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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密道裡一陣安靜, 前方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像是沒有儘頭。

直覺自己不會聽到喜歡答案的帝王伸手在親弟弟背上推了一把:“怎麼,第一次在老師這裡嘗到失寵的滋味, 不甘心了嗎?”

差點撞到劍的燕王殿下:“……”

在側前方舉著火把領路的老太監側眼偷看, 見王爺的表情很是微妙,像是又搞不清狀況,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句話。

謝長樂憋了半天,才梗著脖子道:“我對老師又沒有那種想法!”

他不是不甘心, 隻是覺得老師的轉變很突然, 熟悉的老師性情大變,正常人都會想要搞清楚吧?

身為被討論的中心, 北堂寒夜卻沒有開口說話。

首先,他們兩人爭論的並不是他。其次,就算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楚倚陽也不會相信, 他之前就已經覺得逆轉上下之後自己就能夠接受他這件事情很奇怪了。

眼下紅衣君王也不用他說話,直接對著弟弟說道:“不錯,老師一改往日性情, 確實很惹人懷疑。前麵他被朕鎖在宮裡,朕軟硬兼施他都不肯給點好臉色,天天要跟朕硬碰硬,今日卻屈服了——”

他一邊說著, 一邊在火把的光芒中朝北堂寒夜看來, 神色中帶著輕微的嘲諷。

這嘲諷不是對一言不發的心上人,而是對他自己。

“——想來是因為知道你來了皇都吧?

“他為了轉移朕的視線, 不惜在床上犧牲色相,也不過是為了維護你, 你高興了?”

北堂寒夜與他對視了片刻,君王眼中浮現一絲狐疑,把頭轉了回來。

“怎麼回事?”紅衣暴君想道,“難道他真的愛上朕了?”

從皇宮挖到地下皇陵的密道很長,也很寬,能容得下幾人並行,但老太監卻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些。

畢竟陛下、燕王跟白尚書之間的糾纏,不是這一日兩日了。

燕王殿下像木偶一樣眨了眨眼睛,沒有等到老師的反駁,頓時受寵若驚。

這樣一來,邏輯就順了,那老師豈不是很委屈?可再一想又不對,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自己來救人,他還用劍指著自己?

——燕王殿下覺得世界進入了他不能理解的範疇。

東郊皇陵的格局易守難攻,方才在殿中老太監提到的人手就安排在裡麵,算是最後的退路。

他看著長大的君王在這麼一個讓人眼紅的位置上坐著,性情還如此恣意,他身為君王身邊的人,當然是要有後手的。

“……等入了皇陵,從秘密出口離開,退到行宮去,再把大將軍召來護駕,陛下就不用愁了!”

隨著往密道裡越走越深,老太監也越來越放鬆,為了打破身後那三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忍不住說起了自己準備好的計劃。

大將軍是陛下的支持者,手握兵權,不是這些烏合之眾能夠比得上的。

就算現在讓他們得到了皇城,也沒有用,老太監握著火把,躊躇滿誌地道,“我們還會回來的!”

儘管他說得很激動,但他侍奉的君王就隻是隨意地應了兩聲,好像一點也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老太監激勵完君王,想起一件事,轉頭看向被挾持住的燕王,小心地問道:“陛下,我們離開之後,燕王怎麼辦?”

現在留著他可以當人質,突圍以後就是拖累,而且讓他聽了全盤計劃,更不能把他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就是個禍患,還平白給皇城裡那些亂臣賊子一個不聰明的傀儡皇帝。

紅衣暴君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著麵前弟弟的後腦勺。

看了片刻之後,他說道:“殺了。”

被他挾持的謝長樂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為什麼?!他又不想殺哥哥,他曆經千辛萬苦回來,也不過是想要救老師,而且剛剛也不是不能反抗,畢竟他哥都沒什麼武力,結果哥哥卻要殺了他!

燕王殿下心中的委屈累積到了極點,在兄長的劍鋒下發出一聲響亮的抽泣:“你要殺我!”

打開了眼淚的開關以後,他就徹底破罐子破摔了,仿佛要把這麼多年受的委屈統統朝身後的人傾吐出來,整個密道裡都在回響他語帶哽咽的聲音。

“小時候你哄我去爬樹……結果皇兄你摔下來,我為了接住你,額頭上留了那麼大一塊疤!可是到了父皇麵前,你就把一切都顛倒過來,說是我拉著你去爬樹……我挨罵,你卻沒事!”

紅衣暴君冷笑一聲:“後來老師知道了,親手給你上藥,朕卻要手心挨板子。”

“長大以後,我在邊關領軍打仗,給你收複失地,跟那群蠻人苦戰——”

這在無數人眼中都是邊境軍神,流血不流淚的青年哽咽道,“我受了那麼重的傷,差點死了……”

紅衣暴君打斷了他:“你要是死了,朕絕對給你風光大葬,追封武王,葬入皇陵,一輩子記得你的好!可你沒死,老師還親自帶著神醫去壓糧,去邊關穩住大局,他在邊關陪你半年,朕在朝中跟那群老不死的爾虞我詐,見都見不到他!”

“——可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傷你!”燕王殿下拔高聲音蓋過了他,尾音在密道裡回響,“你卻要殺我!你要殺我!”

“你自己傻能怪誰?!”紅衣暴君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彆在這裡哭得像死了爹一樣,快走!”

通道中驟然響起一聲利嘯!

一點寒芒亮起,以極快的速度破空飛來,直取還在哭得投入的燕王咽喉。

察覺到死亡氣息的逼近,謝長樂瞳孔猛地收縮。

走在旁邊的北堂寒夜迅疾無比的一把將人拉開,取代了他的位置握住了紅衣君王的手,帶著他手中的劍妙到毫厘地將射到眼前的箭撥開。

從劍上傳來的大力令君王虎口發麻。

與此同時,楚倚陽的耳邊響起了一道久違的機械音:“你醒了。”

被撥開的利箭去勢不減,深深沒入左側牆中,隻剩下半截箭尾在外麵顫動。

反應過來的燕王殿下已經跟舉著火把的老太監一樣緊緊地貼在了牆上,警惕地看著對麵。

楚倚陽手中的劍被身旁的人拿了過去。

北堂寒夜一手攬著他,另一手垂了下來,劍尖斜指地麵。

密道裡出現了埋伏,要麼是安排在皇陵裡的人被殺了,要麼是被策反了。

他看著對麵那些顯出身形的人,跟潛入宮中的黑衣人不一樣,他們沒有蒙麵,所以北堂寒夜一眼就認出了為首那個老者。

“大將軍?!”舉著火把的老太監看清對方的臉,也失聲喊了出來,“你為什麼——”

他看著這個身著甲胄的老者,滿臉都是不敢置信,可認出了那是瑤池少主身邊另一個長老的北堂寒夜卻不覺得驚訝。

不管怎麼變,幻境裡的一切都是向著真實的曆史性趨近。

掌控皇陵出口,進入密道的,總是站在燕王那邊的人。

對麵的人來到離四人還有十幾步的距離停下,為首的另一位瑤池長老看著這邊,開口道:“燕王殿下,過來。”

謝長樂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在黑暗中放箭就射,不管是衝著他還是衝著他身後的兄長,都是極為危險的人物,何況對方手中還拿著方才射出這一箭的弓,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他從牆邊回到了兄長跟老師身邊,沉聲道:“我不去。”

可話音落下,卻有一隻手從他背後抵了上來,輕輕推了他一把,然後是他熟悉的聲音響起:“過去,他不會殺你的。”

——但若是留在這邊,會不會受傷就不一定了。

聽見兄長的聲音,謝長樂轉過了頭。

雖然他的兄長不管在闖禍、還是闖了更大的禍的時候,說話都是這種不在意的語氣,但此刻他卻聽出了一些不同。

或許是因為弟弟差點在麵前被殺,又或是因為這裡離皇陵近了,楚倚陽被封鎖的記憶觸動,恢複了清醒。

眼下,他還被身後的人攬著沒放,背後還感覺得到另一人%e8%83%b8膛的溫度。-_-!思-_-!兔-_-!網-_-!

再想到自己剛才是怎麼罵弟弟,還說直接把他殺了算了,記憶再往回走,又是在床榻上、在喜殿中如何取悅身後的人……過多的信息簡直令楚倚陽的大腦過載。

那些落在原本的紅衣暴君眼中,令他疑惑不解的神情、目光,都再清楚不過地昭示著北堂寒夜對他的懷疑,還有他先前蒙眼的舉動……

這令向來以“不跟主角產生過多糾纏”為原則的楚倚陽感到一陣窒息。

忍住扶額的衝動,楚倚陽看向站在麵前的弟弟。

他明顯還陷在這個幻境裡,什麼都沒想起來。

這時,北堂寒夜鬆開了手:“皇陵有出路,你們先過去,我收拾完這些人就跟上。”

“好。”

楚倚陽答應得很乾脆,離遠一點,正好不那麼尷尬。

他想著自己能夠恢複,應該也有幻境跟現實重疊的緣故,他們說不定已經身在皇陵附近,蜃氣搞不好都擴到了郊外。

他朝弟弟一招手,嘴裡則對北堂寒夜說道:“那我們就先過去了。”

話音落下,被召喚到他身邊、已經做好準備跟哥哥一起突圍的燕王殿下,就見到老師一把拽住了自己的哥哥。

楚倚陽踉蹌了一下,不過腳踝上的金鈴卻已經不再作響。

他被拽回原地,停在離北堂寒夜極近的距離,見那雙如同寒潭的眼眸盯著自己:“山洞裡的人,是不是你?”

這明顯已經恢複了記憶的人頓了頓,然後臉上的神情化為了北堂寒夜更熟悉的冷淡,開口道:“不知劍尊在說什麼,有什麼問題,不如等出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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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想要完全推脫不認是不可能的, 想要全部認下來,那又是不明智的。

係統聽出他這是緩兵之計,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楚倚陽:“我打算認一點。”

比如隻認蜃龍幻境裡的部分。

他追著弟弟進來, 著了道, 對北堂寒夜這樣那樣並不是出於本意。

何況進這樣的地方,就該有心理準備會出點什麼狀況,仔細論來,北堂也沒吃虧。

“而且‘我’已經有未婚道侶了, 不可能再對旁人負責。”

係統聽他嫻熟地拖出了擋箭牌, “如果我遇上一個就要負責一個,那怎麼負責得過來?”

這簡直是偷換概念, 但半真半假,又確實是很無懈可擊。

北堂寒夜鬆開了手。

見兄長跟老師之間顯然交涉完畢,謝長樂總算湊到了哥哥身邊, 看到哥哥把舉著火把的老太監也召了過來。

按照老師方才說的, 待會兒的計劃是他們三人先走,他一個人留下來,在這裡拖住這群伏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