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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整個人在冷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不遠處的蕪歌和蕪喜焦慮地走動著,勸了多少次仍舊無法阻擋貴妃的決心,她冒險前來當眾攔截聖駕,似乎抱有赴死之心。她們真是想不通呀,一個往日的舊友值得貴妃娘娘冒死覲見嗎?

風雪中蘇離兮低聲地咳嗽著,虛弱無力的容顏之下有一雙堅定的目光注視著前方。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昨天去紫宸殿求見皇帝再次被太監們拒絕。如今時間緊迫,兩天後就是處死安水屹的期限,千刀萬剮之刑駭人聽聞,一刀一刀的割下去受儘折磨。

就算是以命換命,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她也要留下安水屹的命。

溫度似乎正一點點離她而去,雙手冰涼的如同一塊寒冰,本就生病的身體愈加痛苦,混混沌沌中她的身子僵硬無比,隻憑著最後一點點信念支撐著毅力。

她的耳邊,忽然響起安茉葭的話……

“蘇離兮,我哥哥多次於危難之中救你性命,你是不是也該賭上自己的性命,賭上楊熠對你的愛,救我哥哥一次?……”

“若是到了那一天,你蘇離兮尚且有幾分良知,就保我哥哥一命!……”

“你說呀!我要你現在就發下毒誓,將來楊熠要殺我哥哥之時,你定會拚死相護,哪怕失去楊熠的愛和信任,也會護住我哥哥的命!這是你欠我哥哥的債。”

蘇離兮低垂下腦袋,雙手握拳,秀眉緊蹙。

去年的某一天,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天氣,她與安水屹在敬王府大門前告彆。

安水屹輕輕地擁抱著她,良久、良久…仿佛,今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的眼眸中溢著淡淡的傷感,在她的耳邊低語:“等我回來!”

“水屹……”蘇離兮潸然淚下,一滴滴溫熱的眼淚落在雪地上,瞬間滴穿了那厚厚的雪層。

水屹,你要堅持住,我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想出辦法來救你。

前方的正路上,皇帝的龍輦車和儀仗正朝著這一邊走來。手執刀戈的禁衛兵兩旁開道,數十名宮女、太監們緩步跟隨。正中那明黃-色的厚重幃帳隨風微微飄起,楊熠端坐在暖氣四溢的輦車內,閉目養神。

整個皇家儀仗隊、上百號人悄然無聲,隻有那滾圓的車輪子碾壓著厚厚的雪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龍輦車一滯,突然停了下來?楊熠緩緩睜開了眼眸,隻聽得誌太監的腳步聲匆匆走過來:“啟稟皇上,前方…前方…”

得意吞吐著不敢說,楊熠聽得不耐煩:“前方怎麼了?”

得誌汗漓:“皇貴妃娘娘跪在前方的路上,貴妃、貴妃她來攔聖駕了。”

言罷,他心虛地低頭。輦車外的宮女、太監們惶駭地對視著。

天熙朝傳承幾代皇帝了,從來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一個失寵的後宮妃妾竟然敢當眾阻攔聖駕龍輦,按照宮規這是毒酒賜死的罪過,宸貴妃她真是自己找死又連累他人呀!

楊熠驀然抬眸,幽深的眸光中閃動出冷冽之光……

☆、第三百九十四章 無言的痛

楊熠抬手揭開前方遮擋的黃幃簾,向不遠處的道路上看去。

白茫茫的大雪中,一個女子瘦弱的身影跪在路上,嗚咽的寒風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激蕩起一層層雪花飛舞,如同一個雪人般隨時都會倒下。

蘇離兮未施脂粉,神情泫然欲泣,雪光中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一雙絕境中倔強的眼眸,正越過了風雪盯在他的龍輦車上。

楊熠心頭一痛,咬牙言道:“繞過去!”

得誌公公汗顏,苦著一張臉言道:“皇上,宸貴妃娘娘這是有備而來呀,這條路是回紫宸殿最窄小的一條路,龐大的龍輦車隻能直行,不能繞彎。”

言下之意,皇上若是不下龍輦車步行?就隻能將車子從皇貴妃身上碾壓過去了樅!

楊熠的神態變得肅穆森嚴……

得誌覷著皇帝的臉色,試探地言道:“皇上,您看這?…幾位重臣還在禦書房等著您商議國事呢。要不然,奴才派幾個宮女過去,將貴妃娘娘請起來!”

說好聽一些是‘請’起來,實際上就是拉扯起來驅趕走。皇貴妃既然不要了臉麵,將堂堂君王逼迫得無路可走,那就彆怪旁人對她不客氣了。

楊熠閉目長歎,無力地抬了抬手:“讓開,朕要下車!”

“諾!”一行宮女和太監們趕緊向兩旁讓開,騰出了一條道兒來。

楊熠下了龍輦車,一步一步向蘇離兮走去,得誌慌忙上前將一件黑貂皮大氅披在皇上的後背上,楊熠肩膀一甩,將大氅扔在地上,得誌再不敢多事了。

楊熠緩步行走著,繡金絲線黑邊騰龍雲紋的靴子踩著厚厚白雪上麵,留下一行深灰色的痕跡,寒風卷著他膝下明黃的龍袍角兒翻轉。

他來到她的身邊,低頭俯視著她瑟瑟發抖中又堅定支撐的身體:“皇貴妃這是在做什麼?冒死覲見、還是要血濺當場?”

蘇離兮抬眸,淒迷地眸光中閃動著祈求:“妾身冒死覲見,求吾皇開恩饒恕安水屹一命。”

楊熠負手而立,垂下眼簾:“朕若是不答應你,你待怎樣?”

蘇離兮一抖,繼續倔強地言道:“安水屹於蘇離兮是摯友、是恩人、是知音,離兮斷斷不能%e4%ba%b2眼看著他去死,離兮斷斷不能忘恩負義!”

楊熠努力控製著嗓音,有些哽咽扭曲:“他是你的摯友?是恩人?是知音?那麼在你蘇離兮的心中,朕算個什麼東西?”他當初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如今算是自食惡果了。這麼些年捧在手心裡嗬護著,照舊暖不熱她冰冷的心。

他驀然提高了音調,指著天空吼道:“朕從來都不個算什麼!”

雪花飄飛,寒冷橫行!楊熠的聲音飄蕩在她的耳邊……

蘇離兮心疼如絞,隻覺得自己的喉頭兒有一股腥甜味道隱隱滾動。周圍的溫度下降飛快,如同冰窖一般令人徹骨寒冷。

她眼眶裡蓄滿了淚,強忍住氣息言道:“皇上在離兮的心中是夫君、是愛人,是我孩兒的父%e4%ba%b2,是離兮生命中最最重要之人,是離兮要追隨一生一世的男人。若是如今遭難之人是皇上,離兮同樣會以命相搏,救護皇上!”

“赫赫、赫赫……”楊熠冷笑著:“蘇離兮,你太貪心了。若是朕與安水屹同時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你隻能救一人,你會救誰?”

蘇離兮頓時語塞,無以對答!

“你心裡但凡對朕還有那麼一點點情意,就不該來這裡逼朕。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兩全之美,朕和安水屹,你隻能選擇一個。”

蘇離兮還待要說話,楊熠倦怠地擺擺手:“你回去吧,後宮不得乾政,安水屹的事情朕自有主張。”

“皇上剛剛下了聖旨,要淩遲處死水屹!”蘇離兮挺直了腰身,倔強地言道“皇上若是不能寬恕安水屹,離兮隻能同他一起赴死,以報答他對妾身曾經的救命之恩!”

“赴死?你要與那安水屹同生共死?”楊熠身子一晃,後退兩步,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同生共死,好一對情深意重的有情人。

楊熠的腦子裡嗡聲作響,一種無以言述的痛楚縈繞於他的心頭。他是這樣的愛她,無條件的選擇相信她。她和安水屹在一起住了兩年,她說沒有任何肌膚之%e4%ba%b2,他也願意相信她。他不顧眾臣的反對冊封她為皇貴妃,甚至放棄整個後宮的如玉美人,隻要她一個。

如今,她卻為了另外一個男子,竟然要去死?

他喘了兩口氣,艱難地抬眸:“你為了一個舊日情郎,便不顧自己的身份,不顧我們的輝兒,不顧朕對你的一片真情。你想拋棄朕和兒子,去死?好、好、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腳步踉蹌了一下:“你願意跪、就跪著吧!”

而後,楊熠繞過她的身子,向著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蘇離兮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仿若和風雪融合在一起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她悲傷地喃喃語道:“小九,小九,你終不再是離兮的小九了。”

蘇離兮的眼前一陣陣發黑,漫天

tang白色的雪霧瞬間都變成了灰黑色,她再也壓製不住嗓子裡的那一股腥甜,張嘴“噗……”的一聲,噴出一片鮮血來。

眾位宮女發出一聲驚呼,蕪歌哭著叫喊道:“娘娘吐血了、娘娘吐血了!”

溫熱的血跡染紅了她身前的一大片兒白雪,令人觸目驚心!

剛剛走出幾步的楊熠,猛然回頭疾步跑回來,將昏倒的蘇離兮抱入懷中:“離兮、離兮、蘇離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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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淑殿,蘇離兮躺在床榻上緩緩地睜開了眼眸,腦袋依舊是暈沉沉的,鼻息間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龍涎香清冽味道。

楊熠坐在床榻之前,側身從一旁的金銅盆子中擰出一條熱手帕子,輕輕擦拭她的手。

二人的目光對峙在一起,心中均是一痛,又迅速地移開了。

楊熠將手帕子丟在水盆中,濺起一片水花兒。二人呆呆坐著,一時無語中,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蘇離兮知道僵持到今天這一步,無論如何懇求他都是不行了,乾脆就什麼也不說了。

她身上的餘熱還未消退,就冒著寒風和大雪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半天,氣急攻心之間吐了血,倒是將眾人都著實嚇了一跳。

皇帝當場就發了怒,怒斥太醫院那一群庸醫無能,治療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將皇貴妃的身子調理好。他%e4%ba%b2自抱著她一路快跑,將她安置在沅淑殿的床榻上。宮女和太監們忙成一團兒,唯恐觸怒了聖意殃及池魚。

剛才看著她昏迷不醒的樣子,他又急又痛,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有太醫來把脈診斷,慎重換了一個藥方子,叮囑貴妃要注意修養,寧神靜心,不可多慮。

蕪歌用紅木托盤端了藥碗來,楊熠默默無語地接過來,用調羹一勺一勺的喂她。

蘇離兮亦是默然無語的張嘴飲下,殿內靜悄悄地仿若無人之境,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兒。那苦澀的藥汁入口,她食不知味,大概是心裡的苦澀遠勝於藥物之苦。

她的身體正在發燒、燒紅了臉頰,三千柔絲隨意披散著,她倚靠在那裡弱弱無助的神態讓他心疼難忍,可他又不能答應她的請求。安水屹的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更何況放虎歸山、後患無窮。沒有一個帝王願意留下一個極為可怕的隱患。種種證據都表明安水屹在安氏餘黨中的威望太高,有多少不死心的人想要將安水屹推出來馬首是瞻、起兵造-反。活著這個世上本就有太多的不得已,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

他與太平盛世的皇帝不一樣,他是品嘗過亡國滋味的皇帝,更加珍惜好不容易收複的穩定局麵。

一碗藥吃完,他又%e4%ba%b2手撚起手帕子為她擦拭嘴角的藥汁。蘇離兮撇過腦袋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