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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坍塌,深坑之外全是圍過來的蟲液晶體,隻有一塊薯條強行隔開的半圓空間。

喬沉將渾身是傷的白諾恩靠牆放下,自己在旁邊坐下,捧起了白諾恩受傷的雙手。

他動作輕柔,似乎很怕自己稍不注意就弄傷白諾恩,輕撫著白諾恩手上翹起的皮膚層,問道:“是不是很痛,能用療愈噴霧治好嗎?”

他撇著嘴,似乎傷口是在他自己身上。

“喬沉,”白諾恩覺得好笑,“你是看過基地的記錄冊的,不會不知道‘類人體’是什麼吧?”

喬沉抬眼看他,沉默不語。

不知是因為傷口疼痛還是關於“類人體”的回憶太過痛苦,白諾恩連呼吸都顫唞起來:“‘類人體’,就是經過機械改造後的半人類,需要依靠厄黎諾公司的技術完成改造,改造後的身體各項器官會被換成了機械,甚至植入芯片。

人機大戰之前,關於‘類人體’的技術還沒有普及整個地球,隻有少數人能夠享有借用機械改造身體的能力,而這一部分人,非富即貴。在這群非富即貴的人當中,大部分人隻能進行部分器官或肢體改造,並且改造之後,會在外觀上有較大的變化。”

白諾恩吐出一口氣,身體還是在不住地顫唞:“但沒有人知道,厄黎諾公司的總裁冉空,為了攻占市場,暗地使用了違禁技術,研製出了更換大部分器官且不改變外觀的技術,以自己的兒子當作本體,創造出了最完美的作品。

也就是這一年,蟄伏數年的人工智能借住這項技術留下來的漏洞,突破了人類對它們的最後一道限製,發起了變革...它們控製經過改造的‘類人體’們,殺死了大部分人類,隻有極少數的人逃了出來。”

喬沉眉頭微動,想要打斷他:“白諾恩...”

白諾恩的手翻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讓自己說下去。

喬沉的嘴唇動了動,最後選擇了傾聽。

白諾恩繼續道:“你知道厄黎諾為什麼會將研究方向投向人工智能的發展嗎?這代表了人類科技之巔的公司,原本是停止了人工智能的研究的,因為我的母親、整個項目的總負責人白黎發現AI的算法過於理性,遲早有一天會推出某件事最優解是‘殺了人類’,於是她停項目、寫倡導書,呼籲同業人士停止研究。但是,一件事改變了她的想法。”

白諾恩自出生起,就是一個病秧子,走不快、站不穩,常年坐在輪椅之上。

因為很少見光,他皮膚白皙,配上略長的頭發,看起來像個孱弱的小姑娘。

白諾恩的身體很差,但其實他的腦細胞開發程度遠高於普通人,所以年幼的他已經脫離的稚氣,並且很討厭被人圍著轉,做任何事都需要經過監護人考量、連吃一塊餅乾都要拿去檢測成分的生活。

而他的弟弟白言恩看出了他的難過,偷偷在醫院附近的公園中撿了一片楓葉。小孩兒悄悄地將那片沾著泥土的葉子揣在懷裡,獻寶似的遞到白諾恩麵前。

這一幕正巧被走進來的主治醫生看見,那個戴著無邊鏡框的女人眼神凜然,伸手抽走楓葉扔進了銷毀桶中,在她嚴肅的表情下,楓葉被燒成了一小堆灰燼,白言恩也嚇得哭花了一張臉。

他碰不到楓葉,也不能為自己的弟弟擦去眼淚,隻能被護工推離房間,重新隔離起來。

也就是那天,他作出了一個決定。

他趁著白黎去做“反人工智能”演講的空擋,支開護工偷跑了出去。

他隻是簡單地去附近的公園逛了逛,呼吸到了他人所說的“新鮮空氣”,卻讓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快樂”一詞。

而在一隻蝴蝶落到他手背上的瞬間,他揚起的嘴角猛地僵住。

他看見,自己白到沒有血色的手背上,開始瘋狂冒出紅疹,緊接著,他感受到喉頭發緊,空氣難以進入他的肺腔,眩暈感襲來,他隻感到眼前一陣發黑,猛地栽倒下去。

那一次,他一腳踏進了死亡的邊界。

手術台上,他命懸一線,身體器官迅速衰竭。

整個醫院內,沒有人能夠精準地完成切割與縫製,即便是最頂尖的醫生手下,也會有細微的偏差,而就是這點偏差,會讓白諾恩死在手術台上。

從會議中趕來的白黎跪在手術室以外,渾身止不住地顫唞,冉空一邊邊撫著她的背,自己眼眶卻也紅了。

而還是個團子的白言恩意識到了什麼,一邊大哭著,一邊磕磕絆絆地喊道:“我錯了,我不該給哥哥看楓葉。”

白黎一直哭到了渾身發軟,哭到了醫生將病危通知書地到她麵前。

她抬起頭,搖搖晃晃地站起,靠上了冰冷的牆。

她仰著頭,發絲裹著眼淚黏在她的臉頰上,樣子很是狼狽。

許久,她擴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做了一個決定——重啟之前停止的人工智能研究項目,啟用AI程序完成手術,將項目的半成品機械器官裝進白諾恩體內。

“從那以後,每一次技術進步,我的身體就會好上一點,”白諾恩垂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緒,“我的母親,為了預防AI 反噬,創建了全域係統控製外的體係,將我體內器官的連接掛在上麵,同時在全域係統中建立了一道限製。

那個時候的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在發展它們的同時限製它們,這些看似冰冷的機器分明為我們帶來了更好的生活....而我沒有看見,在我見不到的暗角,普通人的生活正在一點點蠶食,變得水深火熱。

而這種美好表象在我父親為了利益選擇跨過那道限製的瞬間,分崩瓦解。”

白諾恩側頭,對上喬沉的目光,眼中情緒懊惱、自責與痛苦,道:“所以羅培說得對,我是禍害,我是罪人,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如果那天我沒有因為一片葉子跑出病房,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大家也不用為了逃命離開——”

“這不是你的錯,”喬沉打斷他,語氣篤定,“事情發展的方向不是某一個人能控製的,你父親不能、你母親不能,當年還是個孩子的你更不能,你隻是恰好落到了那個節點之上,人性那麼貪婪,即便沒有你,最後也會有其他人因為某種原因重啟項目。

而你,所謂的“一切罪惡的源頭”,為了基地沒日沒夜地紮進研究室裡,遇見蟲潮永遠站在最前麵,為了尋找廢墟星稀缺的元素不惜冒著危險潛入地球。是你建設了這裡,讓原本應該流浪於宇宙的所有人安定下來,讓被AI斷掉雙臂的人類一點點強大起來。就算你殺人放火、你燒殺搶奪,那也該還清了,更何況,你沒有。”

喬沉的目光一點點滑過白諾恩的傷口,感到一陣揪心的痛。

他湊過去,環住白諾恩的腰,將臉埋進白諾恩的脖頸,甕聲甕氣地道:“你隻是被洪流推著走的受害者,沒有人可以責怪你,你自己也不行,聽見了嗎?”

白諾恩怔住,一雙懸起的手最終落到喬沉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卻沒有立即回答。

“白諾恩!”

他一怔,側頭去看喬沉。

隻聽懷中人繼續道:“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要替你父親贖罪也好、要為了基地貢獻所有也好,我都會站在你身邊...我一定會死在你的前麵。”

白諾恩垂眸,對上喬沉抬眼看過來的目光,終於開口回道:“好。”

“呲——”

忽然,外圍的蟲液晶體上亮起一束刺眼的紅光,有人在正對著上麵打出特質激光,緩緩地鑿出一個圓洞。

“哐”一聲,圓形的晶體往外倒去,揚起塵土,一道身影出現在洞口之外。

喬沉一驚,白諾恩類人體的身份還不能暴露!

他動作敏捷地起身,一把將渾身故障的白諾恩摟進懷裡,試圖擋住那人的視線。

第二十四章

“靠。”沈臨軼被揚起的塵土擋住視線, 本能地往後退幾步,抬起手將塵土揮開,抬眸對上了喬沉的目光。

沈臨軼心一喜, 道:“終於找到你們了!”

說著, 她低下頭打開腕表, 打算報備給其他還在搜尋的人。

喬沉目光一沉, 道:“彆通知其他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為什麼?大家都很擔心...”沈臨軼疑惑地抬起頭, 探尋的目光在落到白諾恩身上後一頓, 一股冷意從她的頭頂灌入,將她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半晌, 她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道:“白...白師傅這是怎麼了?”

她不願意承認心中的那個想法, 選擇用“受傷”來蒙騙自己。

喬沉血紅的瞳孔生出殺意,他不敢保證沈臨軼不會將白諾恩的事情抖出去,也不確定下一秒是否會有人聞聲趕過來,說服一個仇視“類人體”的人很難, 但殺掉一個人很簡單。

從那“吃人”的晶體中出來後,他體內的能量正在一點點恢複,足以解決一個沈臨軼。

殺了她,然後帶著白諾恩離開, 他有信心躲過所有人。

“喬沉。”

喬沉從渾身戾氣的狀態中抽出, 撞進了白諾恩的眼睛。

白諾恩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輕輕搖了搖頭, 示意他不要那樣做。

而後他故障的眼珠轉了轉,看向沈臨軼道:“你心中的猜想是正確的。對不起, 欺騙了你們,請...不要害怕。”

他聲音沙啞, 說話間帶著點因故障產生的亂碼,讓沈臨軼不禁握住了彆在腰間的手|槍。

白諾恩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歎出一口氣:“可以幫我叫之旭過來嗎?我和喬沉的腕表都損壞了。”

沈臨軼大腦一團漿糊,怎麼也不敢相信她在這個基地最崇敬的人會是“類人體”,一時間停止了思考,本能地按照白諾恩說到去做,嘴上還一直重複道:“好、好,我馬上,馬上就給他發訊息。”

喬沉看著她,開口提醒道:“不要驚動其他人,也不要將你看到了給任何人說。”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她的手因為過於害怕而瘋狂顫唞著,連最簡單地打開腕表都失敗了好幾遍。

這種害怕是刻進本能的,是親眼見證失控的類人體殘殺同胞後留下的,讓她即便是麵對這個最溫柔的人,也壓抑不住那來自靈魂的顫栗。

她的消息發出去,謝之旭很快就趕了過來。

他滿身塵土,臉上有一道被晶體劃破的傷口,眼白充血,看起來也很狼狽。

他看見白諾恩先是狠狠地鬆了口氣,而後一顆心又猛地吊起,差點背過氣:“白諾恩你怎麼弄成這樣的?”

他話是衝著白諾恩說的,手卻抬起,一掌擊暈了站在一旁的沈臨軼,將人扶穩找個位置放下。

完成這些後,他抱臂看向虛弱不堪的白諾恩,眉頭緊皺,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白諾恩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右手抬起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道:“我太著急,就直接上手挖了。”

比起平常的工具設備,製作成他身體的材料要堅硬太多,要是用工具硬對上那晶體,可能幾下就碎了,之後又得找來新的。

他當時看著喬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