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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出裡麵是否進展順利。

也看不出廢去北堂的修為,是否能夠如獄修羅所計劃的那樣,把他徹底從瘋狂邊緣拉回來。

“快快快——”

池邊的藥叟卻已經開始了第二輪對藥池的填充,剛剛被他消耗一空的樹枝上現在又出現了新一輪不同的天材地寶。

獄修羅已經把他兒子的修為全廢了,下起手來可以說是毫不留情,連帶著那原本屬於渡劫期劍修的軀殼也變得千瘡百孔、經脈儘斷,半點修為不存。

現在就要靠他了,靠他抓住機會,用這些搭配好的天材地寶給北堂寒夜重鑄軀殼,這樣才不會斷絕了他修行的路。

無數的奇珍異寶像不要錢一樣地扔下去,在池水中發出聲響。

原本在第一輪護住了北堂的神魂、緊緊鎖住他最後一絲清醒,將瘋狂的殺戮劍意徹底驅散的藥池水又重新沸騰起來。

隨著藥叟在當中添進無數的顏色,一度變成清水的藥池再次變成了夜色般的濃黑。

隻不過在池中卻像是有一個黑洞,源源不斷地吸收著這些添進去的顏色。

直到藥叟氣喘籲籲地薅光了一棵樹,池中的吞噬才平息下來。

飛雪停息,徹底失去根源的磅礴靈氣終究散去,帶走了殘存的最後一絲殺戮真意。

被北堂寒夜的心頭血從深淵底下激活,帶回人間的殺障也恢複了沉寂的模樣。

它們飄在藥池邊緣,仿佛變成了紅黑二色的兩道薄紗,隻隨著氣流的變化而轉動。

籠罩在池子周圍的魔氣散開,冒著白色水霧的池子中重新出現了父子二人的身影。

抱著失去意識的兒子,魔域之主從水裡走了上來。

他的衣袍與發尾都滴著水,踩著結霜的草葉從兩人身邊經過,徑自朝著院子走去。

“好了好了。”藥叟擦了擦自己的一頭汗,他的聲音把楚倚陽的目光從獄修羅的背影上吸引了回來。

“沒事了沒事了。”楚倚陽側目,就見他把被薅光了兩次的樹從地上收了回來,重新變回了樹枝插在花白的發髻上,然後對自己擠了擠眼睛,“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成功了。”

要是沒成功的話,他們兩個現在就不可能好好地站在這裡,要被痛失愛子的獄修羅一起送下去給他兒子陪葬了。

聽到他的話,楚倚陽的心頭大石算是徹底地放了下來。

也是,原著裡在沒有藥叟的幫助下,獄修羅都能在深淵絕地那種地方找到辦法,把自己的兒子救回來,何況是現在有了準備。

藥叟收拾好了東西,興奮地催促楚倚陽回院子:“走走走。”

要是屋裡那兩父子沒有那麼快需要他們,他還可以跟合歡宗的未來執掌者探討一下豔毒的煉製。

當初他練完解藥後,早就對合歡宗的豔毒體係心生向往了,隻可惜獄修羅這人小心眼,禁了合歡宗,讓他都沒有機會跟他們交流。

楚倚陽卻沒動,而是指著停在藥池上空的黑紅霧氣問他:“這些就放在這裡,不管了?”

藥叟聞言轉身,看向他所指的殺障,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獄修羅找我的時候,也沒說過這東西切割出來以後要怎麼處理……不過它都已經在深淵底下待了這麼久了,也沒什麼毛病,現在不過換個地方繼續待著,應該也沒事吧?”

那不一定。楚倚陽看著這些脫離了將它們喚醒的人,靜靜地懸浮在藥池上空的黑紅霧氣,本質上這是很強的力量。

它們在北堂手上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他動用劍招,隻是釋放出去讓那三個魔修沾染到,就令他們陷入幻境、自相殘殺。

這樣殺傷力強勁又無主的力量留在這裡,總不是辦法。

想到它們先前跟在北堂身邊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也是附著在他的衣袍上,楚倚陽忽然福至心靈,手中顯出了那把斷劍。

在北堂寒夜進入藥池之前,楚倚陽取走了他身上的法寶,包括儲物袋。

他看著這些安靜的霧氣,將手中的斷劍往上一扔,黑紅兩色的薄紗瞬間就像是受到了吸引。

它們靠攏過來,朝著這把劍身上的斷口鑽去。

不見寶劍有什麼變化,它們就已經鑽入了其中,安定下來。

“咦?”藥叟看著楚倚陽伸手一招,把劍收回來,不由得盯著這把中間有斷痕的劍看個不停,“這劍好啊,居然可以收下帶有殺戮屬性的東西,這是從哪裡來的?”

“也是在深淵底下找到的,”楚倚陽把劍拿回來之後暫時沒有放回儲物袋裡,而是拿在了手上,“所以我想它應該能夠鎮得住它們。走吧先生,進院子裡看看怎麼樣了。”

一聽到正事,藥叟就把想研究這把劍的事拋到腦後:“走走走。”

楚倚陽跟他一起回了院子,順著地上未乾的水跡來到了其中一間屋子裡,進門就見到昏迷的北堂已經被放在了床上,而獄修羅正負手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兩人一進來,他就轉過了身。

魔域之主臉上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在楚倚陽身上掃過,開口時卻是對著藥叟說的:“把他的身體調理到巔峰狀態,不要留下任何暗傷。”

“行。”藥叟答應了下來,這本來就是他被帶來這裡的原因之一,“不過……”

楚倚陽見他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猶豫再三才對獄修羅說道,“不過你真的要這麼做?不再考慮一下——”

“不用,你我都知道這是最快的辦法。”

不等他說完,獄修羅就打斷了他。

想起剛才在神誌恢複清醒的瞬間,兒子看到自己所表現出來的抗拒,他再次垂目,看了昏迷的兒子一眼,然後放低了聲音,“我去取定魂草,三日後回來,好好照顧他。”

……

獄修羅再次離開,這一次山腹中的院子裡剩下三個人。

不過北堂現在神魂強大,身體虛弱,所以獄修羅依舊把他的本我意識封回了冰心訣構築的夢境裡。

院子裡,藥叟正在磨藥,楚倚陽坐在石桌旁,聽他說道:“……他把我找來的其中一個目的,是在打散他兒子修為的時候,幫他把他兒子的神智拉回來。另一個目的就是在這之後,把他兒子的身體調理到可以承受得住他的修為灌頂。”

“想要破後而立、回到原本的境界,哪有這麼簡單?不過是他們父子血脈同源,他願意用自己一身大乘期巔峰的修為來給他兒子灌頂,給他打下無疆魔功的基礎,催生出魔心、魔意、魔須,直接省去無數光陰的苦修,回到渡劫後期,甚至突破到大乘期。”

“無疆魔功比起殺戮道來絲毫不差,他是魔域這麼多年將這門魔功修煉得最高深的魔修。這樣強的一個魔修願意舍棄一切來救他兒子,確實是讓你喜歡的人軀殼跟神魂重新匹配的最快辦法了。”

藥叟磨好了藥粉,站了起來,對著楚倚陽歎息一聲,“勸不住,那就隻能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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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楚倚陽坐在原地, 看著藥叟端著研磨好的藥進了屋子。

係統評判道:“獄修羅這個人物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他是個好父親。他將一身修為都灌給自己的兒子之後,會怎麼樣?”

“會消散吧。”楚倚陽說。

原著裡他進了深淵之後換了兒子出來, 就沒有再出現過, 應當是耗儘修為,力竭而死。

現在雖然有了時間準備,而且還有藥叟的幫助,但結局應當大差不差。

在魔域時局動蕩的時候, 一個修為儘失的魔皇再活下來也沒有什麼意義, 何況除了北堂寒夜之外,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在意的人。

他曾經能夠滿足心愛的人的願望, 這麼多年不再出現在她麵前,現在也能滿足兒子的願望,從此以後都不在他的生命裡出現。

正想著, 楚倚陽就聽見房中傳來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 接著是一股力量猛然爆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眸光一凝,立刻站起了身,消失在原地, 再現身的時候已經站在了房中。

隻見原本應該在床榻上安靜地昏迷的北堂寒夜掙紮了起來,在他的皮膚上竟然出現了寸寸裂痕。

裂痕下有金紅的光芒透出來,藥叟正在按著他。

“他怎麼了?”楚倚陽急聲問。

一邊說著,他一邊向床榻上的人傾身, 幫藥叟一起按住他。

“你來得正好——按住他!”

一見他來, 藥叟立刻空出了一隻手,一拔頭上的樹枝往地上扔去。

他剛剛配的藥粉給北堂寒夜喂下去, 本來是要強化他的身體,可是不知為何卻打破了他現在強大的神魂跟紙糊似的軀殼之間的平衡, 令神魂暴動起來。

現在他得緊急配藥,還要把人轉移到屋後的池子去。

藥叟焦頭爛額,一邊變換著那顆長出來的樹上藥材的種類,一邊抱怨:“獄修羅這個家夥就是喜歡給我出難題,先是老婆,現在又是兒子——”

楚倚陽看著北堂寒夜軀體上越來越明顯的裂縫,見到底下流動的金紅光芒隨時都要衝破夢境與軀殼的封鎖。

一旦失去軀殼,他就不能再被稱作是活著。

他的神魂會遵循天地的規則落入幽冥,就會落入鬼君的手中。

“來不及了。”維持著按住北堂寒夜的動作,楚倚陽對藥叟說道,“送我進去他的夢裡!”

藥叟在外麵縫補強化北堂的軀殼,自己則在他的夢境裡穩定神魂的狀態,這樣還能爭取到時間。

隻要藥叟心無旁騖,儘快強化,等到獄修羅歸來,就能進行下一步。

聽了他的話,藥叟手上的動作一頓,想說什麼,又見楚倚陽對自己不容抗拒地一點頭,終究還是忍不住焦急地歎息了一聲。

現在進去太危險了,搞不好就是一個神魂洇滅,另一個也保不住。

可偏就沒有彆的辦法。

“好,我送你進去。”藥叟道,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枝頭結出的藥材一變,變成了楚倚陽見過的魂花。他隨手揪了一把下來,扔進了剛拿出來的古樸香爐裡,房間裡頓時燃起一陣魂花的香氣。

藥叟手中甩出一根布滿草結的草繩,纏在了楚倚陽的腿上,另一頭則被他一把綁在了紮根地上的矮樹上,“你自己要小心,有任何狀況就扯一下草繩,我就把你帶出來。”

楚倚陽應了聲好,轉頭看向北堂,目光剛在他臉上停住,就感到背上受了一擊。

一瞬間,他的神魂就仿佛被這一掌從身體裡被打了出來,順著那道存在於他跟北堂寒夜之間的血契,衝進了北堂寒夜的夢境裡。

一落地就是天崩地裂,抬頭就能見到暴風雪中天空在片片地剝落,露出岩漿一般的顏色,而腳下冰原搖晃,令他幾乎站不住。

楚倚陽手中現出長劍,往地上一紮,穩住了身形。

然後,他看向四周,見到此刻北堂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