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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白光突然消失,化為一顆石頭,從半空掉在了下來,滾落到沈囂腳邊。

沈囂看著掉在地上的菱形石頭,遲遲沒有撿起。

祂現在的樣子,就像地下城裡隨處可見的廉價工藝品,除了會發光,沒有任何特彆的地方。

祂真的能帶人類進入“進化浪潮”嗎,他會不會找錯了東西……

沈囂不禁懷疑起基地得判斷,直到幼崽蛄蛹了一下,他才撿起了石頭。

石頭到了手中之後,徹底變成了一顆無比普通的黑石頭,沒有再發出任何指引。

沈囂無奈地把祂掛到腰上,繼續沿著白骨向前搜尋,希望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但走遍了整條深淵,除了一條石梯,沒有任何發現。

沈囂走到樓梯前,接著微弱的光往上看。

樓梯一直通到地麵,似乎是神明為了儘快結束這場遊戲,而提前設計好的。

沈囂不知道這顆石頭究竟會為人類帶來什麼,但既然這是人類所求,那便是他所求,隻要將他帶回地麵,他的任務也就完成。

沈囂踏上樓梯,緊貼著山壁向上走。

輻射的傷害遠遠超過了新人類負荷的上限。

細胞加速死亡,器官衰竭已經到了不可遏製的程度。

沈囂感受身體的衰敗,但得益於他的再生能力,他還可以再堅持一會兒。

第320章 番外

新曆11年12月31日淩晨1點。

沈囂背著幼崽走出深淵。

星河懸於夜幕之中, 冷白的星光與寂靜的山嶺一同等候著他們。

外界的事物沒有任何改變,唯獨那雙清亮的眸子陷入了灰蒙。

味覺、嗅覺、視覺逐漸喪失,骨縫滋滋打顫,皮膚皸裂滲血, 沈囂感覺不到疼痛, 靠模糊的色塊辨認周遭的環境。

他驅動僵硬的雙腿走到枯樹下,折下一根樹枝當做拐杖, 想按照來時的路走回山腳, 但記憶模糊不清。

他不記得山腳離這裡有多遠, 隻能儘量死在離深淵遠一些的地方。

這樣幼崽才有機會得救。

但除此之外, 他好像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

沈囂實在想不起來了,他怕自己還會忘記更多的事情, 於是把幼崽反背到身前,加快步伐,往雪山走去。

少年抱著防護包在白樺林中穿梭,挺直的脊背微微彎曲, 白皙的麵容在雪光的映照下, 格外脆弱。

忽地, 一陣風霜打來, 睫毛溼潤、視野凝固, 他原本就看不見什麼, 這下更是直接陷入了黑暗。

雙腿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也失去了前進的力氣, 沈囂緊緊握著手裡的樹枝,才勉強撐住, 沒有倒下。

他抽出一隻手擦了擦眼睛,視野沒有恢複, 又擦了擦,視野還是沒有恢複。

沈囂放棄了,隻能憑著聲音判斷位置,繼續往前走。

但還沒走出幾步,肺部傳來灼燒般的刺痛,很快,這股刺痛就蔓延到了呼吸道,黏膜無法修複,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吞刀子,喉管多處破裂,一聲咳嗽,半身鮮血。

他終於還是倒在雪地裡,幼崽趴在他的%e8%83%b8口,正好貼著那枚銘牌。

沈囂望著夜空,感受著光芒一點點消散,心中沒有絲毫悲傷,反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

他不畏懼死亡,但他不希望幼崽和他一起死在這裡。

他想求救。

但荒涼的山脈裡,隻有風聲還能回應他。

沈囂聽著風聲。

聽著風吹過雪地,聽著風穿過林間,聽著風穿著過山石,聽著風與旋翼相糾纏……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以至於沈囂無法再把它當成是走馬燈的一部分。

他睜開空洞的雙眼,依靠聲音,確定旋翼駛來的方向,艱難地挪動著潰敗的身體。

但即使如此,無人機也很難在大雪中找到他。

還有什麼辦法嗎……沈囂問自己。

無人機不會在山脈中心停留太久,他能想到的最快的辦法好像隻有一個了。

沈囂側過臉,顫顫抬起左手,慢慢將手腕放到眼前,然後用儘最後的力氣咬斷那根脆弱的血管,將手臂甩了出去。

鮮血揮灑而出,如一道刺眼的光劃破風雪,在蒼白的山嶺中留下深刻的痕跡。

他們會找到嗎……

沈囂躺在雪地中央,蒼白的唇瓣發不出聲音,黑色的瞳孔漸漸灰白。

一陣風雪吹來,呼吸聲與冰霜一同飄遠,血液汩汩流入雪地,繪製著生命最後的願景。

星河凝望著荒涼的大地,收起風雪,讓山脈回歸寂靜。

旋翼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又由近及遠,消失在天邊。

願景被丟棄在此……

離群的鳥飛注定被遺忘……

銘牌再也感受不到%e8%83%b8口的起伏,在絕望與痛苦中,找尋消失的心跳聲。

他不信,這不該是沈囂的結局。

而就在一切都將陷入靜止之時,紅黑色的血液如同獲得新生一般,流向腰間的黑色石頭。

在肉眼看不到的那個維度,一道無色的光湧入冰冷僵硬的屍體,帶著尚未消散的靈魂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他們丟下了你。”

空靈的聲音從天邊飄來,沈囂的意識告訴他,他已經死了,沒有理會那道聲音。

但祂又重複了一次。

“他們丟下了你。”

沈囂閉上雙眼,不想回應祂,但星河的光輝落在了臉上,他感受到了失去的光明。

“這裡是死後的世界嗎?”沈囂望著星空,輕聲問。

“這裡是你的意識空間。”

沈囂不知道什麼是意識空間,但他在星光照不到的地方,看到了一團朦朧的金色雲霧。

“你是誰。”

“‘種子’。”

“種子……”沈囂有印象,“你真的能為人類帶來進化嗎。”

“這是我的職責。”

“原來是真的呀,那就好。”沈囂意識渙散,他還有很多想問的事情,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自我醒來那一刻,屬於人類的進化便開始了,而作為喚醒我的回禮,我可以實現你的一切願望。”

願望……沈囂抱著懷中的幼崽,喃喃:“我想讓他活下去。”

“這是進化中的一環,你可以再想一想。”

再想一想……沈囂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到了。

“我可以給予你獨一無二的力量,讓你統治這顆星球、這片宇宙,也可以給予你不滅的生命,讓你擁有穿越時間的能力,隻要是你心中所想之事,我都可以實現。”

對於他人而言,這些是極具誘惑力的願望,但沈囂隻是靜靜閉上了眼睛。

“就讓我留在這裡吧。”

他的聲音很虛弱,卻格外堅定:“我無法選擇自己的降生,但我想決定自己的死亡,這是我唯一可以決定的事情,請不要改變我的選擇。”

雲霧靜止片刻,似乎在思考人類話語中的含義。

良久後,祂又問了一次:“這便是你全部的願望嗎?”

這便是我全部的願望嗎……沈囂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但最後還是遲疑了。

他顫顫地伸出一隻手,眼中淚與星光閃爍。

“我還想再看一眼黎明,看看未來的世界。”

“你既然選擇死亡,又為何還會對這個世界抱有留念?”

“我……還是不舍。”

人類遺落了沈囂。

沈囂也要拋棄人類。

他心有怨恨,但還是不舍。

“一切如你所願。”

沈囂閉上雙眼,這一次沒有再睜開。

潰敗的身體在進化的浪潮中腐敗消散,銘牌掉進骨堆,啪嗒一聲脆響,敲碎了雪山的結界。

但這寂靜的寒夜還要持續很久很久。

久到深淵閉合、山嶺移位。

久到一朵微小的花衝破堅冰,在寒風中綻放。

纖細的花枝緊緊纏繞著白骨,柔軟的花瓣抵禦著寒冷與風霜。

它們簇擁著爭相開放,它們如同黎明一般,照亮了深淵與他走來的路。◢思◢兔◢在◢線◢閱◢讀◢

他沒有腐爛在冰雪裡,他盛開在黑夜下。

——

——

星曆3083年,6月13日。

回憶結束,穿越靈魂回到墓地之中,兩人卻遲遲無法走出風雪。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原澤無法參與沈囂的過去,隻能看著他一步步按照既定好的命運,走入深淵,步入死亡。

死亡是沈囂自己的選擇,但那不該成為最後的結局。

而沈囂並不這麼認為。

“這已經是我能擁有的最好的結局。”他轉過身,笑著對原澤說,“我並沒有被丟下。”

冰棺上刻著基地最後的曆史。

末日新曆112年1月1日,人類正式加入進化浪潮。

進化一旦開始,便不可逆轉,我們沒有時間找尋原因,立刻開始了對人類進化的研究。

末日星曆112年1月19日,大興安嶺極夜結束,7號基地正式確定深淵消失,所有基地派出隊伍前往山脈,收斂烈士遺骨。

而我們也找到了進化開啟的緣由。

……

末日星曆119年,進化浪潮穩定,新的性彆係統得以確立。

末日新曆124年。

基地人數不敵白塔,再加上他們手中掌握的科技,“探索者組織”遲早要被他們吞沒,我們手中唯一的籌碼就是祂,我們絕不能把祂交出去。

末日新曆130年。

那個“奇跡的孩子”長大了,他的進化比我們高出一階,他擁有與白塔對抗的力量,他或許能帶領我們走出冰原,找尋新的家園。

末日新曆140年。

在他的帶領下,基地與白塔的爭鬥終於結束了,我們將踏入宇宙,尋找新的家園。

末日新曆143年。

白塔更名為遠航基地,第一艘曲率飛船將由我們共同建造。

末日新曆146年。

一艘曲率飛船正式建造完畢!

末日新曆150年。

爭鬥又開始了,他們殺死了他,但好在祂沒有被找到,我們還有機會。

末日新曆153年。

基地裡出現了叛徒,他把祂搶走了,我們隻能背水一戰了。

為了不讓他們找到你,我們必須將基地永久封閉,之後恐怕沒有機會再過來了。

願你在此安穩長眠,願真相能被後世者探尋。

僅以這段記憶紀念我們永遠的朋友、末日中最偉大的探險者——沈囂

——破冰3號基地芳草、江冀留。

極夜苦痛漫長,沈囂沒有等來黎明,但他們找到了黎明的遺跡,開啟了新的曆史。

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曆史都在向前推動。

沈囂撫摸著冰棺上的字跡,粗糙的觸?感像是冰原上刮過的冷風,一瞬間又將他帶回了那個時代。

“他們找到了我,也救下了那個孩子,我的願望都已經實現了,這是我在那個時間裡,能擁有的最好的結局。”

如果破曉日來臨的那一天,沈囂沒有撿起銘牌,那他永遠逃不開被銷毀的結局。

如果沈囂拒絕加入探尋者基地,那基地將在兔潮中毀滅,而他也將永遠在冰原上流浪,孤獨地死去。

他最終的選擇帶來了一場新的輪回,無論是在過去的時間,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