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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助隊友放在第一位, 綜合評分也不算高。

四個人裡分數最高的是亞瑟, 夏遊月和亞斯緊隨其後, 沈囂對這個結果並無不滿, 畢竟他差點就在考核中失控了。

學員們擁有一次對成績進行申訴的機會, 但申訴過後的分數可能會更低,所以很少有人行使這項權利。

不過除了申訴, 還有一項權利倒是經常會被眼紅的人拿來使用

——舉報。

成績下來後的一個小時裡,沈囂收到了三條舉報信息, 全部都來自超拉風小隊。

舉報理由是"作弊",懷疑他考核前服用了興奮藥物,提高了大腦皮層的活躍度,增強精神力,否則一個beta不可能擁有那麼強的力量。

軍校過去也曾發生過學員為了提高成績而服用興奮藥物的事例,對此審查嚴格,考場前的掃描儀就是為了確認每個人的狀態而特意設計的。

當然這也不排除有漏網之魚的出現,所以舉報人闡明情況後,學校會對被舉報考生進行核實調查。

沈囂清楚自己沒作弊,自然不怕他們查,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負責這次核實的人竟然是原澤。

————

“怎麼不進來?”

沈囂推開教務處大門,見到背光而站的alpha,瞬間停住了腳步,不是很想進去。

原澤大半張臉埋在陰影中,抬頭看向他時,那雙藍色的眼睛壓得極低,刀鋒般的眉毛凶氣十足,但裡麵裝的不是憤怒,而是一股少見的凝重。

這詭異的態度倒是讓沈囂摸不著頭腦了。

他把門帶上,緩緩走到原澤麵前,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停住。

往常這個時候,原澤肯定會讓他走到自己身前,但他還是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仿佛是在思考要說什麼。

“幾天不見,你又長本事了。”原澤聲音不大,他原本想著要對沈囂凶一點,但說出的話裡卻帶著無奈。

沈囂不答,隻是冷靜地看著他。

“知道班主任讓你過來的原因嗎?”

“有人舉報我作弊。”沈囂抬起眼睛,冷冷的聲音掉著冰碴,“我沒有作弊。”

原澤當然知道他沒有作弊,但現在的問題不是作弊,而是有人認定他作弊了,並且原因充分。

“精神力外化是極優alpha的課程,你是怎麼掌握的。”

沈囂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不是你教我的嗎?”

“你——”原澤真是拿他沒辦法,之前幾次虛擬訓練裡,他確實有意無意在指導沈囂掌握精神力,但那時候他展現的天賦很普通,遠不像考核中那麼敏銳。

“我教你是讓你用來殺害同學的嗎?”原澤也不裝了,直接質問起考核中的事。

“是他動手在先,我隻是給亞斯報仇。”沈囂不怵他,理直氣壯反駁道。

“報仇,對,你是給亞斯報仇了。”原澤知道他沈囂脾氣大、性子差,但平時也就算了,體現到作戰上隻會釀成禍。

“那我問問你,救援守則第108條寫得是什麼!”

救援守則?沈囂記憶力驚人,一字一句複述道:“第108條,存亡關頭、危難之際,不可輕易丟下同伴獨自逃生,若同伴身死,務必在可行動範圍內將遺體帶回。”

原澤聽到他的複述,冷笑起來,“記到是記得清楚,但你做到了嗎?”

沈囂記得不代表他認可:“我把他的屍體帶回來,他會活過來嗎?”

“你!”

窗外的光從身後打進來,正好照在沈囂臉上,他沒有在跟自己開玩笑,眼睛亮而有神,有種咄咄逼人的架勢,像是在反過來質問他。

原澤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兵,一時間竟有些失語,“所以你就看著亞斯的身體在廢墟裡燒成灰,轉身給他報仇?”

沈囂點頭,“我不做無意義的事。”

話音剛落,原澤“嘭”地一聲拍在桌子上,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憤怒,“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麼叫無意義的事。”

沈囂不知道他突然間哪兒來這麼大的火氣,平靜且冷漠地解釋:“我找到亞斯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就算把屍體回來,他也活不了,改變不了結局,所以我選擇殺了路星軌給他報仇,有問題嗎。”

“可你明明能將亞斯的屍體搬出來,再去報仇,但你還是直接選了後者。”

“當時考核已經到了尾聲,我不了解對方的底細,如果先把他搬出來,再去報仇,很可能趕不上時間。”

當時他在極短的時間裡,用最理智的思考,做出了他認為最恰當的選擇。

而且從過程來看,他的決定並沒有錯,但這隻是他認為的沒有錯。

“所以你認為最重要的事就是給亞斯報仇?”原澤氣到不行,但還是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他想給沈囂一次改口的機會,但對方卻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對。”

“那我問你,你覺得亞斯的家人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沈囂平整的眉峰蹙起,臉上的冷靜與坦然被一種難以言說的疑惑取代。

原澤步步逼近,高大身軀投射下來的陰影擋住了他身上的光,語氣憤然而激烈。

“英靈死後魂歸故土是常識,你能把他的屍體帶出來,卻任由他被大火燒成灰,那今後上了戰場,你的戰友在你身邊倒下,你是不是也要把他們丟在戰場上,看著他們被啃食,被糟踐!”

“沈囂,你做事之前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有沒有考慮過彆人的感受!”

湛藍的瞳孔中閃過沈囂臉上一瞬的無措,AO之間的聯係使得他能感受到原澤身上的的憤怒,如果不是看到他下意識捏緊的拳頭,沈囂毫不懷疑他會把自己按在桌上揍一頓。

而拋開這些情緒,原澤的眼睛不知為何漸漸與他記憶中的那隻狼王相重合,同樣是洶湧的藍色,同樣凶戾駭人,不同的是狼王不會對人手下留情。

大雪中,他被咬住了肩膀,全身血液幾乎流乾,隻剩一口氣在,而停留在他眼中的最後景象,是同伴們撤離的背影。

他不會怨恨他們,因為他也曾將人丟下。

獵殺者守則:能救則救,不能救撤離,一切憑理性行事。

死亡是他最終的歸宿,是每個人的歸宿,他們來時一個人,走時也不會留下痕跡,像一粒灰塵,沒有人會在意他們,也沒有人會記得,軀體毫無意義。

所以……

“我不明白。”

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雪原,寒風吹得他瑟瑟發抖,異獸咆哮著要將他吞噬,紅白刺目的對比令他麻木,唯一走出那裡的辦法就是握緊手中的刀刃。

無感、殺戮、凶性,他試著做出改變,但他天生就是那樣的人。

“戰場不就是殘酷的嗎,人死都死了,再記掛有什麼用,要是不想家人傷心,那就小心點彆死在戰場上。”他抬頭看向原澤,眼神空洞,語氣譏諷,“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為什麼還要在意身後事呢,用一些無意義的事來寬慰自己,慰藉他人,這不是很可笑嗎。”

“沈囂!”原澤實在氣不過,揪住他的衣領把人拎起來,黑藍的瞳孔中湧出血絲,“你是不是覺得人死之後,所有的事就都沒有意義了,雙子星墓園裡那麼多將士遺骸,為什麼一到公祭日漫山遍野都是金絲月,因為有人記得他們,懷念他們,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聯邦。”

他指向窗外,在沙海的最遠段是一道道間隔相立的高牆,牆與牆之間的粒子網撐起了邊境最外端、最危險的防禦牆,原澤憤怒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現在去重牆邊上走一圈,看看那上麵刻著的名字,隨便拉一個人問問,沒有任何人會說他們的犧牲是無意義的,沒有他們就沒有聯邦的安定,他們應該享有尊重和祭奠,骸骨應當回歸故土受人敬仰,而不是在黃土裡、廢墟中,成為異獸的食糧,死後都不得安息。”

原澤說話的氣勢震住了沈囂,可他依舊不明白。

這些話他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在基地,他們是沒有姓名、用完就丟的工具,工具隻有在具備價值的時候才有意義,無用後就是垃圾,沒有人告訴過他犧牲是有意義的,也從沒有告訴過他魂歸故土的意思。

兩股截然不同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將他的大腦亂作一團,沈囂沒辦法思考,連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他慢慢低下頭,緊抿嘴唇,直到邊緣泛白才緩緩鬆開。

“我還是不明白,原澤,我不明白。”

原澤還在氣頭上,聽到這樣的話是該生氣的,但感受到手中衣襟在顫唞,這股氣怎麼也發不出來。↑思↑兔↑在↑線↑閱↑讀↑

他無奈歎了口氣,慢慢鬆開手,沈囂腳後跟落地,雙手抓著身側的衣服,像被人拋棄的小獸失溫顫唞,又咬緊著牙關不願意發出聲音。

原澤從沒見過那樣的沈囂,不由自主伸出手想抱住他,卻在快要觸碰到時,捏拳收了回來。

“你有哪裡不明白。”他語氣緩和了許多。

沈囂嘴唇囁嚅,他不想臉上的表情被人看見,轉過身平複情緒,抬起失神的雙眼,對著空氣,問:“如果我死了呢。”

“什麼?”

沈囂的聲音太輕,原澤沒有聽清。

“如果我死了,你會把我的屍體帶回來嗎?”

這實在算不上是一個好問題,但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

話語中的無望與悲涼令原澤心尖一顫,他不知道這股情緒產生的緣由,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

“會!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鏗鏘有力的音節像一記猛捶重重砸在心弦之上,沈囂他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好像從深處湧上了一股暖流,瞬時便驅散了陰鬱。

可他還是高興不起來,嘴角的弧度勉強而苦澀。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空曠的房間裡,原澤看著沈囂瘦弱的背影,等待著他的回複。

半晌後沈囂低下頭,聲音輕而緩,“我知道了,這件事我確實有疏忽,我會接受學校的懲罰。”

讓他道歉比登天還難,以至於最後那幾個字出來時,原澤的氣一下子就消了。

但礙於某些原因,沈囂還是要接受懲罰。

“三天禁閉,自己下去領。”

軍校的禁閉相較於軍部,環境要好許多,一日兩餐單獨房間,除了要沒收光腦寫檢討,其他的倒也沒什麼。

沈囂領罰,被輔導員帶去禁閉室,但件事卻遠遠沒有結束。

人被帶走後,原澤並沒有離開教務處。

他麵色凝重走到椅子邊坐下,指節一下下有力地敲擊著桌子,似乎在等待什麼。

光腦傳來聲音,原澤看了一眼來電信息,沒有立刻點開,等聲音響了好一會兒才打開接聽。

“怎麼回事,路望山那個老頭子怎麼會盯上沈囂?”尤納斯語氣著急。

“前天實戰考核,沈囂在裡麵把路望山的兒子給殺,估計是他告到老子那邊去了。”

“哈?”尤納斯大為震驚,“路望山不是天天吹噓自己兒子是S級alpha嘛,怎麼連沈囂都打不過,太次了吧。”

“確實很次。”這一點原澤讚同。

“誒,不對啊,路望山那邊傳出來的罪名,不是說沈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