗。

麥汀汀仰著小臉,眼睛都快不夠看了。

他默默地想,它們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秦加倒是對圍牆拔地而起的驚異場景習以為常,甚至麵露無奈,歎了口氣。

青年站起身,悠悠伸了個懶腰,然後低下頭,對茫然的小美人伸出手。

那其實是個非常講究的姿勢。

要說的話,和在舞會上邀請自己心儀之人共舞一曲差不多。

專注、優雅,又滿懷期待。

仿佛他們身後並非逃不出去的囚籠,而是眾人贊許的目光;那些幽光也不是從怪異的圍牆中透出來的,頭頂應當懸著一盞璀璨明亮的水晶吊燈。

他們就在那如夢似幻的光芒中央。

“嘿,想不想玩個遊戲?”秦加沖他眨眨眼,嘴角勾起小孩子似的頑皮弧度,“——來試試看,迷宮會通往何處吧。”

第38章

在這之前, 秦加原本是麥汀汀要救的人,現在起,又是一同被困在囚牢中互相依靠的隊友,他對他並不設防, 自然地伸出手。

秦加輕巧一拽, 把他拉了起來。

小美人的手皮膚細膩, 涼涼軟軟的,還縈繞著淡淡的清香。牽著他像握住一塊上好的羊羹。

秦加咧嘴笑:“小汀你好香啊。”

青年熱情簡單, 坦誠直白,相處起來很輕鬆, 不需要任何花招,更不用勾心鬥角。麥汀汀很喜歡跟他待在一塊兒。

兩人如同散步, 沿著唯一的路向前走,第一次見到迷宮成型的麥汀汀仔細地觀察著兩旁。

翠綠的玻璃幕牆並不是靜止的, 它們在兩人都起身的霎那, 也開始了行動。

成千上萬的細小爬牆虎葉片順著枝條緩慢移動, 像某種早就預設好的程式, 根據指令變換形態, 從垂直到傾斜上下, 再到水準,緩緩繞一個圈, 再周而復始。

若是隻有一麵牆這樣, 姑且可以算作新奇的景觀;可目之所及的所有爬牆虎都在步調統一地改變角度, 著實有點瘮人。

在最初被拽進這個灰撲撲的精神世界時, 麥汀汀記得那裡有許多腐草的碎片, 到處泛著一股陳舊的氣味,令人很不舒服。

眼下, 所有的植物卻枝繁葉茂,鮮活而頑強,湊近還能嗅見柔柔的草木香,蓬勃地開向無限邊際。

小喪屍忍不住想,這裡還是阿嬤的精神空間嗎?會不會已經進入了另一層無盡的虛空?

前麵是個一左一右的岔路口,秦加停下來,問他想選哪邊。

小喪屍不曉得兩個選項都會通向怎樣的答案,咬著下唇猶豫片刻,選了左。

在拐彎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剛才出發的原點,那簇火好像知道他們要離開似的,竟然非常節能地熄滅了。

兩隻喪屍踩在水中前行,相比於麥汀汀小心翼翼的每一步,秦加顯得悠然自得多了。

他在這兒待了這麼久,綠色的迷宮走了沒一萬次也有幾千次,每次的結果都沒有差別,對這裡的熟悉程度已然勝過了被遺忘的家,閉著眼睛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邁。

精神空間裡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有些許差別,不耗費體力,沒有疲勞,麥汀汀感覺不到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在最後一個三向岔路口選擇朝右。

他在這條路的盡頭,看見了熊熊燃燒的柴火。

……是他們先前的那堆嗎?

一路秦加都是讓他選擇走向的,少年記得自己每一次選的應當都是朝著更遠方走,絕不可能兜圈繞回初始地。

同樣,他也清楚地記得,在離開的時候,火堆是熄滅的。

是誰又點燃了它們?

麥汀汀杵在原地,又驚又疑,秦加倒是早有所料,鬆開手先走到火堆旁邊,懶洋洋地盤腿坐下來,眯著眼睛:“哎,烤著還挺暖和的嘛。”

進階的喪屍對溫度的感知會有所恢復,灰色空間裡也的確偶爾有風。

喪屍的眨眼頻率比人類慢得多,麥汀汀站在那兒,不眨眼的時候像個雪白可愛的洋娃娃,學院製服版的那種。

秦加對還在發呆的小美人招招手:“來坐呀。”

麥汀汀後知後覺意識到,火堆附近的區域竟然沒有水。

明明整個精神空間都淹了一層無色無味的液體,偏偏秦加、或者說火堆所在的地方是乾爽的,好像故意吸引來人選擇這裡作為依靠點似的。

“喏,看吧,我早就知道了——往哪條路走最終我們都會回到原點來。”秦加聳聳肩,“所以我已經放棄逃出去的想法了。呆在這兒雖然無聊,不過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休息,也不怕雪崩和怪獸。”

怪獸?

洋娃娃被關鍵字戳到了啟動鍵,眨巴一下霧藍的小鹿眼。

胡蘇姆小鎮依託於雪山,那麼怪獸……會是雪怪啪嘰嗎?

他所喜愛的大隻毛茸茸,對喪屍居民們來說竟是種可怕的威脅。→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因為……啪嘰下山對小鎮做過什麼嗎?

秦加不知他心中所想,接著剛才的話題講下去:“尤其是,你要願意跟我一起——不,你現在可能也不得不留在這裡了——我們兩個平時講講話呀,時間就會好打發得多。”

構想是挺美好,但這種想法從某種程度而言,是基於日後有朝一日他們會離開這裡的基礎。

他沒有想過,若是這種囚禁無止境——任何無止境的東西,都很可怕。

察覺到不對勁兒的麥汀汀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還記得他們從“原點”出發時,那堆火滅了以後,露出一根燒得焦黑的木頭。

紋路很奇特,有點像撮齊劉海。

然而麵前這堆柴明顯是新的,沒有任何長久焚燒的痕跡。

——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回到初始,腳下的,是一個全新的地方。

很有可能無論停在哪裡,或者嚴格來說,秦加「認為」該停下時,都會出現相似的火堆。

或許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有好幾次秦加以及接近了真正的出口,或是踏上了正確的路線,可隻要一停下來想要休息,四周的牆體就會發生微妙的異動,再憑空出現一攤搖曳的火苗。

灰色空間到處是水,唯有這一星半點的火,那樣特別,那樣具有標誌性,迷惑著秦加認為自己回到了起點。

這座迷宮在消磨被困者的意誌。

究竟是迷宮有自我意識,還是有誰操縱它這麼做?

若是換一個人,換一隻喪屍在這兒,也許會因為越想越害怕而不敢再嘗試;好在麥汀汀的想法總是純粹:既然發現了不對勁,那就再走一次嘛。

“可以,再走一次嘛?”他抬頭看著秦加。

小美人的要求總是很難拒絕的,秦加雖然不知道重新嘗試的意義在哪裡,但反正在這兒也沒有別的事可做,權當再散步一次唄。

既可以打發時間,又能滿足小美人的需求,最重要的,還可以牽手手。

一箭三雕的事,誰不答應誰傻子。

秦加心情大好,牽著麥汀汀再一次出發。

這回甚至哼起了歌。

秦加的嗓音是很不錯的,就是有點跑調,好在麥汀汀也跑調,聽不出來什麼差別,反而因為這歌聲也跟著有點開心。

少年想,這個人,不,這隻喪屍和他之前認識的所有喪屍都不一樣。

介於生與死之間、被禁錮在無法掙脫的泥濘裡的感染者,大多陰鬱、充滿戒心。

尤其是森林區的喪屍,對殺戮遊戲有所感知,每一個遇到的都是決一死戰的對手,更不會輕易交托信任。

秦加卻好似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孩子,對外界的一切仍舊充滿友好的期待。

他一邊聽青年跑調的歡快歌聲,一邊又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好像認識的某個人,也很會唱歌來著。

而且比秦加好聽得多——說是天籟之音也不為過。

究竟是誰呢……

精神空間已經快要將他的記憶洗刷一遍重新來過了,他右手被秦加牽著,左手摸了摸光滑的鵝卵石吊墜,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想——還是什麼也沒想起來。

小美人這一次並不完全是跟在後麵,他一路走,也一路從指尖凝出透明的藍色小花朵。

沒錯,他在這個精神空間中左腿的傷口被修復,沒有了熟悉的荊棘藤蔓,卻在不久前發現身體中的「藍」並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