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吃,”赫連澤眨眨眼睛,勾著嘴角道,“不過我這喜事兒還沒說完呢,還有一樁喜事,你再猜猜。”
“還有一樁喜事?”楚含岫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邊帶著他往宮室裡走,邊道,“能讓你覺得是喜事的,應當還與上戰場有關。”
沒幾下,楚含岫就給出了答案:“你這個總旗怕是不會留在京都,要往其他地方挪動了?”
赫連澤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家夥,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你,沒錯,後天我就跟著大軍一起去甘州了,在那兒會跟齊國敵軍撞上,能殺他個痛快!”
赫連澤從小到大最崇敬的人,就是領兵打仗的大哥,做夢都想成為大哥那樣的人,自從他參加了這次守城戰,還當了總旗這麼個小小的武官,整個人的精氣神拔高了一大截,誰都看得出來他現在比以前都快活。
楚含岫笑道:“那我就先預祝你再立大功,早日得封百夫長,千夫長,將軍。”
家裡人本就等著他回來吃飯,在他跟赫連澤說話的當口,已經將一口大鐵鍋放在了炭盆上邊,裡邊是冒著熱氣的奶白肉湯,一片片肥瘦適中的五花肉在裡邊翻滾。
旁邊的桌上放著幾樣泡發的乾貨,水靈的蘿卜片,還有孤零零的一籃綠色蔬菜。
洗了手的楚含岫坐在湯鍋旁邊,看了看那籃蔬菜:“這個時候還有新鮮菜?”
沈阿爹道:“澤少爺過來的時候帶來的,聽說宮裡有處地方搭得有暖房,裡邊不僅有一些嬌貴的花兒,還栽得有些菜,有人往夫人那邊送了些,澤少爺要來,夫人便讓澤少爺帶一些來給我們嘗嘗。”
旁邊的楚含玉楚含清楚含茗等人這些天吃得都很糙,也好久沒看見新鮮的蔬菜了,興致很高地湊過來,等楚含岫和赫連澤端上碗筷,也不再客氣,圍坐在一塊兒吃得熱鬨。
吃完後,鐵鍋和碗筷被收了下去,下邊的炭盆重新添加了炭,方便取暖。
楚含岫親自送赫連澤出去,就在兩人互相道彆,一個準備回去,一個轉身邁過門檻的時候,一個有些出乎兩人預料的人在燈籠的光亮裡行來。
楚含岫身體微微頓了頓,把已經邁過門檻的腳收回來,規規矩矩地雙手交疊,垂首行禮:“曜王。”
赫連澤則有些訝異:“大哥,您怎麼往這邊來了?”
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消停了一個白天的雪又零零星星地飄起來,穿過暖黃色的燈籠的光亮,落在漆黑濕冷的地磚上。
赫連曜穿著一身窄袖錦袍,腳上踩著一雙墨色皮靴,邊緣帶著一圈銀白色皮毛的披風靜靜垂落在小腿處,瞧著挺拔而又清貴。
不過這些外在的物件,比不過他麵貌半分,在微暗的夜色裡,俊逸得竟有幾分叫人不敢直視。
他對赫連澤道:“時間不早,你先回去,我與楚大夫說一些事。”
第135章
赫連澤離開,赫連曜手往旁邊伸了一下。
楚含岫了然,對身後的夏蘭道:“曜王找我有事,你不用跟過去,在這兒等著就好。”
夏蘭是知道自家少爺跟這位昔日的侯爺,現在的曜王,發生過什麼的,嘴巴動了動,小聲道:“是,小的知道,少爺您快去快回,外邊風大,仔細染上風寒。”
“嗯。”楚含岫點點頭,跟赫連曜一前一後往宮道走去。
“昨夜休息得怎麼樣?”兩人走出一小段,赫連曜低沉的聲音在楚含岫的耳朵邊響起。
楚含岫道:“挺好的,睡到中午那會兒才從床上爬起來,生龍活虎。”
“那便好,軍情緊急,後日大軍便要開拔,我已下令,封邢大夫為大醫院院正,你為太醫院郎中,有意召你們隨大軍一起出征,”赫連曜偏頭望著他,“不過……前方戰事勢必慘烈,險象環生,我想著,是否隻帶上邢大夫,讓你留在京都,照看這些傷兵。”
赫連曜鮮少有猶豫的時候,涉及戰事,一向隻做最有利的事。
他深知以楚含岫的異能,隨他一起出征方能發揮最大的作用,能救治萬數人。
可此刻,他卻有了些許遲疑。
楚含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對自己安危的擔憂,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毫不遲疑地道:“我跟邢大夫一起,隨曜王您出征。”
“救治受傷兵卒的營帳離戰事前沿尚有一段距離,又有曜王您和大軍在前,我跟邢大夫比許多人都安全。”
赫連曜對他的回答並不意外,若楚含岫心無善意,當初便不會瞞著自己和眾人,為自己醫治%e7%a9%b4位和雙腿,更不會將他自己存著的糧食搬到宮裡,讓退守宮內的百姓至少有口吃的,還晝夜不停地救治那些兵卒,堪稱從閻王手裡搶人。
這樣的楚含岫,哪怕他不說隨軍出征一事,恐怕也會詢問此事。
赫連曜事務繁忙,這會兒能來這裡,已是把事情壓了又壓,才抽出這點時間。
與楚含岫說完隨軍出征一事,兩人之間便安靜下來,隻有冷風的呼呼聲和腳步聲。
楚含岫摸了摸鼻子,扭頭看向赫連曜:“曜王,那咱們往回走了?”
自從學習功法,還有異能,他倒是不怕這點吹到身上的冷風。
但是吧……
宮裡上上下下,現在已經有護衛守著,還有滯留在這兒的一些權貴官員府裡的丫鬟小廝,光他們說事兒的這一會兒,已經有三四波人急匆匆地避讓開,楚含岫是真不想跟赫連曜傳出點兒什麼。
赫連曜回望著他,知道了他這點心思,腳步站定之後,突然道:“待平定齊國與東來國之禍,含岫打算去何處?”
楚含岫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頓了頓道,“原本我打算帶著阿爹和叔叔弟弟他們離開京都,去其他地方做生意——”
他話還未說完,赫連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留在京都吧。”
楚含岫:“?”
“我想你留在京都。”
“?!”楚含岫眼睛微微睜大,心尖就像被人捏了一下,“曜王,你……”
赫連曜望著他:“你知我心意,全然放手,讓你在某個地方與人成親,甚至生子,或許此生再不能見一麵,我做不到。”
“我想儘力一試,讓你留在我身邊。”
楚含岫:“我不會與人成親生子。”
赫連曜忽然笑了笑,一雙眼眸像蕩開漣漪的寒潭,“我就當含岫給了我這個機會。”
赫連曜著實是沒想到,在他說完那番話後,楚含岫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句話。
與楚含岫相處的這大半年裡,他太知道楚含岫的性情,聰慧,直爽,柔善,要是自己在第一次表明心意時跟他說這番話,他一定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對自己無意。
所以赫連曜心頭生升起了難以自抑的欣喜:“回去吧,好好與沈叔他們話話家常,一旦隨軍,歸期便不定了。”
說著,他腳步一轉,往身後的宮道走去。
楚含岫張了張嘴,“???”
機會,他什麼時候說給他那什麼的機會了?
喂!
他想叫住赫連曜,可赫連曜一米九幾身高的那雙大長腿在把作用發揮得淋漓儘致,還不等他把話說出口,一眨眼就消失在宮牆轉角處。
他隻能把話咽回去,腦袋有點懵懵地回殿內。
一日後,大軍開拔。
京都剩下的四萬多兵馬,加上剛剛打降的定王的近五萬兵馬,以及最近幾日征的新兵,總共十八萬士兵,整整齊齊地從幾個城門列隊而出,新做好的黑底金字曜字大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和楚含岫一起隨軍出征的邢大夫,郎中們,位於隊伍最後方,他們後邊,還有押送糧草的數萬役夫。
一輛輛牛車,驢車上全是滿滿當當的糧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楚含岫抱了抱沈阿爹:“您放心吧,我隻是去給受傷的兵卒治傷,不會跑到前邊去,您就等著我回來天天鬨你吧。”
他拍了拍沈阿爹的胳膊,對眼睛紅紅,同樣滿臉擔心的楚含玉道:“我不在京都,你照顧好阿爹,把家裡打整好,要是有處理不了的事兒,讓身邊的人給靜公子遞消息。”
“二哥……”
“好了,我走了。”楚含岫望了前來送他的家人,輕輕一躍到了牛車上。
隨著前邊軍隊開拔,他們這些靠後的人員也出了城門,將京都留在了原地,也是到了第二天,楚含岫才聽到一些消息。
原來赫連曜已於昨天夜裡帶著一萬騎兵,以及五萬前鋒,往牧州疾馳而去。
十幾萬大軍的前進速度還是太慢了,他需要帶著這六萬人馬,邊往牧州去,邊持令召集所經州府的兵馬,先擋住來勢洶洶的東來國,挫其銳氣,再迅速回防甘州,迎戰齊國的兵馬。
隻有這樣,才能讓甘州牧州有喘熄之機。
此二州已是京都第二道門戶,哪怕破一州,京都都會很快暴露在他們的鐵蹄之下。
而楚含岫他們,按照之前的命令,去往甘州。
——
“楚大夫!”
“以及按照您說的,將死去兵卒的屍首集中到一起焚燒了。”
“嗯,好,”楚含岫把新炮製好的草藥遞給身邊的小兵,繼續叮囑道,“現在不比前兩個月那會兒,天氣漸漸回暖,屍身放個三五日就會腐敗,要是不及時用火焚燒,仍由其放在戰場上,傷兵營裡,有很大的幾率會生出疫病。”
“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一定要謹防旁邊有屍身。”
“是。”
楚含岫叮囑完,走出屬於他的營帳,往旁邊專門用來收治傷兵的營帳走去。
距離他和邢大夫來到甘州,已經三個月了。
到現在,他有時候做夢時仍會想起剛來甘州時的情景,數十萬大軍逼近,甘州的官員根本沒有一絲信心能夠存活,幾乎算得上放棄了腳下的土地,倉惶地往京都方向逃命。
光是他們行軍而來的時候,就遇到了各個州府逃來的人,全都猶如驚弓之鳥。
而在他們這剛剛十萬出頭的將士,整合甘州殘留的兵馬,與齊國先頭軍隊交戰,苦苦支撐,並且隻能邊退邊打的第三日,赫連曜帶著一萬騎兵趕回來了。
那小半個月,是楚含岫與死亡打交道最多的半個月,上到將軍,千夫長,百夫長,下到普普通通的兵卒,這損率極高,傷兵營裡血氣衝天,每時每刻都有士兵等不及救治死去。
甚至連赫連曜,肩膀也受過一次傷,堅硬的盔甲被手腕那麼粗的弩箭破開,穿透了血肉。
楚含岫和邢大夫第一時間就被叫到了跟前,為他療傷,那會兒楚含岫也顧不上在已經知曉他異能的邢大夫就在旁邊,雙手按在他泊泊流血的肩膀上,把一來到這裡,就沒有充盈過的異能全部往他肩膀上擠。
他那時都沒發現自己的臉色有多凝重,直到傷口的血止住後,赫連曜抬頭對他道:“有你在,我不會有事,含岫,放輕鬆。”
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