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為自己和海虞倒了杯水，溫涼的茶水將他胃部翻湧的不適壓下去了些。

在來到這座城市之前，他和海虞在財團的安排下坐了兩天的機械飛艇，和臨喬的飛船相比，這類全包式的封閉交通工具沒那麼穩當，噪音也更大，這讓極少搭車搭船的應生璞坐得頭腦發暈。

他本想方便些，用魔法直接飛過去，但或許是體內有一半臨喬本源的緣故，他隻覺得在這兒用魔法哪哪不利索，雖說飛行不成問題，但他總怕半路一個不小心直接帶著海虞從高空墜落下去。

“這是海虞，”應生璞拍了拍身邊人的肩，他知道海虞和芳搖認識，也沒多介紹，“算是你的……師嫂。”

芳搖詭異地沉默一瞬，脫口而出：“老牛吃嫩草啊你。”

這下尷尬的成了應生璞。他頂著芳搖譴責的目光，試圖解釋：“雖然年齡差得大，但我們確實是兩情相悅……”

眼見著師兄妹二人就要以“兩情相悅是否能作為老牛吃嫩草的合理解釋”為主題開展一場討論，海虞一把按住應生璞，道：“既然你們不敘舊，那我們還是廢話少說吧。芳搖會長，請問，多爾的本源在哪兒？”

“你還是這樣心急，”芳搖輕咳一聲，道，“不過，你說得對。現在確實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她推開了辦公室靠窗的一扇門，裡邊是一台電梯。

應生璞本以為這間辦公室已經造得足夠高了，沒成想在這之上還有更高的樓層存在。

“這裡的建築比臨喬高很多。”應生璞道，不知是感歎還是單純地陳述事實。

芳搖沒忍住笑了：“機械的世界和魔法的世界自然是不同的。彆感歎這裡高了，師兄，你光靠自己能抵達任何機械都到不了的高空呢。”

“話雖如此，你能在多爾擁有自己的財團，可比師兄厲害得多。”

芳搖是聽慣了合作夥伴的奉承和下屬的溜須拍馬的，她會選擇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當助理也有這一層原因，她在臨喬已經見了太多虛偽，沒道理在多爾還要再經曆這些。

應生璞的話卻不摻一絲假意，儘管任誰都不會認為一名力能左右世界的大魔法師和頭部財團的會長相比處於劣勢，但芳搖知道，應生璞的誇讚出自百分百的真心。

應生璞總是不會阿諛奉承的。她回想起來。

“想到什麼事這麼開心？”應生璞奇道，“你似乎愛笑了很多。”

“我一直這樣，”芳搖回敬，“看來師兄在龍息隧道待了五百年，腦子都給住壞了。”

應生璞摸了摸鼻子，他確定芳搖在這段時間沒什麼大變化了。

海虞聽著兩人聊天，沒有去打擾。

他立在電梯角落看腳下的城市緩緩下沉，這座電梯與他們二人來時的那座相比要小些，但速度更快，也沒有那種響了一路的、令人懷疑電梯會隨時墜落的吱嘎聲。

很快，電梯在頂樓緩緩停下。

電梯外是一塊麵積不大的平台，剛好能容納一架小型飛艇起飛降落，除此之外，看不見任何本源的影子。

“對多爾本源的保存，我參考了風神之塞，”提到這個，芳搖的麵上難以自抑地流露出幾分惋惜，“隻有專用的飛艇才能抵達。”

她爬上駕駛座，應生璞和海虞並肩坐在後排，在芳搖的指導下係好了安全帶。

飛艇緩緩升空，應生璞從身旁的小窗望出去，高樓在眼底逐漸縮小。

不多時，飛艇觸到了雲層，窗外白茫一片，像厚重看不清前路的大霧天，隔著一層窗玻璃，應生璞感受到了周身漸趨明顯的寒意。

穿過雲層，芳搖按下操作台上的一個按鈕，一道光從飛艇前端射出去，原本空曠的天空緩緩現出一枚銀灰色的球體，金屬外殼在旋轉中泛著冷光。

“看那邊，”芳搖抬了抬下巴，示意二人從飛艇的前窗看出去，“那就是本源所在的位置。”

“如果本源被取走了，這台飛行器會墜落嗎，像風神之塞那樣？”海虞收回目光，問。

“不會，”芳搖笑著搖搖頭，“當初在建立風神之塞的時候，師兄確實和我們討論過核心被盜走的可能性，因此設下重重法陣防護，又委托了專人守護……不過，我們沒料到之後那些。”

她暗歎一聲，眼底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早知夏其安會乾出那種事，當時造完風神之塞就該把圖紙燒了，”芳搖道，“不過這裡不必擔心，收容艙的運轉並不是依靠本源。當本源被取走後，我會操縱收容艙降落在財團大樓頂部。”

飛艇逐漸減速，最終停滯於空中。

一道紅光從收容艙內部照射出來，打在飛艇表麵繞了幾圈，像是在確認什麼。不多時，收容艙表麵便張開了一道縫隙。

見芳搖撈過一條綁帶往自己身上繞，應生璞製止道：“要出艙操作？我去吧。”

“也好，”芳搖笑道，將因為這話而成了一坨爛布的綁帶丟到一邊，“那就聽我指示吧，師兄。”

她按下開艙鍵，應生璞從門縫裡鑽出去，乘著風懸浮在了收容艙外。

芳搖連續打了幾個手勢，應生璞立刻會意，雙手在收容艙表麵摸索幾下，很快便有一個麵板彈了出來。

之後的操作便不用芳搖太關照，她偶爾給應生璞打一個手勢，回頭便見海虞盯著他倆瞧。

芳搖輕笑一聲，解釋：“以前師父還在的時候，我們時常被師兄拉去打下手。為了操作方便，我們幾個特意編了一套手勢，可不是我和師兄獨有的哦。”

“……我沒這個意思。”海虞扭過頭，耳廓微微泛上點紅。

芳搖笑著搖了搖頭，她記起第一次見到海虞的時候，他還是個清瘦的少年。

他想必是經過艱難的跋山涉水，被人帶到她辦公室的時候，衣服破得像是從垃圾堆裡扒出來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知是被人打的還是摔的，一身慘相，那雙藍眼睛卻格外透亮，讓她記到現在都沒忘。

少年捏著一張泛黃的紙，見到芳搖的第一眼，便問她認不認識應生璞。

芳搖不知道這孩子究竟經曆了什麼才讓他對愛意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偏執，但她不得不承認，也隻有這樣赤誠而不加保留的愛意，才能撬開她那害怕一切過密情感的師兄那扇緊閉的心門。

不多時，一道暗門緩緩滑開，芳搖將飛艇駛進了停泊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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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容艙不算太大，但也絕對稱不上小，放在臨喬，它的體積大概能比得上一座中型飛船，若非如此，收容艙經不起這樣複雜的功能配置。

機械門在角落打開，三人穿過一條短走廊，進入了一間狹窄的艙室。

這是應生璞在踏上多爾的地麵之後第一次見到法陣，熟悉而陌生的筆觸布滿了艙室的六麵牆，用不著多看，便能想象到收容艙的製造者在它身上花了多大的功夫。

一顆雪白的光球懸浮在艙室中央，安逸靜謐，將自己所到的任何一個地方視作完美的容器。

世界的本源，也隻需要這樣狹窄一隅便能容納。

“這裡隻有一半，”芳搖笑道，“逸散的本源重新凝聚需要幾百年，幸運的是，秀木財團的工人在一條礦脈中意外發現了它。”

應生璞深深看了芳搖一眼，誠摯道：“多謝了，師妹。”

他舉步上前，卻被海虞一把揪住了衣角。

這時候應生璞才想起，他和芳搖的計劃尚且沒有和海虞詳細說明——但很遺憾，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的事。

他隻能將海虞擁入懷中，雙臂溫暖而有力，無聲地告訴海虞他不會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

芳搖：這兩人怪配的，淺嗑一口。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學醫救不了臨喬人

芳搖壓下翹起的嘴角轉過身去，但應生璞隻是把他的小愛人抱了一下，接著便轉身踏進了艙室。

海虞屏住呼吸，凝視著應生璞抬起手來輕觸本源，那一秒在他眼裡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視野被驟然增強的白光吞沒，海虞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一手扶牆以抵擋驟然襲來的眩暈。

耳邊響起機器的轟鳴，芳搖不知何時離開了此處，啟動了她口中的特殊程序。

海虞睜不開眼，隻得用聽覺時刻關注著艙室中的狀況，隻待其中傳來任何異響便猛衝進去，但留給他的隻有一片寂靜。

“大叔？”他試探地喚，“大叔？你怎麼樣了？”

沒人回應。

海虞有些急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艙室，迎麵卻撞上一個結實的%e8%83%b8膛，額頭和下巴來了個親密接觸，痛得應生璞齜牙咧嘴。

“怎麼這麼著急，”應生璞一手摸自己的下巴，另一手揉了揉海虞的腦門，“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