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呢,誰顧得上。
李緒想發脾氣又覺得自己沒理,隻能撿起沙發上的衣服褲子讓他坐。
竇遙輕飄飄地掃了其中的內褲一眼。
李緒臉一熱。
“看狗屁。”
“臟的?”
“……不然呢。”李緒心煩意亂地揉頭發,“這他媽是我家,下回沒我允許不準突然找來,更不準——”
抬眸看到竇遙,後半句話斷在喉嚨裡。
竇遙坐沙發上,垂眸,無聲地歎了口氣。
然後繼續沉默。
李緒手指攥進手心,假裝不在乎:“有話就說,我又沒封你的嘴。”
“怕你又跑了。”
“……”
“所以才會緊張。”
“…………”
你才跑了,你全家都跑了。
兩人距離不遠。
竇遙抬手摸到他的指腹,微微用了點力,捏住又鬆開:“算了,我走了。”
第55章 要負責
愛走走。
李緒默不作聲地站旁邊,臭著臉一句話不說。
但竇遙最後也沒走。不光沒走,還登堂入室逗了好長時間的蜥蜴,還對著李緒淩亂的房間皺眉。
“……”
嫌棄就彆來。
悶頭收拾了一通,出來發現客廳沒人,倒是廚房站著個高大的身影。
某人脫了外套,像研究學術問題一樣站在灶台前,但什麼也沒乾,光看著不動手。
“。”李緒倚著門框冷漠臉,“打不著火?”
“想試試自己做,但沒找到能吃的食材。”
“……哪來的什麼狗屁食材。”
拍電視劇啊你。
過去拽著後領把人拉開,李緒在冰箱裡翻了半天,最後隻找出三枚不知道哪天買的雞蛋、兩根火腿腸,還有一盒沒來得及扔的外賣。
“算了,我出去買。”他心煩地轉開臉,“這些不能吃。”
竇遙掃了眼:“外麵在下雨。”
“那又怎麼樣。”
雖然他一點也不餓,但反正不能讓竇遙吃這種東西,這人體質那麼玻璃吃壞了怎麼辦。
竇遙意見很多,聽得人巨煩躁:“外麵的也不一定乾淨,我吃炒飯就行。”
“行啊,”李緒冷光一掃,“那你就自己做。”
“嗯。”
?
嗯什麼嗯,你會嗎。
隻見竇遙慢條斯理地走到案板邊,卷起袖子,把雞蛋敲進碗裡,拿刀切火腿腸,做得彆提多不熟練,而且還瘸著一條腿。
“……”
李緒板起臉把人推開:“一邊去。”
他拿起筷子攪雞蛋,清脆的動靜聽到耳朵裡很舒服。雖然站姿有點懶散,但穿拖鞋的樣子特彆居家,巴掌臉在柔和的燈光下也顯得不夠冷酷。
“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竇遙從來沒過他這一麵,剛才也隻是想拖延時間,沒想到有意外收獲。
李緒木著臉地想了想。
什麼時候?
大概就是這幾年吧,離開隨市以後。抑鬱症會讓人沒食欲,平時朱學香在家總是昏昏欲睡的,但兩個妹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少吃一頓都不行。
最開始彆說炒菜了,李緒連麵都煮不熟,一大鍋煮出來全是夾生的,後來做得多了才好一些。再後來就學會幾個簡單的小炒,還學會做家務,給妹妹紮頭發批改作業之類的活兒。
正把米飯倒出來,頸間忽地多了道溫熱的氣息。竇遙從後麵靠近了一瞬,兩隻手穿過他的腰撐在灶台邊,把他攏住了。
低頭看到他的小臂,李緒心跳瞬間加速:“竇遙你找打是不是。”
“今天很乖,沒抽煙。”視線垂低,竇遙有其他發現,“手怎麼流血了?”
李緒搡開他:“下一秒就痊愈了問什麼問。”
我一個1米8的大個子,能不能彆為這點傷大驚小怪啊。
不過竇遙也沒有大驚小怪,就是問問。他撤開手,雖然隻是很短暫的觸碰,但身上的薄荷味還是留下來一點點。
李緒默不作聲地屏息,也沒回頭也沒躲開。
平常總是腰板很硬的人,此時此刻背弓著,頭垂低,很像房間那隻想抵禦又不想咬人的守宮,身體軟綿綿的,看似很凶其實完全沒有攻擊性。
“我忍你很久了竇遙。”
威脅沒起到效果。竇遙問:“今晚能不能收留我。”
本地人,又不是沒地方去,住彆墅開豪車還讓我收留,存心找打是吧。
“自己看看有你地方嗎。”李緒裝出不耐煩的表情。
“睡一起就行。”
“……滾。”
竇遙短促地笑了一聲,出去借用他的電腦。
把飯炒好,李緒臭著一張臉端出去,經過客廳的窗戶看了眼自己,左手筷子右手碗簡直不能更沒麵子。
房間裡那人不知道乾什麼勾當,安安靜靜沒聲音。
走進去,隻見竇遙在襯衫外隨意加了件外套,微弓著背在勻速地敲著字,可能是大學期間讀書太用功了,鼻梁上還多了副斯文敗類的眼鏡,看電腦看得很專注。
李緒站後麵掃了眼——他在改簡曆。
不是說沒工作?
太閒所以決定找點事做?
“不吃我倒了。”明明是裝作很冷漠的聲音,但又帶點鼻音,聽上去悶悶的。
竇遙接過碗跟勺子:“你的呢。”
李緒:“不餓。”
其實是有點胃疼。他懶懶地坐到一旁椅子上,隨手抓過手機下圍棋轉移注意力。
房間裡沒彆的什麼動靜,除了戳屏幕還是戳屏幕。
炒飯味道還不錯。竇遙想起有次李緒感冒了,自己好像就讓家長炒了碗香噴噴的炒飯,但他當時也是沒吃幾口。
下著下著,李緒視線微顫。是竇遙伸手撥開他擋眼的劉海:“不吃飯餓瘦了。”
“……”
煩不煩。
李緒心跳無聲地漏了一拍,頓住手指垂下眸,想躲開又沒躲,就像在廚房的時候一樣。
越來越習慣這種觸碰了,不是個好兆頭。
說實話,在溫泉旅館答應得全憑衝動,現在仔細想想隱患很多。比如竇遙還不知道那十幾萬的事,也不知道吳作富跟付萍的事,知道以後會不會覺得很惡心,李緒沒把握。
真不知道竇遙怎麼想的,怎麼會對自己這樣的人戀戀不忘。
我有什麼好?
從小到大一直對他不怎麼樣,喜歡打架,學習更一般,整天不是冷暴力就是一門心思在下棋,從來也沒有像他那樣主動過,更不會說什麼好聽的。
“竇遙,”李緒低著頭,睫毛微微動了一兩下,“我問你。”
竇遙放下勺子:“你問。”
就很奇怪,李緒能輕而易舉說很多冷漠的話,但一到要剖白自己想法的時候就會卡殼,整張臉的肌肉都是緊繃的,下顎不會動了。
他像罰站一樣站在原地,兩隻手抓著褲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我做過,也不是我做過,”他黑沉沉的眸子半斂著,“是我家人做過傷害你的事,你會怎麼樣?”
“比如呢。”
竇遙是坐著的,所以抬著頭看他,覺得他下巴愈發的尖。
他搖搖頭:“算了,不比如了。以後再說吧。”
“以後?”竇遙看著他。
“嗯,我現在不想說。”
自尊心不值幾個錢,扔地上狗都不聞,但李緒始終沒辦法舍棄。
大概因為他隻剩自尊心了吧。
他手指緊了緊,又強調:“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我家的事影響你。就算影響了我也會儘量彌補,我不想欠你的,更不想你因為我……總之我是我,你是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聽到這句話竇遙目光沉了沉,忽然抑製不住地失落。
“什麼叫影響我?”
“就是字麵意思。你也知道我家裡條件從小就不好,我媽還得了抑鬱症,雖然快好了……我還有兩個妹妹,還有,吳作富到現在都沒找到,不知道他哪天會突然冒出來,我媽還沒跟他辦離婚手續……一堆麻煩事。”
李緒頓了一下,撇開發熱的臉:“所以你確定要自找麻煩?還是先考慮一段時間,怎麼樣,我這種人比較適合孤寡。”
什麼爛詞,孤寡老人嗎?
說完他就把目光轉得更遠,盯著牆上一小片不起眼的汙漬出神,指節攥得泛白。
竇遙靜了會。
好長時間沒人說話,直到李緒脖子都僵了,竇遙忽然合上電腦,起身開始穿外套。
“竇遙……”
“我先走了。”
就很突然。
是對我失望了嗎,還是被我的話勸退了。
李緒的手虛握了一下,沒握到竇遙的手腕。他遲鈍地站在原地,聽到關門聲才驀地一下轉過頭,看向房間的窗戶外麵。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雨停了,這樣竇遙哪怕沒開車也不會被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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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好幾天沒見過麵。
坐高鐵回到鷺城,李緒沒帶幾件衣服,他媽問他,他說那邊的事還有很多,第二天就回去。竇遙不知道在忙什麼,為了怕自己分心李緒把他拉黑了。
隨市幾場雨下完終於出了太陽,氣溫也有所回升。
在某雙子塔寫字樓的電梯間偶遇熟人,席雯還以為自己眼花,上前拍拍好朋友的肩:“你怎麼在這兒?”
竇遙轉過身,看見她也頓了一下。
兩人去同一層。
“我來麵試。”
“我也是。”
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同一間投行,同一個部門,連麵他們的都是同一位老板。麵完出來,席雯問他感覺怎麼樣,他說:“我考完試沒有對答案的習慣。”
弄得席雯哭笑不得:“學霸了不起啊。請我喝咖啡,困死了。”
到樓下咖啡廳隨便點了兩杯橘皮拿鐵,端過來一嘗竇遙就皺眉——太甜。
席雯倒是喝得很開心:“怎麼想起來找工作的?”
“缺錢。”
“你會缺錢?”席女士倒吸一口氣,“騙鬼呢。”
竇遙沒做過多解釋。
席女士又問:“你跟李緒怎麼樣,還那樣?”
“被拉黑了。”
“……我就知道。說說吧,這都第幾回了,他這人脾氣是真臭,一言不合就玩拉黑。”
簡直還帶點幼稚成分。
“攤上他算你倒黴了,無情無義的混蛋。”
竇遙:“那是你不了解他。”
“我還不了解他?”席雯逆反道,“這麼多年你們倆的事我最清楚。”
說真的有點賭氣了。
竇遙也能聽出來。他肩向後靠到椅背,不溫不火地說:“他要是無情無義就不會幫不熟的人出頭,教訓那些外校的混混,也不會跟一個瘸腿的同學結隊打羽毛球,更不會省吃儉用淘一張舊海報,坐幾個小時的大巴帶回來送給朋友。”
席雯好像從沒來聽他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神奇之餘還很不適應。
她意外地睜大眼,半晌才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