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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起守著父皇,但是被他勸開了。太子坐在座位中,抬眼看向夜空,見到神廟上空快要走到底的沙漏虛影。

皇都四角升起的鬼殿陰山已經破了兩座,城中的百姓也都躲在自家的房屋裡,緊閉門戶不敢出來,在大街上遊蕩的隻有眼神空洞、毫無神誌的鬼魂,隻要另外兩座森羅殿能夠被破,那今夜就沒事了。

太子單手拄著劍,大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大供奉已經去了破陣,他對軒轅皇朝的第一高手有信心,而且北堂劍尊也在,不會有問題。再加上他還通知了身在瑤池的姑母,來自瑤池的強援肯定也在路上了。

不管這些魑魅魍魎想在皇都做什麼,有昆侖之主跟瑤池裡應外合,定然能夠打破他們的陰謀。

正想著,太子就聽到從皇宮正南的方向傳來的一聲破碎聲響。

同前麵兩殿被破一樣,又有一處森羅殿被攻破了!

“報——”店外響起禁衛的聲音,一路小跑,身上甲胄摩攃,由遠及,來到殿門之外跪下,對著太子並報道,“恭賀殿下,火殿已破!”

太子動容道:“好!”

森羅四殿已破三殿,現在就隻剩下西邊的山殿了,卻不知道山殿之中把持大局的是劍尊還是大供奉。

眼看著沙漏將要走到底,他握劍的手也顫唞了起來。

山殿,最後一重峰巒前。

所有人識海中都浮現出了火殿被破的消息,令他們心中一喜。

火殿被破,那他們這裡就是最後一點了。

塊壘大陣的最後一重,群峰的威壓已經重到讓他們閉著眼睛也喘不過氣來。

所有人都離那高不可攀的山嶽極遠,重疊的峰巒之下,唯一站立的就隻有那個紅色的身影。

他已經帶著他們走到了這裡,近乎神跡地破開了前麵的所有陣法。眼前就是群山的最後一重,也是最難的一陣,如果能破開,今夜的噩夢就要結束了。

但是,所有人一看沙漏,給他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眾人在此刻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懸著一顆心想道,能不能過呢?

楚倚陽的視野中係統的計算數據已經疊成了洪流,密密麻麻,幾乎看不見前麵群山的景色。

右下角的讀秒在一點一點地走向終結,而係統的計算也在一點一點地逼近最終結果。

本來應該承受最大的壓力的人此刻心情卻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沉重。

這無數世界的修仙陣法,他經過無數次的驗證,都是算法。人力所能計算出來的東西,換人來或許力不能及,但是帶上穿書局科技結晶的係統,絕對不會有問題。

皇城之中,皇宮深處,火殿之外,千家萬戶。

所有能夠看到天上明月的地方,無論是剛離開森羅殿的修士,還是一直藏在建築中的凡人,都在看著天上沙漏的倒數。

最後三粒,最後兩粒,最後一粒……

就在沙漏上方的最後一粒沙要通過細長的瓶頸落入下方的時候,楚倚陽麵前的數據流猛地坍塌收縮,他的眼中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破了……要破了!”

站在遠處的眾人看著逐漸失去威勢,同前麵所有的關卡一樣,要化作山水畫皮在他們麵前緩緩掀開的厚重群峰,全都忍不住麵露驚喜。

然而就在這時,天地間響起了一聲激烈琴音,仿佛一把利劍撕開天幕。

受到這琴音的影響,原本正在破開的大陣扭曲了一下,楚倚陽眼中的光芒也瞬間散去。

“破陣曲……”

這是眾人在繼任大典之前聽過的瑤池破陣曲,與瑤池隊伍演奏的曲調相同,但是節奏卻完全不一樣。

隻是一人彈奏,琴音便響徹天際,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

大陣亂了起來,整個世界都曲折波動了起來。

天地失去了平衡,一切被擾亂,係統的計算硬生生地卡在最後一點,就像是在青葉山城的時候,血池下的通道打開時那樣,要陷入混亂。

皇都之外,由無數青鸞所拉著的白色宮殿在月下朝著軒轅皇朝的都城飛近。

仙禽翅膀撲動的聲音之中,穿著青金色的錦繡衣袍的公子快步從駕輦中走出,來到了月下,站在圍欄前,望著傳出破陣曲的軒轅皇城。

“這是……”謝長樂的臉上閃過驚疑不定的神色。

這是他們瑤池的破陣曲,是隻有他爹一人能夠演奏出來的戰樂!

可是瑤池琴尊不可能出現在這裡,而且謝長樂細聽琴聲,覺得曲中之意也與父親的破陣不一樣。

瑤池的琴譜就似每個人修煉的功法,功法一樣,但是不同的人修煉出來的結果卻不同,隻要是琴修,憑借細微之處,哪怕不必見麵也可以感應到對方的身份跟細節。

“少主。”

隊伍中隨行的長老已經奔到了他身後,而他的侍女也將他的琴從裡麵抱了出來。

“琴!”

感應到自己的法寶,謝長樂向著身後一伸手,將琴從侍女的手中取了過來。

琴身在他手上如同有了生命,如臂使指,淩空轉了一圈,琴弦上反射出清冷光芒。

俊秀公子席地而坐,青金色的衣袍如同青鸞尾羽在周圍散開,長琴橫於膝頭。

瑤池少主修長的十指在月下化作蓮花,傾注了靈力,掃過琴弦,催動出破陣之音。

不管皇都中彈破陣的是誰,哪怕對方的琴音之中沒有求助的意思,隻有憑借一己之力要撕破天幕的錚然,但既然是他們瑤池的琴音,他聽到了就定然要相和。

青鸞駕輦中,琴音一起,甲板上紛紛出現了瑤池弟子的身影。

同去往昆侖時一樣,所有人手中都現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不同的樂器聲響起,做出同一首破陣曲。

站在謝長樂身後的兩位長老手中也出現了笛簫,彼此對視一眼,便以少主的琴聲為主,共鳴著放大他的琴意,向著那不知從何而起的、又令兩人感到熟悉的琴聲應去。

天地震蕩,幽冥之下,穿著一襲破落青衫的琴師聽到從幽冥之上傳來的琴音,如同春水洗過的雙眸變得更加明亮:“嗬。”

他身上的青衣比起下幽冥的時候更加破舊,上麵帶了很多的破口,每一道口子上都有乾涸的鮮血。

在這幽冥的最薄弱處,他催動了琴音,單手在伏羲琴的琴弦上彈奏瑤池破陣曲。

琴音衝天而上,撥動琴弦的修長五指快得變成了幻影。

在他身側,垂下的另一隻手已經化成了森然白骨,隻剩下一隻完好的手在演奏。

幽冥實在不是好闖的地方,在這裡封禁了無數歲月的凶魂惡鬼,極其容易叫人吃虧。

靈力徹底地催動起來,令他身上的青衫像風帆一樣脹滿。

那些破開的傷口本就沒有愈合,此刻又再撕裂開,鮮血像箭一樣從其中飆射而出。

然而他的臉越蒼白,眼睛就越亮。

雖然身後幽冥惡鬼、凶獸的氣息越來越近,但是幽冥與陽間封禁的通道也被貫穿陰陽的破陣曲攪動得越發薄弱。

終於,在背後的陰寒氣息蔓延將至時,那些被扯動的風雲化成了漩渦。

青衫琴師五指在琴弦上鏗然拂過,七弦一聲,如同裂帛,狂風自幽冥而生,將塵土向著天上卷去!

“噗——”坐在伏羲琴後的人猛地噴出了一口血,血液星星點點地撒在琴身上,他的手離開了琴弦,但破陣曲卻依舊在彈奏。

謝無箏用完好的右手從懷中捧出了一隻幼小的黑貓。

小小的黑貓閉著眼睛,虛弱地昏睡著,尾巴垂在身後,沒有猶豫,捧著他的這隻手就將他朝著風雲漩渦中拋了出去。

小小的身體被風雲一卷就離開了地麵,朝著天上飛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青衫琴師如同力儘一般垂下了手,坐在原地沒有了動作。

哪怕身後一片被血染得烏黑的衣袍似無邊的黑暗垂落下來,遮住那雙踩著浸透鮮血的泥土而來的赤足,他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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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從謝無箏有記憶以來, 經曆過無數生死險境,沒有哪一回像現在這樣猶如困獸。

身後的人就像是貓逗耗子一樣,明明可以一下就殺了出現在他領地上的人, 卻收起了爪子, 隻跟在這些遊蕩在幽冥的凶猛鬼獸之後,看著他們掙紮。

謝無箏這一身上過神宮,又回到地上代替神君意誌巡遊四境三海的修為,對身後的存在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閉上了眼睛, 身後介於少年跟青年之間的人卻抬起了頭, 一雙像幼童一樣不染纖塵的眼睛看向了伏羲琴打開的通道,然後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

這笑聲既天真又殘忍, 跟謝無箏曾經在黑暗中聽到無數次的聲音重疊。

少年臉上的表情跟青葉山城的那尊神君像上顯現出來的表情一般無二,隻是比起那尊神像要長了幾歲。

他抬起了手,做了個青衫琴師方才一模一樣的動作。

幽冥之下煙塵驟起, 自他蒼白的指尖凝成變化不停的龍形。

“去吧。”

伴隨著這乾淨的、帶著純然惡意的聲音響起, 那道變化不定的龍形一下子膨脹成鋪天蓋地的巨龍,朝著漩渦撲去。

幽冥之上,所有人耳邊都響起了沙漏破碎的聲音, 楚倚陽眼前扭曲的群山也驟然崩散,眾人所處之地變成了皇都西城。

明亮的月光自頭頂灑下來,所有人麵帶驚色,轉身朝著沙漏所在的方向看去。

隻見神廟鐘樓上空空無一物, 而整個皇都的地麵都變成了漩渦!

陰冷的氣息自每個人的腳底生了出來, 仿佛要將他們從陽間拖到幽冥去。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中,一條陰寒的、無色的、詭異的龍從漩渦裡緩緩地升了上來。

這條眼眶中彌漫著幻彩、周身吞吐著蜃氣的龍一現身, 整個皇都就從繁華人世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場,那些原本眼神空洞地遊蕩在街上的鬼魂眼中一下子燃起了火焰。

一處民居裡, 偷偷來到木板遮擋的窗後,將眼睛湊上縫隙去看外麵的小女孩見到那些衣衫襤褸的遊魂一個接一個地緩緩朝著這個方向轉身看來,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盯上自己,頓時發出一聲尖叫:“啊——!!”

東郊皇陵,負責守衛的駐軍跟修士聚在皇陵外,手中槍戟對著雕有龍紋的石門。

聽到從皇陵深處傳出來的低低高高的凶獸怒吼與咆哮,久經征戰的將士都感到從骨髓深處冒出的恐懼,拿著兵器的手都顫唞了起來。

這感覺就好像對從裡麵出來的東西的恐懼深深地刻在他們的血脈裡,哪怕從沒聽過這些聲音,身體也會自動害怕。

“這是什麼東西……”

隊伍中已經有士兵忍不住向著後麵退去,在埋葬軒轅皇朝曆代帝王的皇陵裡,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凶獸?

“戒備!”身著鎧甲的將軍用力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