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喘著粗氣應道,同時緩下腳步。庫洛洛向我靠近,直到我們兩個緊緊貼在一起。
「大量的石頭!」我低叫道,「把路堵起來!」
大量的石塊出現在我們周圍,有些落在河道裡,有些像預想的那樣阻隔身後的纈道,有些卻散落在我們的前路上──我沒辦法控製這些石頭的落點,就像庫洛洛如果不是緊貼到我身邊,也難說不會被大量又毫無章法的落石砸到!
一陣隕石雨墜落般的巨響,身後傳來已經逼近的自衛隊夾雜著驚痛的呼聲。巨大的落石還是有多數如我所想,嚴嚴實地堵住了後麵的甬道,將她們和我們隔開。
「走吧。」庫洛洛放開我,低聲道。我感覺他好像晃了一晃,趕緊搶上兩步扶他。他讓了一下,黑暗中伸手準確地攥住我的手臂,重新拉著我向前快步走去。
我跟著他走,忙不迭問:「你怎麼了?受傷了?」
他沉默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
「傷哪了?在哪裡?!」我惶急不安地追問。
「一顆子彈卡在我的兩根肋骨中間。幫我取出。」庫洛洛輕輕地道。
心瞬間痛得縮成一團。
我的腿一軟,反手握住他兩邊的手臂,拉著他站定在原地。我的手在發抖,驚愕和恐懼幾乎將我凍僵。
熱武器造成的傷口和刀劍傷不是一個概念,我見過那樣的傷口,焦灼的、被打爛的腹腔……如果出現在庫洛洛身上!
「我、我該怎麼說?」我六神無主地問他,聲音飄忽顫唞,像怕驚動了什麼。我甚至不敢貿然用出言靈。
「別停下來。快走。」庫洛洛卻道。
「求你了!」我帶著哭腔央求道,抓著他站在原地,又不敢用力,轉頭對後麵追兵被落石擋住的方向道:「石頭石頭石頭!把路堵死!」
後麵傳來自衛隊被落石砸中的慘叫,我放心了些,轉頭抖著嘴唇對庫洛洛道:「我、我說了?」
我狠下心、咬著牙,一鼓作氣道:「……給我……庫洛洛身體裡的子彈!」
黑暗中看不清楚,也沒聽到子彈落地的脆響,隻能感覺到手中握著的庫洛洛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呼吸在一瞬間加重。我屏住呼吸,心臟好像已經不是我自己的。
他很快試著把肌肉放鬆下來,低喘道:“好了。”
「……動量不足,沒事的。」他甚至安慰我。
「好起來好起來好起來!」我拉著他,拚命催動言靈,念叨的停不下來,試圖以此紓解我心中的恐懼。
「接著走。」庫洛洛聲音低啞,拖著我就要繼續往前走。
「還得包紮!」我慌亂地叫道。「快快快,繃帶!…庫洛洛!用不用縫針?」我用幾乎哭出來的語氣問他,和他的鎮定正相反,好像受傷的那個人是我。
「給我。」庫洛洛拿走我手上的繃帶,再一次催促我:「快走!」
我不敢再耽擱,跟著他以不算慢的速度向前走,「用不用我幫你包? 」
「你看不見。」庫洛洛道,他的語氣有些不耐。
我隻好擔憂地聽著他那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做好我唯一能做的事——拚命地祈禱:「快點好起來啊!傷口癒合!癒合癒合……」
我們這樣向前走了一段時間,撞到另一隊從岔路摸來的追兵了!庫洛洛立刻拉著我跑了起來,我一邊擔心他的狀況,一邊警戒身後的追兵,心神緊繃到極致。
我故技重施,用落石將追兵擋在身後,但每每向前走不久,就會遇到新的岔路,以及新的追兵!地下水道縱橫交錯,陰暗潮濕的甬道沿著水網而建,在地下形成龐大的網絡。流鶯街派出來的自衛隊很顯然掌握著這裡的地圖,一撥又一撥不斷冒出來,咬在我們身後,始終陰魂不散!
落石的伎倆雖然好用,但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我們被攆著追了跑、跑了追,已經不知道自己跑進了第多少條岔路、到底在哪裡了!在一次被自己之前灑下的巨石阻擋了道路之後,不用庫洛洛提醒我也知道,除非萬不得已,是不能再用落石了。
否則早晚會坑到自己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體力已經快要到極限,我喘著粗氣踉蹌著跟在同樣吃力的庫洛洛身後,之前還想著拉扶他一把,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
空曠的甬道裡,水聲中再次出現了沉重整齊的腳步聲!
追兵又找到我們了!
這一回,庫洛洛沒有再玩命地加快速度,繼續這場貓追老鼠的惡夢。趁著後麵的搜捕者還有一段距離,他有些跌撞地走到河道邊上一塊凸起的石塊前麵,將我拉過去推到了那石塊的後麵——石塊投下的陰影足夠大,足夠藏下我一個人了!
「你要幹嘛?!」我驚惶到變了聲音,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
「你躲在這裡,我接著跑。」庫洛洛說。
他想一個人引開追兵!
「不要!」我抖著聲音反駁,從石頭後麵探出身去抱他,他讓了一下,但我同時聞到刺鼻的血腥味,濃鬱得令我幾乎窒息!
「你的傷!」我變了調的聲音道。
「聽著,我們這樣跑不了。」庫洛洛伸出一隻手按在我頭頂上,強硬地把我退回石塊的陰影裡,聲音很輕,氣喘籲籲,但語氣果決:「我引開她們,你跑出去,我們在二區匯合。」
「我跑不出去!」我尖銳地反駁他,抖著嘴唇拉著他:「我不行的。你別走!」一口氣頂在我的嗓子眼,令我止不住地顫唞。
庫洛洛不在的話,我又能跑到哪裡去?!
何況他這不過是在賭博!用他自己!
他受了那麼重的傷!
「我才是她們想要的啊!」我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生怕一鬆手他就不在了,「你別離開我……」我的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子,「被抓住也沒什麼,我來保護你!」
庫洛洛還想說什麼,他稍一用力就甩掉了我的手腕,但下一秒,他已經一把抱住我,向後倒翻,撲通一聲跳進了冰冷的湍流裡!
下跌過程中,我已經感受到地麵的震動──她們追上來了!
河水冰涼,湍急而洶湧。庫洛洛在掉下去的瞬間將匕首插|進河道的石縫裡,勉強保證我們不被水流瞬間捲走。
庫洛洛單手抓著匕首,另一手牢牢地抱著我的腰。我雙手死命地纏抱著他,竭力使自己不像秤磧一樣沉下去,或者被湍流捲走。湍流捲著細小的礫石、樹枝,不斷打在我們身上,比疼痛更可怕的是飄搖的感覺,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捲進黑暗的河水裡。
我緊緊地貼著他,僵硬而顫唞,一半是寒冷,一半是恐懼。我必須掛在他身上,被水流蕩開的時候害怕被捲走,撞到他身上又恐懼碰到他的傷口--那可是槍傷啊!現在又沾了水,我真怕庫洛洛支撐不住!
我的頭卡在庫洛洛肩膀上方,艱難地仰著脖子,竭力屏住自己風箱似的急促喘熄。頭頂上,那些該死的自衛隊不斷地從我們藏身的地方跑過去,將我們依身的石壁踩得不斷震動。
我拚命地祈禱她們不要發現我們,但同時又無法遏製地瘋狂期盼著被發現──那是一種宣佈到此為止的解脫!
她們跑過去了,沒有發現我們。
我鬆了口氣,感覺庫洛洛勒在我腰上的手臂也有所放鬆。緊接著,他手上用力,示意我爬上去。等我艱難地被他托著爬到了岸上,庫洛洛緊跟著翻了上來。
我們相對委頓在地,像兩隻落水狗。我雙手撐地,像小狗一樣靠近他,嗅他身上被水沖淡的血腥味,聲音支離破碎:「你怎麼樣?」他不答,我隻好挪的
離他近一點,直到不堪重負地將頭抵在他的下巴上,手指抓住他的衣角,連聲呢喃道:「好起來好起來好起來,求你了好起來……」
被我偎的庫洛洛像冰雕一樣冷而僵硬,但在我不間斷的祈禱裡,他的身體很快回暖,態度也逐漸軟化。他伸出一隻手回抱我,低聲道:「血止住了。」
他的氣息紊亂,跌坐在地上,抱著我的手也在脫力地顫唞。所幸這一波追兵剛過,我們有片刻時間坐在地上,緩一口氣。
我跪坐著,整個人縮在他懷裡,茫然問他:「我們現在怎麼辦?接著跑嗎?」這樣說著,我抱著他的手指蜷縮起,用力攥著他的衣服,生怕他再把我丟下。
「為什麼不聽話?」他低低地道,「現在我們都跑不出去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在黑暗中仰起頭問:「什麼?」
「那些人,搜尋的隊形很嚴密。不把她們引開的話,很快就會陷入包圍。我沒力氣硬闖了。」他輕聲道。
我冰冷的臉貼著他同樣冰冷的側臉,有一瞬間的恍惚眩暈,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是清晰的。
「別去冒險。」我喃喃道。
他單手抱著我,沒有力氣,卻執著地將我壓在懷裡。我強忍著想哭的衝動,定了定神,強自鎮定道:「沒事的。現在換我來保護你。」庫洛洛
又生氣起來,他側了側頭,聲音還是很輕,但口氣不善地道:“你怎麼保護我?我才不要你保護……”
我的眼淚滴在他的肩膀上,哽咽著輕聲道:「不是說好了嗎……我就一直在被你保護啊!」我從
他懷裡退出來,改變這個依靠的姿勢,坐直了與他相對,鄭重地道:「不是說好了嗎?你做我的矛,我做你的盾。」
那是我們在十一區的約定,我用自己的能力在十一區高層麵前庇護他,他在特攻隊努力變強,強大到帶我離開。
我們都做到了自己承諾的事啊……我們曾經那麼艱難、那麼艱難……
“可是莉迪亞,”庫洛洛沉默一瞬,再開口時,像是已經反複思量過無數回那麼流暢:“你的一條命,能夠給幾個人?」
我含著淚看他,哽咽著,毫不猶豫地道:「都給你!」
庫洛洛沒有回答,也許他在黑暗中露出什麼表情,但我看不到。
身後又傳來腳步聲,就像庫洛洛預測的那樣,第二撥追兵到了。
天羅地網正在成型。
我深吸一口氣,早已下定的決心,隻需要在一瞬間拿出全部的勇氣。
「醫藥箱!」我突然說。一個白色的方盒掉落,被我接住塞進庫洛洛的懷裡。「拿著!」
不等他反應,我輕輕推開他的手臂,猛地站了起來。彎下腰,我伸出雙手按住庫洛洛兩邊的肩膀,在黑暗中找到他的雙眼,嚴厲地道:「庫洛洛你記住!我不能躲在你身後!我是你殺人的刀、護身的盾… 」
我哽咽了一下,啞著嗓子說:「想要保護你的心情,是一樣的啊!」
「你要幹什麼?」庫洛洛幾乎是驚愕道。
他掙紮著要站起來,被我牢牢地按在原地。我們還縮在那塊岸邊的石頭旁,他正好在陰影裡。
那是庫洛洛選好的藏身處。
「待在這裡!」我用力按住他厲聲道。
感受到掌心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