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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情中多沉溺片刻,可惜畫麵過於朦朧,如同霧裡看花,夢的碎片轉瞬即逝。

他什麼都沒抓住。

*

水中的小孩子把珍珠奶嘴當成小球,用尾巴拋起來再接住,自在嬉戲;岸邊的少年雙手枕著下巴,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睡得正香。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昏暗的角落裡,站著三個神情凝重的成年人。

“我得承認,這實在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尼基塔抱臂,“老戚,你家這個小朋友膽子也太大了,撿什麼不好,竟然撿……?”

“不是我家的。”戚澄皺眉,“我也沒想到。”

尼基塔將薄紗搭在手臂上,酒紅色的指甲油像一滴將落未落的血。她深吸一口氣:“幸好是被我們發現了,要是被……”

她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沈硯心,後者沒搭話,麵無表情盯著泳池裡的幼崽。

他們早就覺得麥汀汀不對勁,這麼柔弱的性格,卻為了保護背包不顧一切,一定是裡麵藏著什麼。

不僅麥汀汀不願意說,似乎知情的盧克也一個字都不肯透露——要知道,小孩兒那麼崇拜哥哥,曾經無話不談,而今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不過再怎麼猜,無非是一些寶物之類的,甚至可能對他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畢竟麥汀汀是個有點兒孤僻的小喪屍。

就算是唯一跟他偶爾有來往的戚澄,也搞不明白這個小傢夥在想什麼——哪有喪屍天天吃果子的嘛。

說不定那個被他當做至寶的包裡,裝的就是滿滿的紅果子。

今夜少年又怕又堅定地要下樓,他們知道,這是最好的探究時期,於是跟了下去。

誰能想到呢。

做夢都想不到,包裡藏著的是人魚。

——在棄星上竟然出現了一條人魚,還是最為罕見的新生幼崽。

尼基塔說得沒錯,幸好察覺到的是他們仨,若是被……那位,後果不堪設想。

小麥的膽子也太大了。遇到人魚就算了,還隨身攜帶;隨身攜帶就算了,居然敢帶進喪屍群。真是不要命。

原以為就是個無害的小漂亮,結果漂亮是真的,無害是假的。

何止不“無害”,根本是個威力極大的不定時炸※彈

尼基塔歎了口氣:“玫瑰終究是要帶刺的。”

而且這根刺不僅會刺傷他人,也許連自己也全軍覆沒。

戚澄斜睨她一眼:“你在說你自己嗎?”

“謝謝你的誇獎,但很遺憾,我說的是你這位小美人。”

戚澄有些煩躁:“說了不是我的。”

一直沒開口的沈硯心忽然出聲打斷他倆無意義的爭執:“走吧。”

戚澄和尼基塔對視一眼,沒料到會是這麼個裁決:“那他倆……”

“先讓那個幼崽恢復體力再說。”沈硯心閉了閉眼再睜開,黑色的瞳孔漩渦一樣深不見底,所有情緒都早已湮滅其中,“如果人魚死在北極星上,遠比被‘他’知道麻煩得多。”

另外兩人聽完他的話,心中一凜。

沈硯心的考量沒錯,若真發生了這樣的事,倒楣的可就不是麥汀汀和小魚苗了,到時候也許整顆星球都要受牽連。

三人離開泳池,但也並沒有立刻回去三樓,而是選擇繼續待在一樓。

他們得守著麥汀汀和小魚仔,不能讓其他人發現。

尤其是……“他”。

外麵無風無塵,格外靜謐,好似壞天氣從來不曾出現過。

尼基塔倚在牆邊,看著晴朗的星空:“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暴風眼真的安全嗎?”

戚澄盤腿坐下:“是不是這次的也快結束了?”

沈硯心靠著牆闔上眼:“也許。”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樣突發的自然災害並不會持續太久,可究竟具體什麼時間會停止,誰也不清楚。

他們早有預感,自己是被人擺在棋盤上的棋子,命運並不受自己控製。然而棋盤究竟有多大,或許遠遠超乎想像。

戚澄問:“沈先生,你打算怎麼辦?”

沈硯心在這個族群中的地位很特殊,尤其當“他”不在的時候。

尼基塔也看過去:“是啊,特別是那條小魚兒。”

沈硯心沒有睜眼:“……還沒想好。”

其實他腦海中勾勒過幾種計畫。人魚族如今生育率慘澹,還能有條件孵化子嗣的,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也是達官顯貴,小東西的地位一定相當之高。

若是能用小傢夥為自己、甚至為整個北極星悲慘的居民們做些什麼,再好不過。

反之,一著不慎,後果會很慘烈。

隻是,赫特星對北極星的控製向來是單方麵,除了殺戮中勝出的“喪屍王”以外,還沒誰能夠和母星取得聯繫。

怎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呢?

尼基塔見他不語,大約猜到了什麼,不過提起的卻是另外一樁:“硯心,這都幾天了,‘他’是不是該……”

“玩得開心嗎。”

印證了尼基塔的擔憂,一道仿佛來自地獄的陰詭狠戾的嗓音驀地打破午夜的寧靜。

沈硯心陡然睜開眼,全身僵住了。

尼基塔和戚澄也不約而同站直了,恭謹地低下頭,誰也不敢直視不速之客。

來人高大強壯,皮膚黝黑,從頭頂至下巴有一道長而深的疤痕,扭扭曲曲,像是切碎後重新縫合。

或者不是“像”。

他曾經真的被撕裂成兩半,又奇跡地活了下來。

他是喪屍群俯首稱臣的老大,是成王的最有力的候選者。

在千萬裡外的赫特星上,他同樣在觀眾中大受歡迎。

他們叫他“弩哥”。

*

一陣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強行將麥汀汀從夢中拖拽出來,生硬地剝離開柔軟的幻境。

少年驚懼地睜開眼,看見池水中的嬰兒同樣驚恐地看向自己,目光中滿是無助和求救。

而他身後,原本平靜的池水不知何時翻攪起驚天駭浪,幼崽那麼小一隻,飄搖在浪濤中,隨時會被吞沒。

先前誰都沒留意到不足三米深的池底蟄伏著的巨大陰影,此刻正緩緩現身。

麥汀汀終於明白,那些流淌到岸上的水漬是哪裡來的。

也明白了為什麼這樣寧靜的區域,從來沒有誰進入過,哪怕是需要水的其他族群。

……原來這片清澈見底的水域,早就有了自己的守衛者。

*

赫特母星,皇宮,禦書房。

左右兩個方向的全息投影密密麻麻排列著不同資料,中間的一塊則是幅星球全貌的地圖。

下方一行浮動的小字:伽瑪象限,赫特帝國星域,γ-CC-09。

人魚王埃裡希·希歐多爾站在中央,環視一圈,將所有資料盡收眼底。

他摘下耳垂上的極光珍珠,放在手心裡,垂眸看著它在投影光源照射下變換的光澤。

在他的童年時代,能夠產出極光珍珠的母蚌就已經在赫特帝國的全域範圍內正式滅絕。

二十多年過去,過去存在的珍珠大多失傳,除了早就不知道被走私到哪個象限去的,剩下的都小得可憐,他佩戴的這兩顆已是鳳毛麟角的臻品。

其實還有一顆更大、更加寶貴的。

不久前被盜走,至今下落不明。

“還是沒有蹤跡嗎?”人魚王開口,聲音平淡。

一旁操作的副手林上校低著頭,有些慚愧:“……抱歉,還是找不到。”

埃裡希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所有辦法都試過了?”

林不聞硬著頭皮:“其實還有一個,隻不過——”

“不用告訴我。”王說,“交給你去辦吧。”

他講得輕描淡寫,沒什麼情緒,好像隻是同意了一件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

好像丟失的真的隻是一顆沒生命、價值全靠人為額外賦予的珍珠。

而不是他的孩子,赫特帝國唯一的繼承人。

“……是。”

待資料自動存蓄後,林不聞停下手上的動作,向禦書房外走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另外,你告訴奧維。”

陛下的聲音再次響起,曳住他的步伐。

上校捕捉到同僚的名字,轉過身,等待著吩咐。

“通知迷霧艦隊,明日啟程去CC-09,行程保持S級機密。”王似乎在考量什麼,頓了頓,“——我會親自帶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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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奢侈品

沈硯心跟在弩哥身後走向三樓, 沒有了平日裡流暢自然的動作,步履沉重拖遝,僵硬得像一個無意識的低等喪屍。

他盯著弩哥的後頸,那兒同樣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和前麵連在一塊兒, 一直延伸到衣服之下看不見的地方。

沈硯心想, 若是自己手裡拿著任何工具,什麼都行, 隻要夠鋒利、夠堅固,他都很想從後麵狠狠掄上去, 讓這個人頭破血流,讓自己重獲自由, 哪怕代價是一起死——

很可惜,他做不到。

不是因為沒有趁手的武器, 而是沒人能「殺死」弩哥。

CC-09當然不是在幾天之內全部感染的, 也曾有過漫長而煎熬的對峙時期。當年的軍D組織過大規模的隊伍抗擊喪屍, 已經被感染的弩哥被人類拿著特製的鋒銳斧子從頭顱狠狠劈成兩半。

打喪屍要爆頭, 這是自古以來的共識。事實證明, 對付大多數低級喪屍也是有用的, 隻要砍掉他們的頭,剩下的殘體不會再掙紮著扭曲爬起來, 徹底死去。

唯獨這個後來在母星上代號為弓弩的男人不同。

他被劈成了兩半, 卻沒有死。

突擊隊員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拚在了一塊兒, 兩灘爛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二為一, 重新有了人形, 慢吞吞爬起來後,露出了極為扭曲的、如同來自地獄的笑容。

那的確是地獄來信。

席捲北極星的病毒不分物種感染了所有生命體, 無論是原住民的人類,還是動物、植物。但它並非隻有致死那麼簡單,還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副作用,抗不過去的死路一條,捱過去的,則進化出了「異能」。

比如通過棘棘果讓麥汀汀獲得奇跡般的「藍」,以及安撫情緒的療效。

比如采蘑菇的小男孩盧克斷掉的雙手也被綠色蘑菇寄生。

也比如,讓弩哥進化出了恐怖的細胞繁殖再生能力。

砍掉手,還會再長出手。

砍掉腦袋,也會再長出腦袋。

——換言之,擁有了不死之身。

不會死,也就不會敗,弩哥怎麼看都是棄星上實力的頂點。

但他之所以沒有在之前幾屆殺戮遊戲中取得勝利,並非有更強勁的挑戰者,是因為他故意卡在被細胞復原之前讓遊戲進入終結,把“喪屍王”的名號和去往母星的機會大方送給對手。

弩哥從未有離開棄星的打算。

能在一顆沒有任何限製的原始星球上稱王稱霸,我即規則,為何還要去別的地方伏低做小?

他的確很強,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