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咱們真要在這裡吃飯?”
楚含岫小聲道:“來都來了。”
夏蘭:“……”
好像也是,來都來了,不能就這麼轉身回去吧。
待會兒他少吃一點,讓少爺少破費一點點。
這會兒還是下午,通往慶濤樓的路上已經有不少馬車和轎子,穿著青色衣裳的小廝和婢女在接待客人。
楚含岫他們三人一靠近,一個年輕哥兒走過來:“請客人安,客人可有事先在慶濤樓定下的牌子?”
楚含岫望著他:“我們剛來京都不久,聽說到京都不來慶濤樓,妄來一趟,故來此瞧瞧。”
年輕哥兒明白了,這位客人是第一次來。
他瞧著眼前這個哥兒身上價值不菲的金縷樓的衣裳,可不敢小瞧,滿京都穿得起這身衣裳的,也就那麼幾家的哥兒和小姐。
他想了想道:“原本按照我們慶濤樓的規矩,第一次來,且沒有人引薦的客人,隻能取黃字號房的牌子,但看哥兒氣度不俗,便給哥兒玄字號房的牌子吧。”
“你來,領這位哥兒取榮景樓的玄字號房。”說著,一個小哥兒走過來,接過他手裡刻著一個玄字的玉牌,站在一旁為楚含岫帶路。
楚.氣度不俗.含岫,再一次覺得自己今天這身衣裳不錯,改天他一定要去金縷樓問問,自己這身衣裳值多少銀子。
但是進去之後,楚含岫才知道,怪不得連門口的小廝都要看衣裳取人呢。
跟慶濤樓比起來,侯府都隻能算得上略有幾分簡樸了,但凡他們眼睛看見的東西,就沒有一樣不名貴的,說是把金子銀子堆在這裡也不為過。
然後當楚含岫看到小廝遞上來的繪得有各樣菜式的冊子,有種自己接下來是不是要吃國宴的感覺。
五十兩,六十兩,七十兩……
這都是最便宜的,上百兩一道的菜色比比皆是,越往後翻,價格越貴,貴得楚含岫都覺得有點離譜。
在這些菜色麵前,他前段時間還因為從江氏、楚含雲那裡挖來的五千兩而高興,好像有點……沒見過世麵了。
楚含岫麵不改色地指了四道菜,並一小壺酒,然後把小冊子還給小廝。
小廝看了一眼,走到門那兒跟明顯比他低一級的小廝說了幾句,然後回來:“哥兒稍等,還有兩刻,菜便會逞上來,您先品品茶。”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屏風後,走進來兩個看不清麵貌,但身形是哥兒的人,一人撫琴,一人清唱。
剛剛大出血了一回的楚含岫在心裡默默豎起大拇指,就這個服務質量,怪不得人家在京都這麼有名。
不過,他來可不是為了這的。
楚含岫站起身,對小廝道:“此處可有淨手的地方。”
“有的,哥兒這邊請。”
“夏蘭,你在這裡等著,平安,你隨身伺候。”
“是。”平安點頭,默默地走到楚含岫身後。
淨手的地方自然不能在客人飲用的屋子旁邊,小廝在前邊走,帶著平安的楚含岫表麵上目不斜視,其實用眼角的餘光默默地將慶濤樓幾座樓的分布,以及通往它們的大致路線記在腦子裡。
“哥兒,此處便是淨手之處,可否要小的進去伺候?”很快,它們來到了榮景樓後邊的一處精致小屋。
每座樓的外觀都是一樣的,楚含岫琢磨著,其他的樓後邊也有這樣專門淨手的地方。
這樣無疑加大了他確定靖國侯命喪於何處的難度。
但是慶濤樓就淩駕於水上,哪怕起火,也能就地打水把火撲滅,怎麼會導致靖國侯被燒成焦屍呢?
楚含岫對小廝說不用,進了淨手的地方按照流程,搞出些聲音,實則把一張凳子搬過來,湊到高高的窗子那兒,看著其他幾座樓,以及最中間那座三層的樓閣。
整個慶濤樓,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座三層的樓閣,輕紗飛舞,銅鈴在風中發出清越的聲音,出出進進的小廝和哥兒以及女娘,個個姿色不俗。
楚含岫想,上輩子靖國侯出事那天,慶濤樓一定還發生了什麼。
這頓飯,一共花了楚含岫四百多兩銀子,從慶濤樓出來的時候,夏蘭的腳都還是瓢的。
楚含岫盤算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銀子,要不是有侯夫人送給他的金縷樓,他也要為自己這四百多兩銀子沉思一下了。
還好還好,從這個月起,金縷樓的銀子就入到他的賬上了,到了月底,掌櫃就會把七月的賬本送到他那兒。
第38章
剛從轎子上下來的周滓啟望著遠處回頭,不知是看慶濤樓,還是看人的一抹身影,一下子被那雙眼睛勾起了這些天一直沒斷過的心思。
像,真是像。
他對手底下的一個侍衛招招手:“跟上去,看看那是誰家的哥兒。”
從慶濤樓出來,剛離開一會兒,平安突然低聲道:“有人跟著我們。”
楚含岫提了一下心,腦子裡瞬間劃過數種念頭,他一個小人物,難道還會引起慶濤樓的注意?
還是樓裡其他人,發現了他是楚含雲的弟弟,故意跟上來的。
他不懂武功,要不是平安提醒,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了,繼續毫無異樣地問平安:“有幾個人?”
“一個。”
“能擺脫嗎?”
“如果隻有少爺你一個人,可以,帶上夏蘭不行。”
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的夏蘭慌了一下,勉力鎮定地道:“少爺,讓平安帶您走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回侯府。”
都不知道後麵那個人的企圖,楚含岫怎麼會同意把他一個人留下,問平安:“還有其他辦法嗎?”
平安冷靜地道:“他武功不如我,找條小巷,讓他沒辦法再跟著。”
楚含岫點頭:“好。”
跟著楚含岫他們的侍衛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眼看著跟著的人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左邊轉去,他趕緊跟上去。
轉進去他覺得不對勁,那個哥兒一身華貴衣裳,怎麼會到這種小巷子來。
但是想到三殿下的脾氣,沒有過多思慮繼續往前走。
當轉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侍衛看到了三殿下讓他跟的哥兒和小廝站在不遠處的院牆下,僅一雙眉眼,就能看出哥兒長得定是極為出眾。
侍衛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跟蹤一事暴露了,立馬轉身想要離開。
然而平安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
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站得遠遠的楚含岫可以明顯地看出,平安的武藝果真比這個跟蹤的人高,那人幾次想要逃走,都被他瞬息之間攔住。
眼看著身上的傷越來越多,王府侍衛大聲道:“小的乃三殿下`身邊的侍衛,對哥兒並無惡意!”
侍衛剛一表明身份,隻覺得落在身上的拳腳更重更多了。
楚含岫心裡升起一股厭煩,三皇子的人,那跟著自己的意圖不用多問。
一回想起上次他在侯府攔住自己的模樣,楚含岫連帶著看這個鬼鬼祟祟的侍衛都沒好感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隨隨便便說自己是三皇子府上的人,有何居心。”
“把他打暈了扔到街上去。”
平安眸光冷厲,手下絲毫不留情,幾招之後一掌劈在他後頸,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街上,然後回到楚含岫身邊。
其實從他身上的衣裳,平安就認出了他是三皇子府上的侍衛,要不是礙於楚含岫和夏蘭,他一開始就不會留手。⑤思⑤兔⑤網⑤
然而在聽到他說他是三皇子府上的人,平安還是忍不住多用了幾分力。
回到北城的院子,換回自己衣裳的楚含岫帶上平安夏蘭,還有王大叔,蘇正,轉頭去了糧行。
這次一共買了十擔糧食,沒脫殼的穀子六擔,蕎麥,小麥,高粱加起來四擔,另外買了一些鹽。
望著剛從馬車上下下來,還沒來得及堆放進屋裡的糧食,楚含岫對王大叔道:“我不經常來這邊,主屋那邊就用來堆這些糧食吧,快到雨季了,一定要看看屋頂的瓦,有殘缺的要及時買來更換。”
“是,”王大叔是餓過飯的人,看見糧食心裡就熱乎,“東家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些糧食看得好好的!”
楚含岫點頭,看向跟著他跑了一下午的蘇正,還有他身邊的蘇瑞:“蘇正你年輕,力氣大,院兒裡的事多看顧這一些。”
蘇正長相很粗獷,眉眼之間帶著戾氣,好在乾活兒有章程,力氣也大。
楚含岫說完,從荷包裡取出二十兩銀子,遞到王大叔麵前:“今天時間有些晚了,明天王大叔你先拿五兩銀子給蘇正,讓他帶著蘇瑞去醫館看一看。”
“需要抓藥,就用這二十兩銀子。”
蘇正和蘇瑞猛地看向他,蘇瑞青白不正常的臉上帶著不敢置信和恍惚。
“東家,您真的要為小瑞看病嗎?!”蘇正眉眼間的戾氣消散了,變成和弟弟蘇瑞一樣的不敢置信和恍惚。
楚含岫點頭:“當時把你們帶回來的時候,我就想過這件事,隻是手裡事情又多又雜,耽擱了。”
“謝謝東家!”蘇正突然跪在地上,砰砰地給他磕了兩個頭。
弟弟是蘇正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為了不讓弟弟跟自己分開,他賣身為奴的時候就說過,除非把弟弟也一起買走,不然他寧願一直待在人牙子手裡,餓死也認。
終於,他等到了願意連弟弟也一起買的東家,現在東家還說願意出銀子給弟弟看病,怎麼不讓他感激。
蘇瑞也跪在哥哥身邊。
他知道,要不是哥哥非要帶著自己,憑著哥哥強健的體魄,早就被富貴人家挑走了,遇到東家,是他們兩兄弟的幸運。
楚含岫趕緊把人拉起來,“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想把小瑞的身體調理得好一點,好為我做更多的事嘛,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好了,我該回去了,要是有緊急的事情,你們可以讓一個人到靖國侯府偏門那兒,說找楚含岫少爺就行。”
“是,東家,我們都記住了,東家慢走。”
這會兒天幕已經染上了橘紅,霞光毫不吝嗇地揮灑在屋頂上牆上,還有人們的臉上身上,天地間都仿佛隻剩下這一種顏色。
跟平安還有夏蘭,慢悠悠回到侯府的楚含岫因為今天買的那些糧食,心裡安定了不少。
不說彆的,隻要能保住這些糧食,他和阿爹弟弟,還有夏蘭王大叔他們,躺著吃個五六年沒問題。
至於糧食存放時間太長,口感會變差?
那不在餓肚子的人的考慮範圍之內,上輩子在亂世裡顛沛流離,幾次差點餓死的楚含岫那時候隻要是能吃的,就往嘴巴裡塞,根本顧不上什麼口感,什麼味道。
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楚含岫拿著醫書,去邢大夫的院子。
正在切藥草的邢大夫看見他來,掃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還不錯,說來就來了。”
楚含岫拿著醫書湊過去,“肯定是要來的,我還有許多不懂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