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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幾度行岔,她卻如這福地中的水一樣,潤物無聲,水到渠成。

她才是整個合歡宗最適合修道的人。

楚倚陽見她睜開眼睛望向自己,於是讓北堂寒夜放開了手,在尚可以忍受的痛苦中喚了一聲:“母親。”

不管她是不是應劫心的生母,都是養育了他的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母子。

應滄海此刻已近合道,本就沉穩的性情如今更加起伏不大,哪怕見楚倚陽受了傷,少了一隻手,她的神色也沒有太多的變化,隻是從身側抬起了一隻手。

洞天中的水霧頓時凝結了起來,輕緩地流向楚倚陽,如同母親的懷抱,將他包圍在其中。

水霧凝入他的身體裡,楚倚陽也感覺到靈魂斷口處的傷被撫慰了,本來因為靠近這裡而減緩的痛楚再次減弱,麵色也恢複了幾分。

他看向自己的手,見到霧氣在斷手處凝結,形成了一隻虛幻朦朧的手。

天地靈氣本就是最純淨的東西,何況是以水的形式出現,更加可以承載萬物,係統判定這臨時的形體能夠成為搭載數據的載體,立刻把備份的數據導入了其中。

楚倚陽於是再次感應到了自己的手,指尖可以隨著他的意念而動作。

哪怕這隻手不能長久存在,也令人安心——這就是即將要合道的修士的力量嗎?

“掌門師姐果然有辦法。”

擔心了一路的江雪樓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光是他,抱著小靈獸的謝長樂也是如此。

哪怕北堂寒夜情緒不外露,可是楚倚陽臉色恢複的時候,也感應到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應滄海從合道中清醒這片刻,等楚倚陽來,就是因為他先前托江雪樓來這裡提前請求過。

等暫時修複了他的傷口,撫平了他靈魂被撕裂的痛楚之後,端坐在水麵上的宮裝麗人才問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

楚倚陽將自己跟北堂寒夜去了冥海,摸清幽冥之下封印的神明跟腳,然後又在軒轅皇朝遭遇了他的襲擊的事,三言兩語地總結出來,告訴了應滄海。

應滄海安靜地聽著,她越接近合道,對周圍跟自己有關的一切就越有種清晰的感應。

通過楚倚陽的話,她能感知到鬼君是如何毀了他一隻手,奪走了他一片神魂,也知道他現在來到這裡,下一步是要做什麼。

果然,楚倚陽說道:“我托小師叔來請母親從合道中抽出時間見我,是為了我的修行。當初入道時師父便說過,以我的資質,獨自修行隻能止步於渡劫前,想要合道,就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道侶。”

“而如今,我已經找到了。”

第143章

在場五人,其中三人出身合歡宗。

謝長樂身為唯二的外人,聽到楚倚陽說這話,總有種窺見彆派密辛的感覺。

從認識楚倚陽開始,他就覺得兄長跟尋常的合歡宗門徒不一樣,但是今日所見才是讓他真正確定了這一點。

合歡宗弟子以雙修之術修行,無論男女,在四境三海都是情人知己遍地,可是跟他們在一起卻注定沒有結果,因為他們不會有道侶。

可是今日,楚倚陽卻帶著他們回來,來合歡宗的密地來見他的母親,親口說出要跟一人結成道侶,甚至還不是他的母親為他選擇的人。

在謝長樂想來,這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氣才能做的事,起碼他自己代入一下,就做不到像楚倚陽這樣平靜而堅定。

他托著小靈獸,將目光移向水中央,見到合歡宗宗主那張美麗的臉上沒有因這句話而起什麼變化。

反倒是站在身旁的江雪樓抱起了手臂,冷哼一聲,分明不滿意。

等洞天裡重新恢複安靜,應滄海才緩緩開口:“你既知你的天賦不足,就該知道我跟你師父為你尋來秘法,又特意為你求天山劍派的弟子來做道侶,就是為了為你培養一個爐鼎,讓你可以借她之力來晉升更高的境界。”

這種做法注定是要斷絕一人的大道,雙修之法就是如此,采補他人來茁壯自己。

所以合歡宗弟子從來不會長久跟同一人雙修,自然也就不會有道侶。

楚倚陽卻不動搖:“我知道,但是——”他上前一步,望著應滄海,“難道就沒有辦法可以不單損一人,而讓兩個人都能攜手共進,大道同行嗎?”

在他身後,北堂寒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江雪樓也站直了身體——

這就是他回合歡宗來,無論如何也想見應滄海一麵的原因?

在江雪樓看來,楚倚陽來問這件事,注定是無望的。

若是真的有這樣的辦法,當初他們去向天山劍派下聘的時候,怎麼會準備那麼重的禮呢?

誰都知道,那是用來買斷他們天山劍派一個大有前途的弟子的大道的東西。

江雪樓沒有其他的想法,他隻覺得如果是從前的劫心,肯定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現在他是陷入情障裡,所以才看不清。

這樣一想,他對北堂寒夜的不滿又上升了一層——

說到底,也還是舍不得這條通天之路,才會在劫心身受重傷的時候,還由著他回來浪費時間,問這種事。

當初在青葉秘境裡,他那個好爹為了救兒子,硬是逼著他們合歡宗的少宗主當了一回他的爐鼎,現在換了劫心身受重傷,怎麼就不能由他這個魔域新主用他的修為來修複劫心的傷勢呢?

隻可惜,江雪樓知道劫心從來是認準了一條路就不會回頭,自己勸不動他,想把北堂寒夜揍一頓揍到他自己知難而退,重新換個聽話的爐鼎來解決這件事,也打不過。

因此,他隻能氣悶地懷念起了應秋水。

如果大師姐還在這裡就好了,哪裡輪得到自己出手?上一次她能把他打下深淵,這一次也能把他打下去,就打進麵前這個湖裡。

然而,脾氣火爆的應秋水終究已經去了中州神宮,北堂寒夜也依舊在他麵前好好地站著,洞天之中除了潺潺的流水聲,唯有應滄海回應楚倚陽的聲音。

她說:“如果沒有呢?”

楚倚陽皺起了眉,這肯定得有,如果沒有的話——

“就算沒有,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身後北堂寒夜的氣息靠近,在楚倚陽開口之前就來到了他身旁,與他並肩而立,一起望著水中央端坐的應滄海。

楚倚陽不由地轉頭看向他。

北堂寒夜也收回目光,與他對視。

時至今日,他做的事情已經不再需要顧及任何人的意見、任何人的看法,也不需要顧及結果。

但此刻他跟楚倚陽站在一起,就願意為了他再次退回那條約束的界限內。

他看著楚倚陽,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對應滄海說話,“我可以做他的爐鼎,用我的畢生修為讓他證道飛升,治愈他如今的傷。”

這一身修為來自他的父親獄修羅。

當初為了將他從瘋魔的邊緣拉回來,獄修羅洗去了他曾經的道基,將這一身無疆魔功傳給了他。

這似乎是修煉這一門通天徹地魔功的人的命運。

之前是父救子,現在他也願意耗費這一身修為,換取心愛之人的通天之路。

“雖然哪怕今日整個合歡宗都不同意,我也能夠把他從這裡帶走。”

江雪樓聽到這話,臉色變得更加壞了起來。

這話簡直像是衝著自己來的。

不過他看著前方,終究沒有說話。

因為這兩個人中間,仿佛誰也介入不進去,也勸不動他們回頭。

應滄海也在安靜地聽著北堂寒夜說話,見他調轉目光,朝自己望來。

“但對我所看重的人來說,你們是重要的親人,所以我仍舊請求你,讓我們結成道侶。如果沒有兩全之法,就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幫到他。”

他會耗儘自己的力量,讓楚倚陽從這個世界飛升出去,到他想去的中州,繼續完成他的任務。┇思┇兔┇網┇

應滄海一直認真地聽著,仿佛在觀察他的神情,看透他的本心。

直到她看清了,確定了他說的是真的,這才再次開口:“魔皇果然坦蕩。”

“你願意為劫心做到這樣,我相信你對他的情。但世間有情人都想求天長地久,便是我這個孩子也不例外,魔皇難道就不求嗎?”

“我求。”北堂寒夜點頭,卻又道,“但世事並非時時如人所願。”

如果說活了半生他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如果不能求天長地久,那就去求真實的一瞬。

楚倚陽聽著北堂寒夜此時沒有掩飾的心聲,有些意外跟怔忪。

畢竟先前在冥海的時候,他還曾因為鬼君的話而動搖,向自己隱瞞了鬼君的到來。

係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我同意這門親事。”

趕在楚倚陽說話之前,它又道,“你看,是不是多虧我及時把你喚醒?不然說不定你醒來的時候不光會發現自己好了,也會發現他人已經沒了。”

畢竟按北堂寒夜的話,他是打算犧牲自己,準備步上獄修羅的老路。

這對父子在這種地方還真是無比的一致。

楚倚陽:“……知道了知道了。”

它說這麼多,不就是因為剛剛一回來的時候切斷了保護機製,讓他痛醒,被他罵了兩句,這麼錙銖必較的性格是像誰?

個人係統的智能化性格模板都是由主人決定的,沒有明確指令的話,它們就會模仿自己的主人。

楚倚陽確定自己既不是這樣的人,也沒有向它下達過這樣的指令,隻能說是它自己升級的時候自主形成的。

不管怎樣,被係統這樣一打斷,他心中先前因為北堂寒夜而生出的意外消散了。

他重新找回了條理,打算讓母親拒絕他這個請求。

就算是不相乾的人,楚倚陽也不想踏著彆人的大道飛升中州,何況這個人還是他所喜愛的?

要登上中州不是隻有這一條路,隻是這樣比較快而已,不走捷徑也定然有其他的辦法。

可是他還沒開口,端坐在水中央的紅衣麗人就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說:“若是如此,那我想你們可以用到這道秘法了。”

應滄海說著,再次抬起了手。

這一次,在她掌心浮現的是兩個朦朧的光團,隨著她輕輕一推,就朝著岸邊的兩個人飄了過來。

這兩個朦朧的光團飄散著絲絲的道韻,分彆飄向兩人。

楚倚陽跟北堂寒夜都沒有拒絕,各自伸手去接。

光團一觸及兩人的指尖,就毫無阻礙地融入了他們的心神。

兩則不同的雙修秘法在他們的識海中展開,向著兩人迅速地灌輸滲透,不過轉瞬,兩人就了解了這道秘法的規則跟修行關鍵。

“這是這些年我搜遍法籍殘篇,又借助合道時的感悟創造出來的秘法。”

應滄海放下了手,身下的水麵蕩開圈圈漣漪。

楚倚陽腦內還有應秋水傳給他的雙修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