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言情小說中破鏡重圓的HE戲碼,在他們這隻上演了一出“再遇”便草草落下帷幕。
他的微信仍然躺在黑名單裡,什麼都沒有變化。
這個時間點,正是年輕人下班後瀟灑放鬆的夜生活時段。
有人可能還坐在辦公室裡繼續加班加點,有人可能正與朋友相聚一堂互訴工作上的不順心,還有的人已經回到家舒適地躺在床上。
有數百種數千種可能的情況,更有一種可能——
是連飯都還沒吃上就奔赴火場一度忙活到現在。
店麵受損的情況一目了然,男人灰頭土臉的模樣清楚映在餘笙眼中。
她想:他大概是剛結束一場硬仗。
【哎呦你是沒看到剛剛那個小夥子拎著煤氣罐出來的時候,罐子都著火了!】
【我看著都嚇死了,那小夥子還單手拎著。幸好沒炸,這一炸啊……哦呦人都要沒了。】
不久前,大媽們紛擾嘈雜的討論記憶猶新。
餘笙動了動眼睫,目光陡然下滑,落在男人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上。
從始至終,許白焰如墨般漆黑的雙眸便一直鎖定著不遠處的女生。在察覺到對方視線遊走的趨勢,他眉心一跳,習慣使然地將右手迅速背到身後。
“……”
條件反射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操作。
餘笙的眼瞼跟著顫了下。他下意識掩藏的舉動,到是間接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果然啊……
那個“拎著煤氣罐的小夥子”,那個僥幸從“沒炸的煤氣罐”底下存活的人,是許白焰。
這一刻,餘笙的內心是感到驕傲的。
驕傲,他還是這般有衝勁,毫無怨言地用他的身軀與雙手去拯救被火吞噬的家庭。可同時,一股淡淡的失望宛如自由來去的霧,悄無聲息地裹住了她那顆差點死灰複燃的心。
心因他的無私複燃點點星火,卻也因掩藏在無私下的生死交際,再度散為熄滅了的灰燼。
餘笙唇角微動,掀起眼簾再度迎上對方灼熱卻又深得發沉的眼眸。
男人一身狼狽,冷硬的麵龐上布滿道道濃重的灰痕。唇瓣因長時間置於火烤之下趨於乾燥,輕輕一抿,壓下複雜湧動的情緒。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過往那個即便是滅火結束,看到她也會第一時間露出笑容顯得傻愣愣的男人,不見了。
荒唐的是,她對他的心疼,隻增不減。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他明明不笑了,卻不知為何更加惹人心疼。
餘笙的鼻尖驀地一酸。
她恍然意識到,剛剛她身處富麗堂皇的飯店,享受著空調吃著甜品還嫌棄無聊的時候,許白焰正拿著高壓水槍,義無反顧地闖入難以前進的高熱環境,直麵灼熱無情的火焰。
隻要想到這一點,餘笙的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痛感短暫,隨後的酸澀卻密密麻麻地浸潤深入到四肢,無法忽視。
委屈。
替他委屈。
這份委屈,常常令她心軟。
……
“走吧。”
耳邊,傳來宋彧第二次的溫聲提醒。
把餘笙一下子從即將潰散的理智邊緣拉了回來。
肩膀被旁人突地撞了下,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分散,讓方才恍如魔怔般無法挪開的目光順勢移動,最終循著聲音落在了身邊關心發問的宋彧臉上。
為了防止她再被撞到,宋彧無比體貼地站在餘笙身側,替她擋去周邊無序湧動的人群。
“怎麼了?”
見女生尚在發懵,他朝她視線停留許久的方向瞧了眼,隻瞧見了顯眼的黃色警戒線。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值得滯留的事物。
餘笙強壓住心中湧上的情緒,聲音有些悶:“沒什麼。”
睫毛不知不覺中沾了濕意,眨眼時落在下眼瞼帶起幾分涼意。
她用力地抿著著唇,須臾,腳下扭轉微動,複而響起的嗓音如同她離開的步伐,堅定中夾雜著事不關己的淡然,“很晚了,我們走吧。”
聲音甕甕的,宋彧想。
遠處,許白焰瞳孔驀然一縮。
從他察覺到餘笙離開的意圖後,內心的負麵情緒便開始不受控製地蓄積。
可他什麼也沒做,至少此時此地的他,也無法做什麼。
女生瘦削的背影早就淹沒在洶湧的人群中,許白焰心中沒由來的一空。明明隻是一秒鐘沒看到人,他就開始想餘笙,想到她身邊那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
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和他完全不一樣。
黃色警戒線劃出了截然不同的兩塊區域,仿佛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雖無形,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們之間橫亙著的距離。
許白焰低眸,無聲動了動指尖,產生了一個十分執拗的想法——
企圖用衣服擦乾淨手上的灰燼。
他擦得很用力,倉皇中透露出顯而易見的著急。疲憊的身形輕晃,恰巧暴露於一縷燈光下,猝不及防呈現在視野中的,是身上臟亂不堪的滅火服。
擦拭的動作猛地停住。
臟亂不堪的雙手攤在眼前,微乎其微地顫唞著。
男人眸光微暗,明白自己所作所為皆是徒勞後,驀的發出一聲嗤笑,笑聲裡溢滿自嘲。
“隊長!”
祝勇受曹副隊的指令跑過來喊人,音調高昂:“廚房和管道都檢查完了,沒問題了。”
回答他的,是無聲靜默。
良久,許白焰偏頭望了過來。
祝勇一怔。
不為彆的,隻因此刻男人的眼眶很紅,紅得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也清晰可見。
他被嚇了一跳:“隊長你……”
許白焰沒再看他,嗓音很淡,透著一股哀默的涼意,低入塵埃:“沒事,收隊吧。”
話落,轉身離開。
怎麼回事?祝勇風中淩亂,一臉疑惑地跑了回去,悄聲道:“隊長有點不對勁啊。”
劉晉琛毫無頭緒:“咋了?”
想起男人剛剛失魂落魄的模樣,祝勇無措地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啊,就感覺咱滅個火把隊長的火也給滅了,蔫了吧嗒的。”
剛說完,腦袋被狠狠地敲了下。
年輕男孩吃痛地叫了一聲,扭臉,曹錫正皺眉盯著他們幾個,語氣凶煞:“都胡說八道些什麼呢!隊長就是累了!”
祝勇眨眨眼,語氣天真:“是嗎?”
曹錫眉峰一挑:“還說?再說回去先到操場跑幾圈,我看你們精力充沛得很。”
“不不不,曹隊你太客氣了。”
身後的爭論很吵,此起彼伏的。許白焰宛若沒聽到般,沉默寡言地站在消防車前。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餘笙曾問過他一個問題。
“我上次早上上班,看到有消防車。我還以為哪裡失火了,結果發現好像就是單純晨跑。”
彼時,女生正坐在他懷裡,扭頭看過來的眼裡透著疑惑,“你們不是出警也要開消防車嗎?那麼大一輛不麻煩嗎?”
許白焰手虛攬在她的腰前,聞言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是入隊時,高隊教我們必須刻在腦海裡的一個規定——”
“消防隊員,人不離車。”
他的嗓音清冷而嚴肅,字正腔圓。
餘笙恍然大悟地哦了聲,兀自點頭:“原來如此。”
許白焰以為,這下她能安靜到電視劇結束。誰成想不過幾秒鐘,她又不安分了。
摟在懷中的女孩突然起身,轉了一百八十度麵向他,口中義正嚴辭道,“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改名叫消、防、車。”
許白焰不明所以,“嗯?”=思=兔=網=
餘笙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麼令人匪夷所思,仍然沉浸在自己構思的計劃中,“以後,我就天天穿紅衣服。哦不對,還是在腦門上貼個消防車三個字來的實在,一看就懂。”
“……”
許白焰是真的不懂:“為什麼?”
餘笙垂眸,略一思忖。
“因為——”她拖長音調,尾音勾出一絲勾人的%e5%aa%9a。
雙手悄無聲息地提起睡裙,隨後長腿一邁直接跨坐在男人腿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許白焰身形一僵,“你……”
他慌亂眨眼,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耳朵肉眼可見地染上一層緋紅。
餘笙坐在他大腿上,整個人頓時高出一截,氣勢翻轉,居高臨下地望著許白焰。然而那雙略顯幼態的眼睛並未流露出分毫睥睨的神色,隻是一如既往地帶著淺淺笑意。
她說:“我是消防車,你是消防員。”
“消防隊員——”柔軟的指腹點在男人寬闊的%e8%83%b8膛上,意在指他。
餘笙驟然一笑,玉指靈活地轉了個方向,指著自己,一字一字認真地強調:“人、不、離、車。”
許白焰呼吸一滯。%e8%83%b8腔內平緩有力的跳動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掃過,徹底打亂節奏,狂跳許久後仍無法平複。
他眼中的餘笙,眉眼彎彎,笑容燦爛的比陽光還刺眼,灼得他眼眶發澀。
而餘笙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捧起他的臉蛋,湊近問:“許白焰,你會一直做消防員的吧?”
這個問題沒有其他答案,許白焰堅定地說:“會。”
“既然如此,一生為消防隊員的你,就不能離開為愛改名的我。”輕飄飄的%e5%90%bb落在許白焰唇上,餘笙眼神直勾勾地,淬滿直白大膽的愛意。
“你得待在我身邊,一輩子。”
許白焰忍不住仰頭,聲音啞得不像話,“好。”
誰能拒絕這樣熱烈誠摯的愛呢?
沒有人。
第14章 十四束火
| 第14束火 |
西江下雨的日子並不多。
今年酷暑,太陽霸占天空許久,終是踩著夏末的尾巴痛痛快快地下了場暴雨。
深夜的瀾山公寓,沒有逃過暴雨的洗禮。
中介賣方熱點之一的月季花叢,被密集的雨珠不間斷地攻擊,飄落在布滿塵土的地麵上,殘破又狼藉。櫻花江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沿江的石壁上,發出猛烈駭人的聲勢。
而屋內縮在被窩中的女人,似乎受到了雷聲和雨聲的驚擾,正不舒服地皺緊眉頭,仿佛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與窗外大雨傾盆的冷意完全不同,餘笙的夢裡隻有灼熱的火焰以及被大火映亮的天空。那火苗吞噬許白焰身影的同時朝周圍席卷而來,眨眼間便竄到了她的眼前。
那一刻,火焰像是有了生命,無聲衝她冷笑,並在刻意停頓後,立刻燒向她蘊著熱淚的雙眼。
餘笙猛地驚醒。
屋外狂風驟雨,山雨未歇。
屋內女生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足足緩了一分鐘才坐起身。額鬢早已汗濕,烏黑的發絲貼在耳鬢兩側,臉色蒼白,脆弱得搖搖欲墜。
她努力深呼吸,意圖平複被夢境擾亂起伏的心跳。搭在被褥上的手不斷攥緊,扯出一片褶皺。深色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