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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 乾坤宗被一個巨大的畛域籠罩。
那至少白燦燦、秦安安他們是活著的。
隻是被侵染後,他們在某種意義上“瘋”了。
我行佛執掌的是“心執”。
“心執”會放大心中執念。
不知眼前這條天道是什麼?
若是能知曉,她便能對症下藥, 將他們喚醒了。
喚醒之後呢?
林也奚明白這次更難辦。
我行佛本就是虛弱狀態,又被季燕北給壓製……即便如此,最後也是一場血戰。
這一次……
林也奚輕籲口氣。
無論如何,都要放手一搏。
便是螳螂擋車, 也要拚儘全力。
筵席擺在了前廳。
秦安安管著峰上財務, 她拿出一筆錢給了白燦燦,白燦燦帶著幾個小弟子趕往靈食堂, 買了好些珍饈佳肴, 興衝衝地帶了回來。
林也奚略作收拾後過來, 看到他們已經布置好了一切。
蒼瀾峰上, 逢年過節都會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林也奚沒什麼架子, 白燦燦又喜歡張羅,尤其是靈田大豐收後,更是喜氣洋洋地擺席,峰上弟子都能跟著大吃一頓。
林也奚是唯一的親傳弟子。
秦安安和白燦燦隻是外門弟子,其餘的更是連凝氣入體都困難的記名弟子。
若是其他峰上,記名弟子是不可能見著林也奚的。
蒼瀾峰不比其他,林也奚既是大師姐也暫代師父的職業,她照看著整個山峰,會時不時提點下師弟師妹們。
雖說林也奚自己也沒什麼正經修行門路,可擋不住她天資高悟性強,便是最基本的法門,修到極致也是厲害的。
峰上弟子對她心服口服,如今她外出歸來,一個個都是喜氣洋洋的。
林也奚留心觀察著,一切都很正常,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桌上菜色也是白燦燦常點的,有秦安安愛吃的紅燒炎獸肉,有林也奚愛吃的冰晶玉靈果,更有白燦燦自己心尖上的酥炸靈雞塊……
一眾人都笑臉盈盈的,為林也奚的歸來而開心。
是啊……
他們隻是開心而已。
難道不該開心嗎?
她為什麼會覺得不正常呢?
明明很正常啊。
林也奚嘴角動了動,也跟著笑了。
氣氛越發美好,大家夥兒一團和氣,連嚴肅的秦安安也含笑看著他們,哪怕白燦燦啃極快啃得滿手油,又糊到了桌子上,她也不著惱,更不會訓斥。
林也奚一激靈,嘴角的笑容散了。
果真是畛域,方才她被侵染了。
這到底是哪條“天道”?
林也奚在這方麵實在匱乏,她腦中閃過數個和笑容有關的,又總覺得不是。
接風宴在一片祥和愜意中結束。
林也奚起身時,大家齊齊向她看來,齊齊喚她:“師姐,早點休息。”
林也奚:“你們也是。”
她說完,又是一陣寒毛倒豎。
每個人都在看著她。
坐在主桌的,小桌的,吃著東西的,喝著果酒的……還有白燦燦,滿手都是油,嘴裡還有炸雞塊,此時也彎著嘴角,對她笑。
這笑容不是開心,不是雀躍,並不熱情,也不具有攻擊性。
他們隻是笑著,善意地笑著。
林也奚從沒想過,這般善意的微笑,會讓人毛骨悚然。
她勉強保持鎮定,同他們道彆後回了屋子。
房門關上,林也奚指尖微顫,她平複著呼吸坐到了椅子上,剛好瞥到了梳妝鏡。
鏡中人長發高束,發絲垂在臉頰,眸色漆漆,鼻梁挺翹,紅潤的唇微微勾著,俏麗的麵龐上是善意的微笑。
林也奚:“!”
她陡然摸上自己的臉。
鏡中人也摸上臉。
她用力調整著自己的表情。
鏡中人的笑容逐漸扭曲。
砰地一聲,林也奚打碎了梳妝鏡。
她以為自己沒有笑。
可鏡中的自己卻和白燦燦秦安安他們笑得一模一樣。
她用力喘著氣,不去想自己到底是什麼表情了。
越是糾正越是混亂。
在畛域中陷入混亂,隻會瘋得更快。
林也奚取出了紅色玉簡,她將神識探了進去,翻開玉簡的那一刻,周圍陡然一晃,很快又穩住了。
林也奚的感覺卻截然不同了。
她像感冒發燒時吃下退燒藥一般,於渾渾噩噩中逐漸清醒,隻是有些許乏力。
玉簡還能淨化精神?
之前是沒這個效果的。
難道是那顆透明的心臟?
林也奚看向玉簡的信息,它還在升級中,剩餘時間——兩天。
林也奚一路從神虛境直抵宗門,用了約莫一天功夫。
而玉簡升級需要三天,所以還要再等兩天。
林也奚心中再怎麼著急,也隻能耐下性子。
雖說峰上的人很詭異,可暫時沒有什麼危險舉動。
她這兩天先打探下情況,等待玉簡升級完畢。
林也奚細數自己的底牌。
九品凝金丹是不敢用的,在這鬼地方閉關,隻怕等她出來,自己也被徹底侵染了。
她如今修為暴漲,也領悟了破天劍訣,可這宗門裡能吊打的前輩不要太多,她那點功夫,連三腳貓都算不上。
玉簡獎勵的那次“致命傷免疫”也不知道這升級中能不能用。
她若是能用出擊殺我行佛時的力量……
林也奚垂睫。
她至今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有了那股力量。
向邪神獻祭?
如何獻祭。
季燕北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是“殺戮”嗎。
突兀地,林也奚腦中像被針紮了一下,緊接著竟有一陣難以言說的燥熱襲來。
她麵上潮紅,用力握緊了玉簡,手背青筋鼓起,才慢慢恢複,不敢胡亂思考了。
“呼……”
林也奚長籲口氣,把心思放到了玉簡上。
她好歹還有兩本書,如今任務沒做,它想必也不會讓她死在這裡。
隻要她能破了這畛域。
燦子和安姐他們就……嗯,不會有事的。
林也奚沒再查看玉簡,但還是將它放在了掌心。
隻是這般握住它,都覺得心靜。
想必升級後的玉簡,能給她更大的助力。
天色漸暗。
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隱隱能看到各山峰亮起的光線。
蒼瀾峰上如此,其他峰頭呢?
林也奚想了下,給鹿白和許輕如遞了個傳信符,詢問他們那邊的情況。
許輕如回得很快,道:“離遊還沒清醒,其餘的見麵說。”
林也奚精神一震:“地點。”
許輕如:“明日酉時,蒼瀾峰山腳,那片林子。”
酉時是下午五點左右。
那片林子正是上次她和許輕如乾架的地方。
林也奚想到峰上詭異,也不敢在傳信符上多說,隻道:“好。”
鹿白遲遲沒有回信。
林也奚閉目調息,兩個時辰後,鹿白的傳信符才過來:“方才我和師弟被師父留下,說了好一會兒話,如今才得空,回信晚了,抱歉。”
林也奚盯著傳信符看了好一會兒,她摩攃著符上字跡,尤其是“師父”二字。^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鹿白和她們不一樣。
蒼瀾峰不提了,等於沒有長輩。
合和峰那邊向來是野蠻生長,許輕如遭了溫辭盈那一波後,也不會再信任任何人。
丹陽峰上卻是最正統的峰門。
不止老峰主境界高深,幾位長老也都到了元嬰期。
他們座下弟子眾多,單單是親傳便有數十人,再加上內門弟子、外門弟子……在丹陽峰上,記名弟子都是打雜的,並不算是正式弟子。
鹿白和蔣雲照都是峰主的親傳弟子。
因為鹿白天資極高,最先領了師父衣缽,被奉為丹陽少峰主,在整個乾坤宗也是頗有名氣的。
蔣雲照一直追逐著師姐,天資同樣卓越,隻是悟性差了些,但足夠努力刻苦,在丹陽峰上也是天之驕子。
丹陽峰主極其看重他們,說是弟子,其實待他們比親生子女還要上心。
鹿白和蔣雲照對師父也是一片孺慕之心,全然的信任與愛戴。
那鹿白和蔣雲照有沒有發現峰門的異常?
丹陽峰主和各位長老,又是否知道自己身處畛域?
蒼瀾峰上沒個主事人,隻能這般沉淪,其他峰總不至於吧。
難道元嬰期的老祖,也扛不住大司命的侵染?
林也奚坐直身體,她一個人抗慣了,還真沒想到去向長輩們求助。
掌門師伯……
唔,林也奚其實沒有聯係他的法子。
這些年來,一直是掌門師伯主動找她,她從不知該如何去尋他,也沒有個傳信符之類的。
以及,焚天對她多有提醒。
比如她至今沒有正統修行,至今沒有去過秘境,至今沒有下過山……
總之,林也奚沒以前那般信任宋萬鶴了。
可是她信任鹿白和蔣雲照,很想聽聽他們那邊的情況,想知道丹陽峰的長輩們如何看待神虛境的變故。
林也奚回道:“方便見一麵嗎?”
鹿白:“時候不早了,不過你有事的話,我這就去蒼瀾峰。”
林也奚不想夜長夢多,道:“勞煩師姐跑一趟了。”
丹陽峰上人多雜亂,不如蒼瀾峰上清淨。
即便白燦燦秦安安等人的狀態很迷,林也奚也有把握避開他們。
鹿白來得很快,蔣雲照與她同行。
林也奚早早守在山下,一眼便瞧見他們。
鹿白和蔣雲照神態正常,並沒有那詭異的笑容。
林也奚鬆了口氣,迎上前道:“這邊來。”
她沒領他們去峰上,而是去了山腳下的一處歇腳涼亭。
鹿白凝重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也奚見她這番神態,反倒心下安穩,她道:“嗯……有些許奇怪……”
她沒急著說自己這邊,轉而問道:“你們回峰上可好,丹陽峰主可有同你們說神虛境一事?”
鹿白對她並無隱瞞,把自己回了丹陽峰後的事一五一十說與她聽。
蔣雲照在旁邊添上幾句,兩人說道:
“神虛境下竟供奉著一條“天道”。”
“若非我們經曆,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存在……”
“便是師父同我說了,我都覺得邪門。”
林也奚是知道這些的,可她想問的是平台上發生的事,並不是我行佛相關……可鹿白下一句讓她愣住了。
“平台那會兒我們已經著了套,那條天道主‘殺戮’,所謂的黑衣人皆是祂的供奉者。“
鹿白和蔣雲照是沒有見到我行佛的。
他們隻經曆了平台上的殺戮和之後的逃亡,跌進我行佛的畛域後,他們倆便被侵染,隻當自己是逃離茗雀樓的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