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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局 蔣小韞 4106 字 1個月前

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盤%e8%85%bf坐好,過了幾秒,才說:“我準備好了。”

岑昱點了點頭,問她:“很好。今天早上的茶,是什麼味道?”

孟詞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偏著頭細細地品了品,說:“清香中略微帶著一絲甘味。入口甘醇,回味無窮。”

“今天早上的早飯怎麼樣?”

孟詞的%e5%94%87角不由自主地上翹,帶笑的睡鳳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笑意:“很好吃。%e9%b8%a1蛋是最難弄的單麵煎,粥是綠豆粥,入口軟糯香滑,還有配菜也很好吃。”

岑昱點了點頭,又問她:“你認為你善於發現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嗎?”

孟詞一怔,沉默下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幾秒之後,她才搖了搖頭。

等她搖過頭之後,岑昱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讓她站起來,和他一起去到門口穿鞋:“那今天,我們就去看一看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

對於岑昱采取的這種新型的谘詢方式,孟詞不明覺厲,隻跟著岑昱出門。

他帶著她出門,繞到彆墅的後邊,從蜿蜒的旋梯拾階而上。這時候,太陽已經出來,透過常綠闊葉的縫隙照下來,露出點點光斑,風吹過的時候,像是一隻隻跳躍的蝴蝶。隻是這陽光太過柔和,那一點溫度尚不足以驅除寒冷。

岑昱走在前麵,孟詞跟著他,因為每天早上要晨跑一個小時,孟詞還算跟得上。踩著石梯上的青苔、枯枝、落葉、泥土,孟詞低著頭,思考岑昱要和她說些什麼。

她一直往上走,突然就撞到了岑昱的後腰上,有些愕然地抬起頭看他:“怎麼停下了?”

岑昱站在她前麵的石梯上,光線正好從闊葉的縫隙打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來拯救她的天使。

當然,天使存在的前提是有神論。但這樣的孟詞極好看,孟詞一看就挪不開眼,甚至還覺得眼前的人慢慢地和當年那個靜靜地微笑著的少年重合起來。

在她愣神的這一瞬,岑昱微微躬身伸出了手對她說:“%e4%ba%b2愛的孟小姐,希望我有這個榮幸能牽著你的手一起走上去。”

孟詞從來沒經過這一遭,岑昱的這句話特有殺傷力,讓她呆愣愣地就把自己粗糙的小手放在了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上。

“好的,謝謝。”孟詞有些不好意思了。

儘管小時候的她性格是大大咧咧的那種,還天不怕地不怕,但這十年之中她和人鮮少打交道,所以在和人相處時總帶著一分怯意。原本對著岑昱是沒有了的,但岑昱突然來這一首,不由得讓她羞紅了臉。

岑昱的手心是溫熱的,手心緊貼著她的手心,那熱直傳到了她心裡。

這時候,岑昱問她:“現在談起沈信,你還會出現幻覺嗎?”

“不會。”孟詞一邊跟著岑昱踏上台階,一邊認真地回答。

“你和沈信關係很好?”

“是,還有王臨。”

“你喜歡他?”

“我不知道。”她隻知道,對她而言,沈信很重要。

岑昱的臉在孟詞看不到的地方黑了黑,他的聲音依然溫和清雅:“你曾經和沈信在一起,通常都做些什麼?”

孟詞感覺哪裡不對,她看向岑昱:“不是說暫時以心理醫生的身份和我談?”

怎麼感覺他像是喝了好幾壇醋一樣。

岑昱回頭,看著孟詞皺眉道:“詞,你是在懷疑我不專業?”

孟詞連忙搖頭:“沒有。”

岑昱點了點頭,回頭拉著她的手繼續向前走:“那就回答我的問題。”

孟詞想了想,說:“我們在一起,通常的時候是在看出,比賽誰解決問題更快。討論一些名人案例,說說如果是我們,會怎樣做,然後模擬結果。還有的時候,我們會讀詩。不過,念詩是我和沈信比較喜歡的,王臨要好動一點。”

“那你都喜歡什麼詩?”

孟詞說:“那時候我喜歡《死水》,也喜歡《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那時候的我們總喜歡研究小縣城裡的一些現象,然後憤世嫉俗地批判一番。所以我們常常念聞一多先生的《死水》這首詩。”

“現在你還記得嗎?”

孟詞點了點頭,在腦海中輸入“聞一多死水”這個標簽,那一首詩的文字便湧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輕啟丹%e5%94%87,開始念道: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不如多扔些廢銅爛鐵,

爽性潑你的剩菜殘羹。

也許銅的要綠成翡翠,

鐵罐上鏽出幾瓣桃花;

再讓油膩織一層羅綺,

黴菌給它蒸出些雲霞。

讓死水酵出一溝綠酒,

飄滿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笑一聲變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紋咬破。

孟詞念著念著,就想起了曾經她和王臨、沈信在一起時的意氣風發,想起彼此總是暢抒%e8%83%b8臆,用激昂的話語和文字來指點他們眼中的江山,不由升起了滿腔的豪情。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咬字越來越穩:

那麼一溝絕望的死水,

也就誇得上幾分鮮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這裡斷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

看它造出個什麼世界。

最後一個字的音落下時,孟詞的雙眼明亮而純粹,她熠熠的眸光像是盛滿了過去的時間,承載了一個少女成長為青年的十數年光陰和思考。

岑昱一手為孟詞拂開路邊的枝葉,問她:“為什麼你會喜歡這首詩?”

孟詞想了想,說:“就像是一千萬個人心中有一千萬個哈姆雷特一樣,一千萬個人去看同一首詩看到的意義都是不同的。我不知道聞一多先生在寫下這首詩的時候在想什麼,又或者真正地在表達著什麼。但傳統的教學裡,普遍認為這是寫的當時那個處於軍閥混戰中的腐敗黑暗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我認為,這應該是寫的當時的時局,至於具體寫的什麼,隻有聞一多先生自己知曉。”

孟詞頓了頓,說:“但我認為,這首詩,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適用的。曾經在南城縣的時候,我第一次讀這首詩,就覺得這是那一個小縣城的寫照。在大多數時候,大家看上去都是善良的,而這善良就像是死水中虛假的翡翠和桃花。”

走到半山腰處,有一個涼亭,岑昱便拉著孟詞在涼亭裡坐下,問她:“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在那縣城裡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孟詞曲著%e8%85%bf,想了想說:“在南城縣有一條街,相當於美國的紅燈區。在那條街上,開著很多發廊,發廊裡有三四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住著,每天都穿著吊帶裙站在門口,吸引男人進去洗頭。實際上不僅僅是洗頭,還有性/服務。這種發廊還招女學徒,必須要年輕漂亮的,實際上就是做那一行的。”

“在南城縣的南縣大酒店裡還發生過這樣的事:一個初二的女生因為同學請客,和同學去南縣大酒店吃飯,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強/奸了,後來在她同學的引領下,走上了這條服務的道路。在南城縣的重點中學,普通班的一部分女學生都從事性/服務行業,普通中學中的大部分女生基本上五塊錢都能睡一晚。聽說在他們那個圈子裡,還流行買處,一個處/女五百塊到五千塊不等。”

“在學校麼,除了認真學習的人,還有一些混的,家長們大都管他們叫小雜皮。那時候女孩子沒有‘太妹’這樣的叫法,基本上一個女孩子,隻要打扮得漂亮點,大人都會說她們壞。”

“學校裡的校園暴力也很常見,小學、初中、高中,都有打群架的,隻要是看不慣的,都能請一幫人去群毆。他們用的武器一般有鋼管、西瓜刀、木棒等等。我記得有一次考試,我們剛剛進考場,班上一個男同學就因為太屌惹到了其他的幾個男同學,被他們拎著凳子圍毆。”

“還有啊,雖然大家都在說人權,說人人平等,但我們看到的並不是這樣。在家裡,隻要是家長說的,不管對錯,你都要去做。在學校,老師永遠都更喜歡好學生,有什麼事想到的也都是好學生,至於壞學生則經常被體罰。曾經有的學生因為不喜歡老師,甚至在畢業後直接找人堵住老師打的。那時候,我們看到的對與錯,都交錯的,是很難分清楚的。”

“那時候的我們覺得,我們就是生活在一溝絕望的死水裡的青蛙,如果我們不歌唱,如果我們不發出聲音,那這溝死水便徹底沒了希望。所以我們最喜歡這首詩,但那時候的我們年紀小,力量有限,最多也就念幾句詩發表一下感概,然後在□□空間發表一些言論而已,並不能影響時局。”

“時至今日,我依然覺得,我們那時候身處的那個年代,雖然在十三歲之前,我並沒有直接接觸到醜惡的一麵,但那小城之中所充滿的肮臟和醜陋是確確實實地存在的。人們看似善良,實則很容易因為一點厲害關係就反目成仇,甚至平時%e4%ba%b2熱得緊的幾兄妹在爭財產的時候也會鬨得不可開交爭得麵紅耳赤。”

孟詞的手放在涼亭的欄杆上支著下巴看著旁邊的梅花:“那時候我們覺得這個世界是蒙昧的,所有的人,雖然從舊的封建時代中解%e8%84%b1,但仍然還留存著封建思想,這種封建思想不僅僅停留在重男輕女上,還體現在這些人的素質上。他們仍然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們會隨地吐痰,會亂扔垃圾,沒有拾金不昧的意識,甚至會去偷彆人家的菜。大家確確實實已經解決了溫飽的問題,但除此之外,他們的思想並沒有得到提高。有暴力傾向的男人依然會打女人,不管女人還是男人都喜歡說彆人家的是非……”

孟詞道:“這種種現象,讓當時的我們覺得,我們依然需要呐喊。哪怕我們所能貢獻出的太過渺小,力量太過微薄,我們都要改變這個蒙昧的世界,要用文名來教化這個世界所有的愚蠢和蒙昧。”

孟詞回頭,衝岑昱笑了笑,說:“你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想法很傻?小的時候,我們希望能改變世界;當我們長大的時候,發現我們能改變的,隻有自己。”

岑昱搖了搖頭,說:“事實上,我們不能嘲笑任何一個人的夢想。特彆是當這個夢想是改變世界的時候,因為它很崇高。小的時候,我們隻能在嘴上說說,然後學習,然後憧憬。長大後,也許我們力量微薄,但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