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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好,長大後就怎麼都不夠可愛了。

長大後不可愛了的謝長樂:“?”

“沒事。”

楚倚陽收回了手,掀開被子準備下床,隨口問道,“今天想去做什麼?”

昆侖巔,玉虛宮。

朝陽的光輝鋪灑下來,令整個蓮池都呈現出一片浮光掠金。

池中無邊的蓮花全都恢複了晶瑩剃透的顏色,在晨風中輕輕搖曳,池水也恢複了清澈,碧藍色的蓮葉下,各色的錦鯉遊來遊去。

蓮池中的人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眼眸再次恢複了那種仿佛容納萬載虛空的平靜,眼眸深處再不見昨日的半點血腥瘋狂。

水麵一動,漂浮在水麵上的烏黑長發隨著他轉身的動作在水中劃出完美的弧度。

黑衣劍尊朝著岸上走去,身旁的蓮花被他的衣袍帶到,也僅僅是搖動一下,水麵下的異種錦鯉沒有感到絲毫威脅,隻是自顧自地遊著。

黑色的衣袍離開了池水,在隨著主人踏上岸邊的瞬間,上麵的水被瞬間蒸發。

北堂寒夜踏上木台,拿起放在上麵的乾坤劍。

昨日破天劍留下的最後一擊令他的神魂不穩,殺戮的瘋狂與靈台清明僅隔著一線,踏入蓮池之後,甚至連《冰心訣》都沒來得及運起。

但今日……那種充斥了心神的瘋狂殺戮之意卻全都消退了,身上的那些傷口也都自愈了。

黑色的身影穿過回廊。

北堂寒夜不記得發生了什麼,隻記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溫暖很快樂的夢。

風起,吹落庭中花樹帶著冰霜的花朵,有一朵落在他的衣襟上,隨著他走入寢殿,飄落在地上。

他很少做夢,但從夢裡帶出來的溫暖,醒來之後像是依然停留在%e8%83%b8膛。

將乾坤劍放在了劍架上,北堂寒夜收回手,一垂目,就看到桌上擺著的果盤。

玉虛宮每日都有人打理,他的寢殿中也總更換新鮮的瓜果。

往日他從未注意桌上擺了什麼,今日看著盤中這串紫色的、表皮上還帶著晶瑩水露的葡萄,他卻不由自主地伸手摘了一顆放入口中。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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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人境, 皇宮。

夜已深,宮人入殿剪去了燈芯,撥亮了燭火。

軒轅皇朝的帝王已過半百, 外表看起來還正值壯年, 頭發烏黑,雙目明亮,眉毛筆直如劍。

外麵風雨欲來,狂風將樹影吹得簌簌搖晃, 他還在殿中批閱著奏折, 不見絲毫疲態。

桌案上放著的奏折,沒有批閱的那堆逐漸減少, 批過的那堆逐漸增加。

帝王臉上的表情舒展,他自覺這些年勵精圖治,治內的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 沒有戰事, 自己沒有辜負身下這個位置。

昆侖的繼位大典他不能親去,派去的隊伍應該已經把賀禮獻上了,希望來年也能夠風調雨順, 仙人庇佑,祖宗基業安穩綿長,這樣等來日到了地下見了列祖列宗,自己也有底氣。

批完最後一份奏折, 帝王放下朱筆, 抬手按壓了一下眉心。

就在閉眼的瞬間,殿中狂風驟起, 將一殿的燈火都瞬間熄滅。

穿著明黃色龍袍的帝王放下手,若有所感地抬頭看向了門邊。

天上電光閃過, 照亮長夜,也照亮了在勤政殿的門檻之外站著的兩個身影。

“你們——”帝王麵露驚恐,心頭狂跳,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耳邊驚雷炸響。

三十年前已經死去的大哥跟三弟站在門檻外,還是年輕的樣子,身穿銀甲,一個身上插著數十支箭,另一個脖子被斬斷了一半,頭發披散,流血披麵地看著他。

……

帝王病倒了。

高燒不退,夜不能寐,說著“冤魂索命”的話,宮中太醫先後診治,都束手無策。

聽明白了帝王口中來索命的冤魂是何人,皇後一咬牙,帶著太子一起去祭拜皇陵。

貴妃沒有資格同去,但這時候也要做出關心的姿態來,於是轉頭去了宮外的寺廟祭拜。

軒轅皇朝同凡間的其他地方一樣,眾人各有各的信仰,不受乾涉。

貴妃的儀駕來到了香火鼎盛的護國寺,年輕俊美卻修持精湛的住持親自作陪。

將貴妃手抄的經奉在了佛前,陪她上香,然後兩人便遣退左右,在鬆柏森森的古刹中漫步而行。

貴妃華麗的裙裾拖在地上,素手撥開從牆內探出的花枝:“……陛下當年上位,本就是弑兄囚父,自是心虧。”

俊美的主持一身素白,在她身邊走著,聞言微微一笑,卻不發一言。

貴妃收回了手,眼底浮現出了一絲不屑,“陛下到底是老了。”

人死之後隻有幽冥一途,哪有回來的?鬼怪之說不過是怪力亂神,況且能夠走到天下至高的位置,誰手上沒沾過血?她從一個異域舞姬走到如今這一步,就殺了不少人。

相貌年輕的住持伴她行了一路,對她這些出格之言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隻回答了貴妃問她究竟何時能夠有孕的問題,要她耐心等待,順其自然,然後便恭送了這個皇朝最尊貴的女人之一離開。

回到宮裡,貴妃去探望了仍舊昏昏沉沉的帝王,親手喂他喝了藥,確定今天自己去寺廟為他祈福的事情已經傳入了皇後的耳朵裡,滿意地回了自己的寢宮。

是夜,再次狂風大作。

貴妃洗漱完坐在鏡前梳頭,不過低頭撿起不小心掉落的銀梳,再抬頭時就看到鏡中無數的鬼影:

有被她毒死的淑妃,有被她吊死的美人,還有被她下了藥難產而死的玉嬪跟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宮人、侍衛,太醫……

全都血淋淋地看著她。

貴妃嚇得扔掉了手中的梳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

帝王與貴妃先後出事,皇後無計可施,派人去昆侖求救。

而與此同時,太子則向嫁去瑤池的親姑母去了信:“瑤池琴音能蕩儘天地濁氣,萬望姑母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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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境,雍陵。

作為兩朝古都,雍陵城極儘風流,皇都的愁雲慘淡與這裡沒有絲毫關係,入夜之後,雍陵河上燈船如流,紅粉胭脂數千年如一日的在河上放歌歡笑。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無數人為見河上名妓一麵豪擲千金。

然而今日來雍陵河上,入畫舫之中,想見名動傾城的八大名妓一麵的人卻都注定要失望。

“梁公子,秦鳶姑娘今日不見客,還是改日再來吧。”

“趙老爺,我家姑娘今日確實不便,還請見諒。”

不管踏上哪艘畫坊,豔絕雍陵的八位花魁娘子都像是約好了閉門謝客,倒是對文人騷客、王公貴族都一視同仁。

想要一親芳澤的眾人見狀,也隻能偃旗息鼓,各自散去,在畫舫中由其他姑娘陪伴的時候卻不免想道:那八個花魁娘子是為了什麼,才在生意最好的時候不見人?$思$兔$網$

那些掉進錢眼裡的媽媽竟然也能由著她們。

流水浮燈的河上,一艘華麗的畫舫安靜地順水而下,船上掛著的花燈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寬敞的房間裡,那八個從來都不在同一個場合出現、事事都要分個先後高下的雍陵名妓安靜地垂首,跪在房中坐著的紅衣公子麵前,齊聲道:“屬下參見少主。”

紅衣公子掀起了眼皮,右眼那粒嫣紅的小痣隱沒在其中,地上跪著的八女已經是儘得風流,人間絕色,但在他麵前卻都被完全地壓了下去。

“起來吧。”

“是。”

身在畫舫之中、占儘了雍陵絕色的不是旁人,正是楚倚陽。

這雍陵河上水火不容、鬥爭不止的秦樓楚館,全都是合歡宗的產業。

要管好下轄的區域,洞悉轄地之中發生的事情,就需要布下情報據點。

雍陵河上的名妓曆來都選自合歡宗的外圍弟子,哪怕隻是外圍弟子,這般資質跟手段也足以從往來的客人口中探知他們想要的信息。

地上跪著的八人自進入畫舫之後就氣質一變,不見絲毫倨傲。

她們在雍陵河上固然受萬人追捧,尋常人想見一麵都難,可是在合歡宗卻不過是最普通的外圍弟子。

得見少主,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敢抬頭,直到等到這一句“起來”,才站直了身體看向坐在畫舫中的少主,然後從修行境界、資質到容貌,都感到了碾壓式的壓製。

楚倚陽向門中去了信,得到回信的時間比他預想的還要早,因此他離開昆侖劍宗還在瑤池之前。

門中發來的回信提到各處下轄都沒有什麼異常,唯有雍陵城有異動,而他在昆侖劍宗離這裡最近,便交由他過來查看。

眼下在雍陵城中掌管情報的外圍弟子都已經在這裡了,楚倚陽便聽他們依次彙報了城中異動。

一聽之下,他便發現,雍陵城中的異動跟繼任大典上發生的事情還真的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上有太守夫人見到了夭折的女兒,憂鬱之症不藥而愈,母女再續前緣,下有鄉野各處重見先祖,挖出寶藏得到一筆小財,還有官府的死亡檔案中激增的暴斃人數,再如何用意外解釋也遮掩不過。

因為合歡宗的眼線裡還包括了脂粉刺繡等行當,所以才知道這些上至高門大戶的深閨之事,下至販夫走卒的橫財。

真是處處是異動,到處有問題。

楚倚陽聽著她們的彙報,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追本溯源,最初發生的異動,還在昆侖繼任大典之前。”

聽到他的話,站在中間的秦鳶忐忑請罪道:“是屬下等人無用,沒有及時察覺。”

“非你之過。”她說完,就聽見少主的聲音淡漠地響起,抬頭見少主的目光沒有落在自己身上,而像是看著虛空中的某一處,“重見親人,哪怕陰陽相隔,也要藏著,珍惜這一時半刻的重聚。”

先發生的這些都是家中先祖、骨肉至親某夜歸來,帶來福報,若是都如後麵那樣,亡魂的執念是要回來報仇的,那基本狀況慘烈,也就瞞不動。

聽他這樣說,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想到傳聞中連皇都裡有龍氣護體的帝王都病倒,而貴妃則直接暴斃,這一次人間異動怕不是小事。

正想著,就聽少主再次問道:“讓你們查的另一件事呢?”

“查到了。”這一次回答他的卻是另一個清麗女子,“少主要找的魔修這幾日就在雍陵河上包下了一艘畫舫,包了我樓中的姑娘,日日聽曲,不曾離開。”

雍陵河上,一艘不大的畫舫中,穿著一身青衣的晏尋正坐在羅漢床上,一手撐著扶手,另一隻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小的金釵,蛇形金釵的尾端掛著兩顆鈴鐺,隨著他把玩的動作發出動聽聲響。

畫舫之下,黑色的巨蟒潛入深黑的河水之中,頭顱頂在船底下,隨著畫坊移動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