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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把草編蝴蝶放進籃子裡,剛%e8%84%b1下外袍,又回頭看了一眼。

今天一整日時音都沒出現過……

也不知他到哪裡去了。

*

傍晚,明楊剛買菜回來,正在灶台間準備燒水,身後便聽得有人叩門。

“誒?”她回頭笑道,“時姑娘,展大俠。”

明楊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迎上前來:“可是餓了?我這就做飯,很快就好。”

“不是。”念一搖搖頭,“我們還不餓。”

“哦,那是……找玉堂和連姑娘?”她忙笑道,“這倆孩子下午就跑去山裡抓魚去了,怕是得晚上才回來。”

“明夫人。”念一朝展昭望了一眼,“我來是有件事要請教你。”

“是什麼事?”明楊想也未想就點頭,“若有我幫得上忙的儘管說。”

念一平靜地開口問她:“你是不是認識顧文錄?”

四下裡一陣死寂,明楊訥訥地盯著她,臉色煞白,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姑娘你……”

“你彆緊張。”念一急聲穩住她,“我沒有惡意,而且我也是今天才注意到這個……並不是特地為此事而來。”

顯然這番話沒有降低明楊的警惕性,她戒備地上下打量。

“你究竟是什麼人?”

念一看了看展昭,隨後答道:“你可知道顧明柳?”

明楊又是一怔,帶著幾分懷疑地細細觀察她的臉。

念一深吸了口氣,神情認真地說出下文:“我其實……是她的孫兒。”

“你是她的孫兒?”明楊雖是驚訝,但多少也消除了些許戒心。想想若那人真有後,到如今確實是她這個年紀。

“此言當真?”

不敢道出姓名,隻能以自己後人的身份來麵對五十年後的顧家人,說不出是悲哀還是諷刺,念一苦笑了一下:“我騙你又能有什麼好處?顧家的劫難已過數十年,莫非你還擔心有仇家找上門麼?”

明楊聽她這話,也放鬆地歎了口氣,笑道:“說來也是……”

“真是沒料到……”她這才上前去,握著念一的手細細端詳,“我們都以為她已死在發配邊疆的途中,不承想她竟活著,還有後人。”

念一麵無表情地望著她,心裡想:看我現在還活著,你自然驚訝。若不是因為你們,我又怎麼會死。

明楊甚是戀愛地撫上她臉頰,溫柔道:“讓我瞧瞧你……”

念一並未回避,反而迎著她視線:“‘你們’?是指你和你爹?”

“是啊,爹爹到死都想著阿姐。”明楊緊緊拉著她,“你既是她的孫兒,也是我的孫兒,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不必夫人操心。”念一這才抽回手,退到展昭跟前,“我有展大哥照顧。”

“……我一高興,倒是忘了。”明楊絲毫不在意,拍著腦袋垂頭歎道,“是是是,你嫁了人,是該由你夫君照顧你。不過也好,你們要住在這附近,咱們來日方長。”

“你是搬來這裡的?”念一皺起眉,“既是姓顧,為何要隱姓埋名?”

她聞言搖頭一笑,澀然道:“能活命就不錯了,哪裡還管得了這許多。”

“活命?”念一越聽越不解,“當初向官家告密的不是你爹麼?按理說聖上會保你們安然無恙,為什麼要逃?”

明楊輕歎道:“話雖如此,可如果事情敗露,那就是欺君之罪,沒有辦法,我們不得不逃。”

“欺君?”她怒意更勝,“所以說,和魏王勾結的當真是你爹?是他告密陷害我……陷害顧澤文的?”

明楊聽得糊塗,茫然地瞧了她許久,才反應過來:“她是這麼告訴你和你娘的?”

“她?”

“就是你的祖母。”明楊垂下眼瞼,“事出突然,爹爹沒有來得及對明柳細說,這些年她定是活在迷霧之中。”

“細說什麼?”念一忽的心跳加快,一把拉住她,“說什麼?”

明楊頷首看她,神情悲涼且無奈道:“當日被斬首的不是爹爹,是叔父……是你增外叔祖。”

她隻言片語仿佛驚雷一般清清楚楚在耳邊劈下來。念一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稱呼:

“是我叔父?那爹爹……他、他一直活著?”

明楊與她雙目相視,而後轉過身去,提起小桌上的茶壺,悠悠地將三個茶杯一一滿上,隨水而出的茶葉在杯中旋轉,漂浮,最終慢慢沉澱……

那是抄家前的某一日夜裡,烏雲密布,無月無星。

書房內,顧澤文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唞,茶水隨之灑出幾許。

“你!……你竟做出這種事?!”

他狠狠將茶杯往桌上一擲,“砰”的一聲脆響,碎成數片,門外聞聲而來的管事在簾子外低首問道:

“老爺,可有什麼吩咐?”

“沒有!”顧澤文厲聲嗬斥,“出去,我有要事和顧大人商議,不要留一個下人在屋裡,也不要放任何人進來。”

“是。”

他在負手在後,於屋中來回踱步,等了少頃,估摸著房內院外都無人之後,才恨鐵不成鋼地指著那與自己相貌一樣的胞弟罵道:

“文錄啊文錄,你為何如此糊塗!?”

“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隻恨那盧多遜花言巧語騙我下水,眼下必然會過河拆橋……”

顧澤文扭頭罵他道:“你要是沒那個心思,哪管人家說什麼?”

“哥哥……”顧文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挪著膝蓋到他身下,拽緊他衣袖,“哥哥救我!”

“這可是要腦袋的死罪,我想救你,可我能怎麼救?”,%e4%ba%b2生弟弟將大禍臨頭,顧澤文也是急得團團轉,“何況若是誅三族,誅九族,連我們一家也會受牽連的,文錄啊!”

“我死不要緊。”顧文錄想了想,終是傷心欲絕,“可是坤兒不能死啊!他是我唯一的骨肉,他要死了,顧家可就要絕後了,大哥……怎麼辦好啊!?”

的確,自己隻有明柳一個女兒,這些年來妻子侍妾都未能有嫡子,倘使這案子定下來,抄家斬首是絕對有的,就是不知對於%e4%ba%b2眷家屬,官家那邊會如何判。

要是流放發配倒還能留個命,若也一並砍頭,那……

“大哥想保命這也不難。”顧文錄在地上沉思良久,抬起頭,“趁現在聖上還不知道,你寫封密折上去,大義滅%e4%ba%b2,如此這般可護一家平安。屆時,我再讓坤兒過繼到你的名下……”

“不行,來不及了,現在過繼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隻怕傳到官家耳朵裡,那密奏也沒用了。”

“這……這……”顧文錄咬著下%e5%94%87,幾乎癱倒在地,“難道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坤兒因我而死嗎?”

蟲鳴聲無比煩雜的一陣高過一陣,顧澤文眉頭緊擰,麵向窗外靜靜站著,身後是胞弟壓抑的啜泣聲,他把心一橫。

“你說得對,坤兒不能死,顧家不能絕後……橫豎那人隻是看到你的相貌,而你我模樣相似,由你去揭發我,官家不會懷疑的。”

“可這事與你無關啊,我怎能讓你去送死……”

顧澤文啐了他一口:“你也知道與我無關?你不忍坤兒死,我就忍心讓明柳去送死嗎?她才剛剛定%e4%ba%b2,你!

說到後麵,他甚至很不得掐死他,甩袖道:“……眼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還能怎麼辦?”

“不,不不……”顧文錄為難地琢磨道,“此事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絕不能讓你替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他站起身,抱住顧澤文的雙肩,懇求道:“大哥,我這輩子,隻這麼求過你……此事讓我去承擔,你代我照顧好坤兒他們,好不好?”

“你!”當即明白他的用意,顧澤文微吃了一驚,“這樣做,若被人知道那也是欺君之罪啊!”

“官家認不出你我相貌。”顧文錄咬了咬牙,“而且,此事能不能成目下還不好說,隻能背水一戰。總比你我都被株連要好!”

“文錄……”還沒等他歎氣,顧文錄便哭道:“大哥!算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顧澤文頭疼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一旦魏王事情敗露,我就密奏聖上。”

“好!”見他終於答應,顧文錄懸著的一顆心方才放下,舉袖拭淚。

“那我這就回去準備。”

“嗯。”他沉著臉,神色黯淡的撥弄桌上殘碎的茶杯,語氣中皆是惆悵:

“隻是這樣做,那得多對不起明柳啊……”

燈火照耀下,茶水粼粼閃光。

轉瞬五十年,彈指刹那間。

念一蹲在那座墳前,撫摸著上麵不甚清晰的碑文,淚水無聲而落。

爹爹。

你真的很對不起我……

你真的很對不起明柳啊……

☆、第89章 【無常】

念一心亂如麻。

枉她苦苦尋了十多年,竟不料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原來這便是真相,造化弄人。

“你曾祖父是在十年前病去的,臨終前還念著阿姐……”明楊款步走到她身後,望著竹林在風中如濤似海的翻湧,眸中悲涼。

“他這一生也過得不順。不知是不是因果報應,從皇城出來之後,坤二哥和二嬸就染上瘧疾,雙雙離世了。

妻兒發配,生死未卜,唯一的兄弟又被斬於都門外,爹爹悲痛欲絕,為了給顧家留後,他又續了弦,隻是沒想到……”

說到此處,她臉上帶著幾分悵然和內疚。

“沒想到出生的,是我。”

念一用掌心擦去眼淚,低低道:“你又沒有錯。”

“可我不是男兒身。”明楊抬起頭來,看著天空,“想必我生出來的那一刻,爹爹一定很難過。”

她聞言緊緊拽著拳頭,悲恨交織,一瞬全都齊齊聚在心口,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展昭俯下`身去,摟住她肩頭,輕輕扶她起身。

“對了,那明柳呢?”明楊問道,“她後來如何?過得好麼?”

“她早就死了。”念一也沒回頭,“到死都未能瞑目。”

她從鬼界出來,從南到北,從東往西,找了許多人,見過許多事,至始至終沒有懷疑過爹爹半分,竟不知,他也是“那些”故人中的一個。

想想,當真可笑。

見念一身形不穩,似乎傷心過度,明楊不太理解,她並未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