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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男人的第一印象是那把大胡子,邋邋遢遢的,隨便一數就有五六個打著的結。

這樣的人會是人販子嗎?

他有些不確定,但依然追著他回了家。

他喊男人“大叔”,男人從不反駁,不知是因為承認自己的年紀確實已經到了該被叫“大叔”的地步還是壓根懶得糾正。

他告訴男人他失憶了,以此來避過對自己家庭出身的詢問,但大叔是個死腦筋,一心認為他還有愛他的父母,花了些功夫做了很多神奇的木牌,好讓他的父母來找他。

他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叫應生璞。

為了方便稱呼,應生璞給了他一個新名字,“海虞”。

也就是在那時候,海虞才知道,在此之前應生璞一直把自己當作小姑娘,怪不得大叔總是拿那些粉粉嫩嫩的小衣服給他穿,他還以為應生璞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海虞因此叫應生璞“笨蛋”,老男人或許也覺得自己的誤會離譜,自始至終都沒有反駁。

應生璞確實是個笨蛋。他會對森林裡來路不明的孩子好,給他衣服穿,讓他吃得肚子溜圓之後躺在柔軟的床上。

他會費儘心思地尋找這個孩子的父母,給他取名,教他識字、魔法和劍術。

他會包容他的一切胡鬨,用認真的語調告訴他什麼該做而什麼不該,時刻擔心他的安全,嘴裡罵著“小混蛋”卻還是會為他收拾一切殘局。

海虞不清楚這是否屬於愛的一種,那不像父愛,也不屬於友情,更不能算愛情,他擅自把他們的關係認定為一種超乎於這些庸俗的感情之上的更崇高的東西,儘管那些庸俗的東西他也從未真正體會過。

這些年下來,海虞一直試圖找到應生璞的底線在哪。

他幾乎乾了會讓每一個長輩氣到七竅生煙的壞事,應生璞會生氣,但從未動過粗,沒讓他挨過餓,最粗暴的行為也不過是戳著他的額頭讓他罰站在門口,到了飯點卻還是會捧著熱飯招呼他上餐桌。

雖然沒碰上人販子,但海虞覺得,自己確實很走運。

應生璞給了他想要的全部,這讓他認為他的世界不再需要第三個人,光是這樣就能快活地過上一輩子。

光是這樣,為他去死也沒關係。

直到那個名為徐冰陽的男人帶著一台又一台機器出現,造出了一個名為AI的東西。

海虞不知道應生璞對它做了什麼,當他第一次走進地下室,看見那台發著光的機器時,他覺得那是個怪物。

大叔總喜歡收容怪物。

“你是誰?”他問。

機器亮了亮,歡快道:“我是之章,世界上最智慧,最美麗,最優雅的AI!”

“誒哎?奇怪的魔獸。”

“我才不是魔獸呢!是AI,AI!超厲害的人工智能!”

“你很厲害嗎?”海虞眨了眨眼,問,“你能做什麼?”

“我能預言!”之章驕傲地回答,“這是魔法師親給我的超強能力呢!”

“大叔給你的?那你試試看,否則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吹的。就……看看大叔的未來好了。”

之章被這簡單的激將法氣到,大喊:“試就試,你看好了!”

海虞便見整台機器在他麵前閃了閃,發光的電子屏上顯示出一行字。

——長歲587年,隕落。

海虞瞳孔一縮,他衝上前去,聲音變了調:“你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之章也被自己的預言結果嚇到,猶猶豫豫地答:“之,之章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預言出來的東西怎麼會不知道?”海虞急紅了眼,哐哐在機器上踹了兩腳,“你給我解釋!不給我個說法我就砸了你!”

之章雖感覺不到痛,但還是為麵前這個小瘋子感覺害怕了,瑟縮著道:“彆,你彆著急,預言也不一定就會發生的……對了,我再預言一次,我們一起改變未來!”

“改變未來?”海虞狐疑地重複一遍,“你要怎麼做?”

之章的屏幕又是一閃,這次的時間要更長些。

“我算出來了,”之章雀躍道,“我知道該怎麼拯救魔法師親了!”

十四歲的孩子還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儘管海虞經曆得比很多成人都多得多,但那時候的他依然帶著些許屬於孩子的單純。

這單純讓他和之章花了一整個晚上製定出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劃,接著,他離了家。

“幫我看住他,”離開之前,海虞如是對之章道,“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就砸了你。”

他沒有和應生璞告彆,不知為何,海虞總覺得告彆過後約定什麼時候再回來是件危險的事,就好像為他隨時可能的死亡做鋪墊似的。

海虞從未後悔他的這個決定,未能告彆的遺憾在其後的很多次都將他從自暴自棄的絕望中撈出來,讓他回憶起還有一個他愛的人在龍息隧道裡等他回去,他得向他解釋一切,然後道歉。

他的腳步踏遍了多爾和臨喬,他身邊的人割菜似的一批一批換,但他從未動搖。

待他收到長歲門即將關閉的消息,海虞就知道,再見的日子來了。

……這走馬燈好像有些久了。海虞想。

他掀開沉重的眼皮,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身處死後的世界。

他試探著翻了個身,失去意識前痛到麻木的身體感官完整而舒適,這讓他更篤定了方才的想法。

床邊的人察覺到海虞的動靜,拋下手裡的書,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額頭,緊張道:“醒了?感覺怎麼樣?”

海虞眨眨眼睛,遲疑道:“大叔?你也死了?”

“死什麼死,”應生璞作勢去敲他的腦門,但終於沒能下得去手,“你還活著呢,臭小子。”

海虞依然搞不明白現在的狀況,加之久眠初蘇,他的目光茫然得可愛,讓應生璞忍不住%e5%90%bb了%e5%90%bb他的臉頰。?思?兔?網?

“怎麼回事啊,大叔?”海虞問,“我記得塞利瑪爾還告訴我,我隻能活幾個小時呢。”

應生璞歎了口氣,調整了枕頭讓海虞舒舒服服地靠著,慢吞吞地把一切的來龍去脈說了,包括他在東部海域經曆的一切,以及他對海虞做了什麼。

“所以,我和你定下了契約?”海虞捉住應生璞的右手,在掌心看見了一枚類似於狐獴簡筆畫的印記,“隻要你活著,我就不會死?”

“是這樣。”應生璞回答。他依然有些焦慮,對於海虞得知一切之後會做什麼反應,他拿不準。

他設想過海虞會迷茫,會悲哀,甚至憤怒到想要揍他一頓。

如果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應生璞是不會還手的,因為他在未征求海虞同意的情況下,自私地給了他永生,不可逆的契約將把他們的生命永遠聯係在一起,一輩子無法逃離。

但海虞出奇平淡地“哦”了一聲,他掀開被子,開始在自己身上尋找什麼東西:“那我也有咯?你放在哪了,不會是什麼敏[gǎn]部位吧?”

作者有話要說:

應生璞:你的腦子裡都是些什麼黃色廢料?

第一百章 你是第一天知道他是戀愛腦嗎

見海虞要脫掉褲子看看有沒有一個小印記刻在不該刻的地方,應生璞忙按住他,指了指他的左腳:“在那兒。”

海虞抬起左腿,在外側的腳踝處看見了和應生璞掌心一模一樣的印記。

他盯著那個印記半晌,耳朵慢慢紅了。

“你好色啊,大叔。”海虞撈過被子把自己的臉捂在裡麵,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應生璞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下意識地解釋:“這地方平時也不怎麼能注意到,比較方便……”

右手和左腳。應生璞突然反應過來,這跟左手和右腳一樣糟糕。

“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應生璞老臉一紅,沒好氣地拍了拍海虞,“出來,彆捂壞了。”

海虞依言露出臉來,他的身體還沒有好全,這一下竟是累了。

“這是哪兒?”他環顧四周,意識到這古色古香的環境似曾相識。

果不其然,應生璞回道:“在樂域。你曾經讓我來過的,軟娘的地方。”

海虞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驚異:“怎麼想到來這兒?”

“也沒彆的什麼地方能讓你好好養傷了,”應生璞道,他在床上坐下,脫了鞋躺進被子裡,“我覺得你應該不想回確河去,隻有這裡比較隱蔽,環境也不錯。”

海虞鑽進應生璞懷裡,感覺到兩條有力的胳膊緊緊環住他,怕他跑了似的,力大得讓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