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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取出一雙雲錦棉靴,遞給周染寧,“試試合腳嗎?”

周染寧自己定製了一雙,這會兒又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道了聲謝。

徐福來看向齊蘊,怪嗔道:“這些都讓你翻亂了。”

齊蘊拎起幾包用牛皮紙包裹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徐福來:“泡足的草藥,能治療凍瘡。”

聞言,周染寧說不出的感動,她與徐福來僅僅算得上點頭之交,他沒有必要對她這麼好,即便他有事拜托她,也不必這般細致入微。

徐福來看出小姑娘的不好意思,笑著打岔道:“你們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做。”

周染寧:“您不趕著回宮?”

“趕在封宮門前回去就成。”他擼起袖子,“想吃什麼,跟我講。”

周染寧:“我來做吧,您歇歇乏。”

“我不累。”徐福來看了看櫥櫃裡的食材,“咱們吃頓餃子如何?”

“好啊。”齊蘊表示讚同。

周染寧更沒有異議,“我來和麵。”

徐福來笑著拿出豬肉和白菜,兩人在和麵、剁餡、掐褶的手法上均不同,徐福來執拗地非要改變周染寧包餃子的手法,說他包的餃子才最好吃。

兩人在穿堂裡忙活著,齊蘊則坐在紅泥火爐旁,拆開一包草藥,有模有樣煎起藥來。

農舍炊煙嫋嫋,很快,熱氣騰騰的餃子被端上桌。

徐福來給兩人夾餃子,“趁熱吃。”

周染寧不習慣被人熱情招待,溫吞道:“您也吃。”

“誒。”徐福來夾起餃子蘸醋,許是老年人喜歡絮叨,一頓飯,徐福來說個不停,從齊蘊出生講到他被人陷害前,話裡充滿對齊蘊的疼惜。

齊蘊沒磕傻前,的確優異,不止學富五車,還深諳兵法,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加之秉性純良,深得先帝的喜愛,臣子們的愛戴。

徐福來希望周染寧能陪伴齊蘊儘快找到神醫肖柯,周染寧沒有多想,以為徐福來隻是宮裡忙不開,無法親自陪齊蘊去就醫。

用膳後,周染寧要收拾碗筷,被徐福來推進臥房,“我來洗。”

周染寧走進屋子,齊蘊拍拍馬紮,“過來坐。”

“殿下想作甚?”周染寧一邊問,一邊坐在馬紮上。

齊蘊隔著布巾端起泥爐上的藥釜,倒進地上的銅盆裡,“湯藥已經放涼了,你快泡泡腳。”

周染寧沒想到齊蘊會為她做這個,%e8%88%94了下唇道:“謝…謝殿下。”

齊蘊笑容溫煦,“客氣了。”

周染寧:“殿下回避下?”

齊蘊沒有男女大防的意識,“我不打擾你。”

看周染寧遲遲不動,他擼起袖子,“我幫你洗吧。”

周染寧哪敢勞煩他啊,推了推他的手臂,“我自己來。”

然後她脫去布鞋,將雙足浸泡在藥湯裡。

溫暖自腳底傳遍四肢百骸。

齊蘊盯著她紅腫的腳發呆,心想這姑娘之前定是受了不少苦。

臥房外,徐福來拿著笤帚和畚箕打掃地麵,又用笸籮晾了一斤蘿卜條子。

他坐在小院中望月,蒼老的眼裡映出圓月的虛影,月滿則虧,他想,陸緒和宋楚輕得意不了多久了。

一陣悶咳聲回蕩在寧謐的小院裡,徐福來拿開捂住嘴巴的白帕,上麵沾了許多血,他閉閉眼,希望自己能再挺挺。

他緩緩站起身,扶著腰走進臥房,見周染寧在泡腳,從袖管裡掏出金瘡藥,然後坐在她對麵,拿起布巾要為她擦腳。

周染寧覺得彆扭。

徐福來慈愛地笑笑,“我伺候過的皇後妃子不計其數,你就彆不好意思了。”

他為她擦乾腳,取出藥膏,塗在凍瘡上,“這藥膏留給你,早中晚各塗一次。”

“好。”

齊蘊側著耳朵聽著,嗯,他也記下了。

齊蘊又倒了一盆藥湯。

周染寧和徐福來不明所以。

齊蘊彎腰,要給徐福來脫靴子,徐福來受寵若驚,“使不得,使不得!”

“怎麼使不得?”齊蘊一臉懵,“您也是這麼給我洗腳的。”

徐福來搖頭,“那不一樣。”

齊蘊執拗,非要替他洗腳。

徐福來趕忙站起來,“我今晚又不留宿,還要趕回宮,泡腳作甚?”

齊蘊不樂意,扯扯嘴角,“那下次。”

“……嗯。”

深夜,徐福來悄悄對周染寧道:“一會兒隨我進宮,明早開宮門時,我再派人送你出宮。”

周染寧不知徐福來要帶她進宮的目的,卻也沒問。

黑漆的郊外,偶有狼嗥聲傳來,驚到了驅車的毛驢,徐福來拍拍驢背,“老夥計,跟了我多年,怎麼還這麼不禁嚇?”

周染寧覺得好笑,學著他的動作拍了拍驢背,“新夥計,你是不是也聽過黔驢技窮的典故?”

這話引得徐福來朗笑,“丫頭,此番進宮,我想帶你去後宮轉轉,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

“您講。”

“宮裡有一條通往北城門的密道。”

周染寧一愣,宮裡有密道?

徐福來輕輕甩著鞭子,“我進宮六十載,隻探得這一處。”

“您為何要告訴我?”

這可是秘辛!

徐福來對著黑夜歎笑,“你父親曾有恩於我,此番,我也算報恩了。”

周染寧依稀記得,父親曾在上任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手中救下徐福來,但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第6章

第 6 章

司禮監由提督、掌印、兼筆等太監掌控,徐福來便是其中的掌印大太監。

周染寧穿著太監服,隨徐福來走進司禮監,屋裡燃著燭盞,隻有一人還在處理公事。

此人是司禮監執筆太監劉嶼。

徐福來手持浮塵,淡淡道:“劉公公怎麼還沒休息?”

劉嶼抬頭,英俊的麵容寫滿冷肅,目光略過徐福來,看向他身後的小太監,“這小公公看著臉生,在哪個宮裡伺候?”

徐福來替答道:“是我從內織染局挑來的。”

周染寧始終低著頭,她聽說過劉嶼這號人,他是太師之子,年少時做過齊蘊的伴讀,後來不知因何原因,被逐出家門,進宮做了太監,短短三年,就被提拔進了司禮監,手腕和能力極為強悍。

劉嶼盯著低頭的周染寧,勾唇道:“內織染局的,巧了,我袖口被刮破了,過來幫我縫一下。”

徐福來哪想他能來這一出,斜眸向周染寧,嘎巴嘴道:“會嗎?”

周染寧點點頭。

徐福來指了指針線簍,“拿著過去吧,彆給劉公公縫差了,劉公公心眼小,當心吃板子。”

周染寧捧著針線簍走到書案前,“請劉公公抬臂。”

劉嶼瞥她一眼,燈火下,眼前的小太監其貌不揚,也不知徐福來怎麼挑了他。

再仔細看,劉嶼發現了端倪,嗤笑一聲,抬手一把扯下周染寧臉上的皮質麵具。

周染寧眯眸,雙指間夾了一根繡針,彆看是一根不起眼的繡針,但此刻夾在她指間,竟泛起了冷芒的光。

劉嶼察覺出她的戾氣,哼道:“徐公公何意啊?”

徐福來麵不改色道:“彆急著質問我,好好看著這位貴人兒是誰?”

劉嶼又仔細瞧了瞧,眼眸一深,“承勤王妃!”

周染寧冷聲:“我不是。”

劉嶼一愣,眼前的人分明是周染寧!

周染寧:“我與陸緒已經和離。”

“……”

劉嶼用修長的手指敲打桌麵,“哦,恭喜。”

“……”

劉嶼站起身,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周染寧,意味深長道:“我記得,女侯不是被徐公公毒害了麼。”

周染寧眨眨眼,“詐屍。”

劉嶼眼裡有笑,像隻狐狸,瞥向徐福來,“徐公公解釋解釋。”┆思┆兔┆網┆

徐福來:“如你所見,自己猜去吧。”

周染寧聽得出,兩人關係似乎不錯,或許,劉嶼也清楚齊蘊的現狀。

徐福來對劉嶼道:“現在去坤寧宮方便嗎?”

劉嶼:“去作甚?”

“這你就甭管了。”

“坤寧宮空蕩蕩的,有什麼不方便的。”

徐福來點點頭,“我帶女侯過去一趟,你幫我打掩護。”

“憑什麼?”

“憑你欠了咱家一頓酒!”

徐福來帶著周染寧走出司禮監,沿著新房向北走,途徑壽皇殿,來到玄武門,越過欽安殿,抵達了坤寧宮外。

期間,偶遇了幾名宮人,宮人們見了徐福來,都要恭恭敬敬地請安。

徐福來端著掌印太監的架勢,沒有惹人起疑。

他們來到坤寧宮外的東側甬道,徐福來指了指附近的一個枯井,“這裡便是通往北城門的密道,裡麵分岔口很多,我現在帶你走一遍,你要記好了。”

周染寧點點頭,兩人依次下了井。

回到司禮監時,劉嶼讓徐福來去一趟禦書房,說小皇帝染了風寒,這會兒正鬨脾氣呢。

徐福來拖著疲憊的身子,留下一句“幫忙照顧下女侯”,然後急匆匆離開。

屋裡隻剩下兩人,劉嶼繼續伏案書寫著什麼,半餉抬頭道:“這麼拘束乾嘛,坐啊。”

周染寧坐在離他很遠的玫瑰椅上。

劉嶼忙完,伸個懶腰,勾唇道:“承勤王的確非良人,太後指使徐福來毒害了你,承勤王現在卻在慈寧宮內過夜,嘖,真風流啊。”

提起陸緒,周染寧心裡除了恨,再無其他情緒,“關我何事?”

“不想去看看?”

“……”

劉嶼靠著椅背,“真不想?”

周染寧:“劉公公作為內侍,管不住眼和嘴,不怕被太後責罰嗎?”

劉嶼笑笑,“真不在意承勤王啊?”

“你在試探我?”

“隨你怎麼想。”

周染寧皺眉,“為何要試探我?”

劉嶼沒有解釋,想起兩年前,自己在東宮書房發現的畫像,畫中的女子站在花燈前,容貌絕豔,與眼前的女子完全重合,隻是,眼前的女子,臉上多了一塊黑斑。

他當時問過齊蘊,是否對周染寧存了幾分心思,齊蘊淡淡一笑,“她定親了。”

是以,他們之間再未提及過周染寧。

長夜漫漫,閒來無事,劉嶼還真就帶著周染寧去了一趟慈寧宮。

劉嶼如常地走進外殿,宮人們紛紛行禮,隻當他是來巡視的。

劉嶼問道:“今兒誰守夜?”

宮人回答:“小詹子。”

劉嶼帶著周染寧進了內寢,看見站在隔扇外的小詹子,擺擺手,“行了,你出去守著吧。”

小詹子:“劉公公……”

劉嶼長眼一斜,“怎麼,咱家連給太後守夜的資格都沒有?”

小詹子不敢忤逆劉嶼,躬身往外退,餘光瞥見周染寧,心裡一跳,完了完了,這個新來的小太監想通過劉公公頂替自己的位置。

小詹子朝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