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1 / 1)

合道陰陽,化身輪回,一切都會複原。

他沒有多言,而是對得力舊部晏尋帶領的魔域眾人留下一句“支撐住”,便朝著死氣最重的方向飛去。

“——這!”

留在神劍庇護下的眾人見狀一驚,但很快,更令他們震驚的事情就發生了。

在獄修羅離去的那個方向,陡然生出了一種玄妙的力量,就像在死亡最濃鬱處迸發出了一絲生機。

然後,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點綠色,淡一分像是幻,濃一分像夢,從天崩地裂的世界邊緣開始擴散,點燃。

隨著輪回之力擴散,界壁封印逐漸鬆動的天梯儘頭。

北堂寒夜手持一把仿佛鮮血凝成的劍,看著被這股氣息從外麵吸引過來的異域魔物,周身劍意爆發。

……

光門之後。

這是一個純白的空間,跟外麵的世界沒有絲毫聯係。

因此當鬼君一進入這裡,原本的世界失去了對他的感應,瞬間加速崩塌。

作為新的基石,獄修羅順勢替位,重新穩固世界。

一來到這個近乎純白的空間,鬼君就下意識地尋找起了自己感應到的那道氣息。

隻可惜,不管他如何釋放自己的感知,都找不到一個具體的源頭。

這就好像兄長的氣息是均勻地分散在整個空間中,融入到了那些由奇異的字符組成的數據流裡,沒有一個實體。

這令他感到焦躁。

還好,在他失去耐心之前,楚倚陽的身影出現在了。

他一來,那扇門就在他身後關閉了,少年模樣的神明轉過了身,看著他朝自己走近,挑眉道:“我進來了,你要讓我看什麼?如果是想用這裡困住我——”

他的目光在周圍掃視了一圈,“那是癡心妄想。”

“我沒想過要困住你。”儘管曾經被他重傷,甚至差點被拖下幽冥,楚倚陽在他麵前卻沒有絲毫懼怕。

他走了過來,越過鬼君朝著這個空間的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跟我來。”

鬼君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決定看看他想玩什麼把戲。

左右留他在這個空間多一刻,外麵崩潰的速度就會快一分,他不是急的那一個。

少年神明想著,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這個純白空間中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了一麵牆麵前。

這裡像是純白空間的儘頭,那些數據流就彙集在這裡。

而這麵牆上有一個空位,屏障已經打開了,露出裡麵放著的匣子。

那是這個空間裡唯一有顏色的東西,看到那燦爛的金色,鬼君的神情變了。

他在上麵感應到了兄長的氣息,而且前所未有的強烈。

楚倚陽伸手將那唯一的匣子取了下來,然後捧到了鬼君麵前:“打開它,你就能看到這裡的主人給你留下的訊息了。”

少年神明方才已經看過一封兄長留下的信,再看到兄長之物,理應不會再失態,然而他的心卻失序地跳動起來。

此刻他就像那些凡人一樣,手停在了匣子上方,不敢去打開。

但最終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還是壓過了其他,鬼君咬牙將手放了上去,打開了匣子。

匣子開啟的瞬間,裡麵飛出了一串金色的數據流,瘋狂地吸收組成這個空間的白色數據流。

鬼君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看著這個空間越來越小,而這道光流越來越凝實,最終在他麵前變成了一個他思念了無數時光的身影。

第158章 正文完

鬼君瞳孔顫唞,屬於少年人的麵孔上流露出了純粹的思念與渴望之色。

楚倚陽看著他想要上前,卻又停住腳步,仿佛害怕以這個樣子再見到兄長。

他已經看過了那封信,知道兄長對自己有著怎麼樣的期待,而他卻讓他失望了。

然而,少年神明還是克服住了自己想要退卻的念頭,停在原地朝著這個影子喚了一聲“兄長”。

這道在這個數據空間裡儲存了這麼久的意誌,此刻終究跨過了漫長的不可能時空,來到了他想傳遞的那人麵前。

神君模樣的人在光暈中看向了他,眼中仿佛盛著太陽:“和。”

不錯,曾經的小神君擁有自己的名字。

信徒供奉他的時候,燃燒的祭品也會寫上他的名諱,前麵綴著一長串的讚美之詞。

那時候他雖然是掌管死亡跟災厄的神明,但世人也相信能夠在他的死亡國度得到永恒的安寧,不像現在這樣畏懼他,想將他永世封印在幽冥之下。

可是這世間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就是他的兄長。

他初生時懵懵懂懂,隻知道本能地行使自己的職責,卻不知道怎麼能達成自己的信徒的希望,但是他有兄長。

在他還年幼的時候,他的兄長就已經是真正的神明了,有兄長在前方指引,他總會長成一個眾人期待的神明。

可惜,他沒能做到。

而他也在漫長的孤寂等待中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此刻,在兄長再次用這個名字呼喚他的時候,熄滅的光芒才終於又在他的軀殼裡亮了起來,猶如一盞小小的魂燈,錨定著他。

神君抬起了手,像是想要再摸一摸他的頭,可哪怕少年神明不抗拒,他的手也不可能落到他的頭上。

神君的動作於是定格在那裡,等了等才放了下來,對著麵前的弟弟展開了笑容,帶著遺憾地道:“和,當你見到這個‘我’的時候,我的繼任者應當已經將我死亡的消息帶到了你麵前。”

死亡?

這個並不陌生的詞彙令少年神明的眼睛驀地瞪大,這是從誕生以來第一次,他聽到這個伴隨自己而生的職責感到陌生,感到恐懼。

他忘了這個空間裡還有第二人,也忘了麵前這個兄長隻是一段訊息。

他上前一步,混亂而急促地追問道:“死亡?兄長怎麼可能會死亡?你是我的兄長,是跟我一樣不死不滅的神明,隻要這個世界存在,我們就不會消失,你怎麼可能會死?”

他像一個孩子一樣,麵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第一反應便是驚慌失措。

然而神君留下的這段意念就隻能這樣看著他,無法阻止弟弟的崩潰,也做不到像從前一樣,在他的誕生之地找到他,將他抱起。

直到鬼君認清自己這樣沒用,他才停了下來,神君這才說道:“你是在這個世界誕生的神明,我卻不是——我是因你而來的。”

鬼君眼中有著霧氣,喃喃道:“這件事你早告訴過我了……”

一個新生的世界,隻會伴生有一個新生的神明,而不會有像他的兄長一樣完美的、成熟的正神。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兄長就告訴過他,他是因自己而來,降臨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導他好好長大。

“有黑暗就有光明,有死亡就有新生。

“在你長到足夠強大之前,我會代你履行這部分職責,直到你足夠成熟,能掌握這部分權柄為止。”

光暗一體,生死共存,這件事他本來就知道,可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兄長會離開,更沒想到相隔萬年再見,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已經死了。

“你可是神明,是我的兄長……”眼淚從少年神明的眼中流下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你怎麼會死?”

他以為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是被兄長拋棄,被徹底地遺忘在這個世界,但觸碰到真相之後,他甚至更希望事實就是自己被拋棄了。〓思〓兔〓在〓線〓閱〓讀〓

可他的兄長留下的殘影仍舊那樣溫柔地看著他,“在你的世界,我是跟你一樣的神明,但是在我的世界,我隻是一個會生老病死的人。能夠在死後再次跟你這樣相遇,我已經很滿足了。”

少年神明瞪大了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麵,而他的兄長已經永遠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給他擦拭眼淚,就隻能這樣站在原地看著他。

一直看著神君的楚倚陽調轉目光,看到這個少年神明身上的煞氣已經褪去了,從一個被世人恐懼的、正在滑向瘋狂的凶神變回了那位小神君。

世人曾經供奉他,信仰他,在海外的島嶼上,至今留存著他的祭祀和慶典。

而神君留下的殘影始終溫柔地注視著他,猶如注視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然後,等鬼君平靜下來,神君才朝他伸出了手。

這個由他的記憶、他的性格、他留下的所有數據組成的存在就恍如神君在生,停留在這裡,等著再一次見到自己的這個弟弟,對他做一切他想做的、該做的彌補。

“來。”

鬼君怔怔地看著那伸到自己麵前的手,就好像無數歲月前他在幽冥深處誕生,懵懵懂懂地爬起,然後一束光照在他的麵前。

光裡有一個高大的人影朝他伸出了手,跟他說他是他的兄長,為他而來,想帶他離開這裡。

“我想帶你離開這裡。”

神君的殘影說出了跟他當年找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的話。

“我有很多想讓你看的東西,還有很多想對你說的話,雖然是現在這個狀態,但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陪伴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神君等待著。

鬼君怔怔的,不知自己該不該牽住兄長的手。

他想說自己辜負了他的期望,沒有長成一個合格的神明,又想告訴他自己這些年做了很多錯事。

雖然他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不後悔,但在兄長麵前,他第一次體驗到了這種情緒。

“去吧。”

楚倚陽的聲音在旁響起,鬼君這才想起他的存在,朝他看了過去。

站在原地的年輕人仍舊是他先前看到的那副神情,複雜,微妙。

他的目光在看兄長時,又帶著幾分他熟悉的思念跟渴慕。

在鬼君想明白之前,就聽他說道,“帶你離開這裡是他的願望,作為繼任者,我會幫他實現。”

鬼君想習慣性地嘲諷一句,卻難得嘲諷不出口,最終隻是道:“我要是離開,這個世界就要徹底毀滅了,你想看到那些人都死在你麵前嗎?”

“不會的。”楚倚陽搖頭打消了他的顧慮,“在帶你進來之前,我們已經找到我——你的兄長留下的後手,給這個世界製造出了新的基石。就算你離開,它也不會崩塌,你不必再跟這個世界綁定在一起,你自由了。”

鬼君聽到這句話,再次怔忪。

這輩子他見過最多的人,想的都是把他封印在九幽之下,永遠不能回到人間,楚倚陽是除了他的兄長之外第二個說願意讓他自由的人。

“還在等什麼?”楚倚陽以目光示意,讓他牽住神君伸出的手,“剩下的事我會代替他完成,你不用再管了。”

人總要離開神明,獨自生存,就像長大的孩子總要離開父母,何況那個世界的生靈早已經學會了脫離神明,獨自掌控自己的一切。

鬼君最終收回目光,看向等待著自己的兄長,然後伸出了手。

在少年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