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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以前見過的那隻嗎?”

裴燎一怔,沒想過他會記得。

夏澈看著小龍蝦吃完餅乾,朝某人抬了抬眼皮,無聲催促。

裴燎歎了口氣,朝邊牧伸出手:“七十三。”

夏澈倏然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邊牧乖乖地跳回到裴燎腿上,討好地用頭拱著裴燎掌心,喉嚨裡溢出低啞的嗚嗚聲。

“這就是我和你說過,‘見到再說’的昵稱。”

“邊牧是很聰明的物種,難管,調皮,不聽話。很多指令和習慣都需要主人花時間慢慢訓練。”

裴燎從夏澈手裡拿了塊小餅乾喂給小龍蝦,平穩道:“我教給它的第一個技能不是坐下也不是握手,是讓它認識自己的名字。”

裴燎轉過頭,灰綠色的眼眸中涵蓄千章萬句,薄唇卻緊閉著,沒有開口。

但夏澈知道他要說什麼。

【它不叫七十三。】

小龍蝦被買回來之前,一直被扔在寵物店無人在意的七十三號欄裡。

……

夏澈個人的搜索網頁上,有他截止目前全部的生平概述。

包括三次領養,包括上學跳級輟學在上學的年份,包括現在的職業生涯。

他人生中大部分轉折要麼是無可奈可,要麼是衡量益弊後最好的選擇。

活了將近二十九年,隻有兩年是任性的結果。

那就是二十四歲拿到雙博士學位後,拒絕了國內所有名企集團的offer,毅然決然留在海外積累工作經驗。

不是因為喜歡國外,也不是為了職業規劃。

非要深究起來,大概是為了膈應裴燎。

裴燎本科曾去夏澈的學校當過一年交換生,但碩博不是同一個學校,他們分彆在兩個相距不算太遠的城市。

裴燎在寸金寸土的超一線;夏澈為減免學費生活費選擇的本碩博連讀,留在了消費不算太高的母校城市。

學校同專業之間交流多,留學生圈子也不大,在正式認識之前,裴燎和夏澈有過無數次擦肩而過,對彼此能力和成績一清二楚。

申城gap一年後,更是有了“革命性友誼”,最後那年為了不遇到拖後腿的組員,他們幾乎每個項目都一起做,交集難免變多,聊天內容也不再僅限於學業工作。

某次裴燎在午飯時間問夏澈:“KL是不是給你發offer了?你畢業後考慮留在這嗎?”

夏澈想都不想便回:“不考慮。”

裴燎蹙眉:“國內給你發offer的那幾家我知道,薪資待遇不如這邊,機會也偏向領導層,你很難爭取。這是人生大事,你選錯了很可能會一輩子登不上頂。”

24歲的夏澈對裴燎態度除了冷淡隻有刺,聞言便懟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權利隨便選擇的,少爺,對自己最有利,不代表就最合適。”

他沒有正麵否認想留下,裴燎瞬間猜到了緣由。

——需要照顧的養父母,還有畢業數年仍然找不到工作的哥哥。

……這關夏澈什麼事?

裴燎的認知和對錯觀很簡單:什麼事都沒有夏澈自己重要。

但對夏澈那樣性格的人來說,確實是個無解題。

如果自己選擇留下,國內出現什麼差錯,他可能會一輩子活在後悔裡;如果接受朋友導師的勸說後留下,他也不舍得責怪身邊人,依然會一個人抗下所有。

更何況他壓根過不去說服自己那關。

裴燎很清楚,想要夏澈留下,隻能采取另類手段:不給他選擇,他被逼無奈,不得不留下。

既然所有人都不願意當惡人,那就他來。

彼時的裴少還很狂妄,比現在更不知收斂,目的認準了,所有過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他雷厲風行地搶走夏澈三個項目;加入對方比賽的對手組——恰好那個比賽夏澈遇到了天坑隊友,巨額獎金落到了他們組手中……

總之,有夏澈的地方就一定有裴燎,兩人明爭暗鬥,半年內關係劇烈惡化。

比賽項目有輸有贏其實很正常,對手光明磊落靠實力,夏澈也不是輸不起的人。

可裴燎就是故意的。

次次不加掩飾的故意針對,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

夏澈本來就被國內那些破事煩得頭疼,隻能靠拚命學習工作轉移注意力,如今裴燎三番五次挑釁,終於把燥鬱徹底轉化為怒火,在畢業那天爆發——

張彬卑微地懇求他幫張翼年找工作、醫院的醫療費催款賬單、無數家公司給出的不公平低薪待遇……

而裴燎以過硬的實力拿到了KL的入職特殊邀請,並給他下發慶祝晚會邀請函,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妒火和不甘直接打碎他最後的理智。

他無法再抑製自己,那天將卑劣的報複粉飾成切磋,跟裴燎在搏擊俱樂部打了一架。

裴燎可能沒休息好,全程不在狀態被迫挨揍,差點被揍斷肋骨,小臂傷到了骨頭,快兩個月才養好。

而夏澈腦子一熱,跟他一起進了KL,從此正式開啟勢不兩立的職場生涯。

國外那兩年大概是夏澈最輕鬆的時候。

他不要命的跑業務,很快就解決了宋念的醫療費,走關係給張翼年安插一個不上不下的工作,有很長一段時間,除了跟裴燎比業績,沒有其他煩心事。

兩年後再決定調職,就是發自內心,而非不甘不願。

可惜到底太年輕,將“重新開始”四個字想得太過簡單。

人脈的重新積累,工作上被刻意針對……許多想不到的麻煩在回國後接踵而至。

他忙到買了房子沒空裝修,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空房子裡,說是心力交瘁也不為過。

幸好偶爾周末能跟裴燎出去賽馬比射擊,搞點刺激運動釋放壓力。

熟到那個份上也不用在乎臉麵,互訴苦水嘲笑對方,權當解悶娛樂。

遇見小龍蝦那天是晚上,夏澈和裴燎剛從飯館拚酒出來。

夏澈因為被厲文針對數月,虧了三百多萬的投資本錢,鬱悶到乾喝兩瓶白的,沒醉,但整個人都不太清醒,路過寵物店,一時興起就要進去看。

裴燎也陪他喝了一瓶,懵懵懂懂反應過來後,人已經站在滿是狗毛貓毛的店裡了。

他臉色漆黑,轉身就要離開。

夏澈愣是抓著他不讓走,美其名曰:“快接受一下動物的治愈。”

“我再待在這裡就不用治愈了,可以直接火葬。”裴燎聞著一群毛絨動物難聞的味道,幾乎就要吐出來,“夏澈,鬆開我。”

夏澈清醒的時候就不聽他的,醉了更不聽,強迫他跟著自己一隻隻狗看過去,喃喃道:“要是有時間,我也想養一隻。”

“一周七天有五天吃飯不規律,一個月有二十五天在出差,你先養好自己再說吧。”裴燎氣得已經醒酒,冷著張臉跟在他身後,怕他惹禍。

夏澈無力跟他懟,歎息道:“我知道啊,所以想想嘛。”

裴燎受不了他這種語氣,所有回擊咽進肚子裡,不吭聲了。

兩人漫無目的地看,不像真要買寵物,老板沒管他們,轉頭招呼起新進來的一對情侶。

女孩子說想買聰明點的狗,老板便熱情地介紹起邊牧,一通誇說得天花亂墜。

旁邊男孩有點心動,主動問了句價格。

老板下巴輕抬,對著黃箱子說:“那是一千五的。”

又指指白櫃麵:“那些價格在兩千往上。”

最後小心翼翼打開門簾,露出裡間幾個加了毛絨墊子的寵物窩:“那些是名種純血統,您要是考慮,價格可以詳議。”

男孩略有些局促地指著標了序號的黃箱子:“我們想看看這些。”

“那你們先看。”老板把門簾蓋嚴,笑道,“看好再喊我。”

他想回去繼續吃宵夜,卻聽到有人叫住他。

“那這些呢?鐵籠子裡的是什麼?”

老板回頭看去,發現是喝醉了的長發男人。◆思◆兔◆在◆線◆閱◆讀◆

男人長相過於出挑,剛走進了他就發現了,看打扮裝飾很貴氣,應該很有錢,可惜沒有購買欲,他也沒多話。

此刻被主動叫住,還是好聲好氣回答:“這些是病狗,不建議購買,可能沒多久就死了。”

見對方目光一直看向某個角落,補充道:“七十三號看起來沒病,其實是個瞎子,身子骨弱得很,天天腹瀉,估計也活不長。”

夏澈道了謝,沒再留他,隻拉住裴燎的衣袖說:“它好漂亮。”

這是個大鐵籠,籠子裡做了簡單的分隔。

十幾二十隻幼崽堆在一起,吱哇亂叫,很吵耳朵,見到人來就拚命擠到欄杆縫隙中,或凶或可憐得彰顯存在感。

角落裡的幾隻大概是太弱了,沒有踴躍的想法。

夏澈一眼就看到了那隻隕石邊牧,很小一隻縮在手寫的“73”圍欄裡,在外人看來有點醜,但眼睛漂亮得不像話,像晶瑩剔透的藍寶石,完全看不出有眼疾。

它長大後一定很好看。

夏澈握著鐵杆:“七十三……”

七十三動了。

它小心翼翼站起來,用鼻尖蹭了蹭握著欄杆的手,見對方沒有逃,又伸出舌頭,小心翼翼%e8%88%94了%e8%88%94。

夏澈愣了好久,最後篤定地對裴燎說:“我要是買下它,它一定不會叫七十三。”

裴燎靜靜站在他身邊:“那你要買下嗎?”

夏澈沉默了。

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照顧一隻有重病在身的幼崽。

而且家都沒裝修好,怎麼養狗?

夏澈說:“下周吧。下周要是還活著,我就買下它。”

裴燎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陪他離開了寵物店。

但後來,他們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像約定好一樣,把這個沒有理頭的插曲悄悄揭過。

……

“我一周後其實去看了。”夏澈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隻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得上無奈的笑,“狗子不在,我還以為它沒了。”

小龍蝦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叫了幾聲聊表不滿,被夏澈抱進懷裡才安分。

“那天送你回家後,我就把它買走了。”裴燎嫌棄地看向邊牧諂%e5%aa%9a的嘴臉,“病成那樣待在籠子裡,簡直活受罪。”

“但你把它養得很好。”夏澈把臉埋在狗狗身上,悶聲道,“謝謝。”

就算不是為他買下的狗,也謝謝。

裴燎這人,比他以為的要好,好很多很多。

裴燎遺憾道:“可惜教了那麼久,聽到七十三還是會下意識去蹭彆人,默認了自己有小名吧。”

“這樣沒關係。”夏澈眼尾有點紅,“反正以後隻能蹭我們。小狗都是小狗了,學那麼多技巧乾什麼?它開心就好。”

裴燎被“我們”取悅到了。

“會把它慣壞的。”他翹著嘴角,“跟你倒是比跟我親,我算不算替你白養幾年兒子?”

“彆那麼斤斤計較,就算我是親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