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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澈不忍直視地捏了捏山根,脾氣倒是意外平複下去:“昨晚,你睡得像頭豬。”

裴燎才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語,自食其力爬到床上,把人撲倒躺回被窩:“怎麼定那麼晚的飛機?再睡會兒,再休息一下。”

夏澈任由他抱著被當做貓吸,幾分鐘後才說:“你忘了今天一中開放日?”

“嘶。”

“起來收拾收拾。”夏澈推開他,“這個點開車去一中至少一個小時。”

為了學生們安心學習,京城很多高校都在城區邊緣,主打一個與世無爭。

一中開放日沒有國際高中那麼多活動,也就幾個宣講和參觀講解是集體活動,裴燎和夏澈對這所學校很熟悉,沒必要參加,打算隨便逛逛。

“今天不是周六嗎?”夏澈剛停好車,發現對麵學校有很多穿校服的學生在進出,“怎麼還那麼多人?”

“十一點半了吧。”裴燎先一步下去替他開車門,“對麵是初中部,周六要補課的。”

“這麼卷?我還以為隻有高中部要補課。”夏澈唏噓道,“現在的學生太辛苦了。”

“沒事,你那會兒的拚命勁頭就算放現在也是卷王。”裴燎牽過他手,“威名已經傳到初中部了。”

“嗯?”夏澈反應過來這句話裡的兩個意思,“你初中就在一中?聽說過我?”

裴燎笑了下:“你知道初中部的老師也有高中年級榮譽榜嗎?他們經常在辦公室討論,然後被學生輪流偷走,回到班裡傳閱討論。”

討論什麼的都有,榮譽榜上學生的外貌、成績、獲獎記錄、履曆介紹……

學生嘛,就是談天說地,看到根頭發絲都能聊上天的角色。

六月末天氣燥熱,路邊林蔭成片,他們走過一條寬曠悠長的大道,衣擺被來來往往奔跑的學生蹭過,風聲帶來的不止聒噪,還有聽不見下課鈴聲的過去。

夏澈剛要追問,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祝億鵬。

“澈啊!你到一中了嗎?救命救命快救救我!我車卡在停車位出不去了!”

“……定位發來,原地等著。”

掛斷電話,他無奈地看向裴燎:“不然你先去校長辦公室等我?”

聽說他們要來,老校長熱情地約兩人在辦公室敘舊。

裴燎不悅:“我陪你一起去。”

“那祝億鵬大概要炸。”夏澈安撫性捏住他手,“先去等我吧,我很快回來。”

“……”

卡在停車位裡的祝億鵬看到夏澈來,宛若看到了救星:“澈!我澈!夏澈!我在這兒!”

聲音大到周圍不少人都抬起頭,然後有幾個拿出了手機,靜音拍照。

在裴燎撒潑打滾下——好吧並沒有,隻是語氣平靜地央求了很多次,夏澈不堪其擾,今天著裝被迫穿得很青春:

拚色中袖連帽衛衣和工裝中褲,長發高高挽起,後頸的碎發還用裴燎親手挑的小桃子發卡扣了上去,看起來清爽靚麗,跟大學生無甚區彆。

饒是見慣那張臉的祝億鵬,在他走近後都吹出了響亮的口哨,用蹩腳的粵語問道:“靚仔,你今晚得唔得閒啊?”

夏澈:“你最近港劇刷多了?”

他不會說粵語,但能聽懂,祝億鵬在騷包地問他晚上約不約。

祝億鵬催促道:“快滴的喲。”

夏澈:“……”

這哪門子的粵語?自創粵語?

他冷笑回答:“不約,沒空,約了彆人。”

祝億鵬佯怒:“誰?是誰?哪個狐狸精搶走了我的靚仔?!”

夏澈接過車鑰匙,淡定道:“裴燎。”

祝億鵬:“……”

祝億鵬熄了火,悻悻鑽進副駕駛:“這個名字就算你說一百遍,我依然會感到震驚。”

“那你要儘快習慣,以後大概會聽到不止一百遍。”夏澈風輕雲淡地掛擋,“冒昧問下,你怎麼把車停這兒的?”

祝億鵬的寶馬停在路邊,左邊抵著綠化帶,前麵奧迪後麵雪佛蘭,右側還有一輛豐田霸道,四麵圍困,唯一的生路就是雪佛蘭屁股和霸道車頭之間的夾縫。

想要順利逃脫,技術和耐心缺一不可。

祝億鵬顯然沒有耐心,剛剛倒車倒了五分鐘,把霸道車主的祖宗八代都罵了一遍。

“我第一個停進來的!旁邊之前沒車,去買了點零食回來就這樣了。主要我現在得開車去接我爸,不然也不急這一會兒。”

“沒給車主打電話嗎?”夏澈很有耐心地掉頭。

“打不通,媽的,停這兒地方真是腦袋上插煙卷,缺德帶冒煙的。”祝億鵬又開始罵,“回頭最好彆被老子逮著,要是被我逮著……”

說話間,夏澈已經把車開了出來。

他熄了火,抬起頭,輕挑起眉梢:“你逮到了。”

祝億鵬:“啊?”

“車主來了。”夏澈好整以暇看著前方,“但現在好像不太適合下去算賬。”

祝億鵬順著他目光看去,“喲嗬”一聲:“這是逮著早戀的了?”

霸道車主是個發際線很高的中年男人,此時抱著兩本教案站在車門旁,喋喋不休地怒斥麵前一男一女兩名學生。

祝億鵬好奇:“看著才多大?十四五歲?這就開始早戀?”

“正常,我初中那會兒,周圍人十二三歲就開始談戀愛了。”夏澈說,“不過都還小,藏不住,被老師一抓一個準。”

祝億鵬八卦道:“你怎麼沒早戀?“

“我上初中才十歲,高中更沒時間,哪有空注意這些?”一天時間當兩天用,夏澈實在沒精力處理太多人際關係,隻要人家不表白到麵前,他完全發覺不到。

兩人扯了會兒閒話,霸道車主終於訓完學生走了過來,禮貌地敲敲寶馬車門。

夏澈沒有坐車裡跟彎腰的人說話的習慣,開車門走下去,略一點頭:“您好。”

“不好意思啊,我剛剛遇到點急事,不得已隨便停了去抓學生,這車不好出吧?真不好意思啊。”車主道歉語氣相當誠摯,剛下來的祝億鵬都沒了脾氣。

祝億鵬也就私下罵不停,人在外麵還是蠻好說話的:“沒事沒事,沒礙著我們,很好出來的,對吧夏澈?”

夏澈:“……”

夏澈:“嗯。”

說得跟把車開出來的是祝億鵬本人一樣。

兩人客套完打算重返車內,不料霸道車主驚詫地看了眼夏澈:“你以前是不是我們一中的學生?”

夏澈返回無果,笑道:“孫老師,才認出我啊?”

孫繼強是夏澈退學之前的年級主任,帶了他一年語文,等再回到學校,孫繼強還是年級主任,隻不過是上一屆的年級主任。

上一屆……就是裴燎那屆。

“我怎麼可能忘了你?就是你留長發了,我剛剛一下子沒看清。”孫主任從口袋裡掏出無邊眼鏡掛鼻子上,熟稔道,“教過你的誰能忘了你啊。”

夏澈的獲獎記錄到現在也是學校數一數二的,尤其長得好看還這麼努力,當年整個一中誰不知道他?其中孫繼強對他印象尤其深刻。

因為他是德育處主任,最喜歡乾的事就是抓早戀,兩個月逮到三個人給夏澈表白,氣得他找夏澈談話,讓他上學彆把自己臉蛋搞那麼白淨漂亮,實在不行學校可以破例讓他留長發,少去禍害小姑娘。

夏澈當時很認真地考慮了這個意見,還跟班主任商量了一下。

次日,班主任找到孫繼強本人評理:“小姑娘不可以禍害,小男孩就可以禍害了?”

孫繼強當時被氣得差點吐血,卻不得不承認班主任的話有道理。

當然,這也就是說著玩玩。

孫繼強打死也沒能想到,後來真的抓到了喜歡夏澈的男生。

那是一個高考結束後的暑假,他教材忘在學校,挑了個不算太熱的午後回去拿。

七月酷暑,路邊蟬鳴聲不斷,林蔭下的溫度都燙得灼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一中沒有不人性到那種天氣還補課,偌大的學校空無一人,孫繼強以為,他是唯一一位造訪者。

誰都沒想到,某位高考完的畢業生先一步來了。

他最引以為傲的學生從後門翻牆跳進學校,來到榮譽榜前,用相機鄭重地拍了張照片,在陽光下站了許久,最後什麼也沒做,轉身離開,好像一切不曾發生過。

孫繼強在他離開後走到對方站過的地方。

地上有兩朵迸裂的水漬,大概是從很高的地方墜落而下,摔得慘烈。

他雙手比出相框,抬到相機拍攝的位置,眯起眼睛湊近。

視線聚焦的那一刻,孫繼強心臟猛地劇烈顫唞,瞬間之間,竟然無法判斷那是廢墟裡的花朵,還是花海後的懸崖。

一中榮譽牆有並列的三個框,記錄著高一二三年級每學期最優秀的前十名。

他圈起來的取景框中心,是高二年級榜首,和高三年級榜首——學期尚未更替,也就是剛畢業的那一屆榜首。

高二的叫夏澈。

高三的叫裴燎。

而剛剛來拍照的那位,就是裴燎本人。

聯想到之前種種,孫繼強幾乎可以斷定——

裴燎喜歡夏澈。

但夏澈壓根不認識裴燎。

這是場不會有結果的啞劇落幕。

第65章

遇到年少時的恩師,夏澈便沒跟祝億鵬去接他爸,分彆之後,和孫主任邊聊天邊往學校裡走。

他們畢業後,學校重修了很多次。

得知夏澈要去校長辦公室,孫主任熱情地給他帶路。

“這……桂花樹還在呢?”

小池塘邊的桂花樹滿枝新芽,突兀地立在井邊,尚未開花留香就能吸引過路人的注意。

孫主任說:“是啊,這樹長得太好,教學樓都搬了也舍不得砍,在這兒也不礙事,校長留著了。”

高中部學區大、綠化好,池塘花田樹林長亭都有,植物種類涵蓋全麵,初中部那邊上生物課時,經常由老師帶領來這邊實地教學。

但綠化太好也有缺點——夏天蚊蟲太多,蟬鳴太聒噪。

針對這種情況,一中領導為杜絕學生被外界因素乾擾,抄襲隔壁附中,在校門口種了棵巨大的石楠花樹,說是能驅蚊蟲防噪音。

有沒有用不清楚,反正那個味道真的特彆衝,他們每次在一樓的物理實驗室上課,都有種醉生夢死想跳樓的感覺,滿鼻子石楠花味,熏得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倒是從另一個方麵實現了杜絕乾擾。

大概是投訴信太多,第二年校領導就把樹挪走了,校園各個地方換上了薄荷和桂花,還有幾柱漂亮的昂貴菊花供觀賞,夏天很清爽,進學校就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貴氣,不少學生開玩笑說學校應該是被哪個大佬買了。

夏澈沒怎麼在意過那些名貴花種,他印象最深的隻有這棵桂花樹。

好巧不巧種在他們班物化實驗室旁邊,每次花開,從緊閉的窗戶縫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