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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

“我們走。”

他並未多問,點頭應下,“好。”

院子裡,風已經停了,時音見她出來,壓低聲音問:“用不用我替你殺了他?”

“不用了。”念一神色如常。

“我幫你殺人,不會折你陰德的。”

“不用了。”她重複道,“橫豎他也沒幾天可活了。已經便宜了他幾十年,這會子殺了又有什麼意思。”

比起上次,她眼下表情看上來並無波動,平常得讓他有些不安。

將出院門之際,展昭還是忍不住開口:“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我沒事。”念一偏頭朝他一笑,“怎麼,你是覺得我會很難過?”

他沉默不語。

念一伸手舒展了一下`身子,何其輕鬆地舒了口氣。

“若是每遇到一個故人都要哭一場,那我豈不是會累死?”

“相反,我倒覺得現在心裡舒坦許多。”她活動了一下腦袋,轉頭看到展昭還擰著眉,不由踮起腳來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

“行了,我的事,怎麼你比我還要愁眉苦臉。”

時音彆過臉,輕聲嘀咕:“誰知道呢。”

“走吧。”她佯裝沒有聽見,“該回去吃飯了。”

☆、第40章 【馬車】

五台山,佛光寺之內。

七日水陸大會已經結束,寺院中又恢複了以往的清靜,莊重的鐘聲滿山回蕩,曲徑通幽,萬籟俱寂。

禪房裡,日光透過花木落下來,依稀可見。

小和尚端著齋飯小心翼翼走到門外,抬手輕叩。

“師父,該用飯了。還是給您放在外麵麼?”

蒲團上老僧歪頭而坐,也不敲木魚也不念經,半晌沒有回應。

“師父?”

小和尚把飯擱在桌上,隱約覺得奇怪,他皺著眉輕手輕腳走到老僧背後。

“師父,該用飯了……”

正抬手摁上他肩頭,老僧身形一歪,直直栽倒在地。

小和尚渾身一顫,垂眸間赫然看到那蒲團上一灘鮮紅凝固的血,他%e8%85%bf腳發軟,連滾帶爬地跑出禪房。

“師父……玄、玄悔大師圓寂了!”

太原城外,一處驛站中。

店夥將熱騰騰的酒菜擺上桌,時音隻拿筷子敲敲碗沿。

“這麼說,他沒告訴你到底誰陷害的顧家?”

“沒有。”念一低頭吃飯,“他隻說,不是沈家乾的。”

“他說你就信?”時音恨鐵不成鋼地抬手戳她腦門兒,“你怎麼就不多逼問逼問?萬一是他故意騙你的呢!?”

“他不像是說謊。”被他戳得不舒服,念一皺眉避開,“何況,他也這把年紀了,騙我有什麼好處?”

“哼,他就是怕死。”時音用筷子紮了幾下碗裡的飯,目光一暗,陰沉沉道,“若我是你,便尋個沒人的地方,鞭子棍子鐵烙,打到他說為止。”

展昭搖搖頭,“我想念一說得沒錯,他應該沒有說謊。”

時音捏筷子的手愈發收緊,咬牙看他,“是麼?何以見得?”

“他最後有一句話。”展昭顰眉回憶道,“……勸我們不要再查下去了,我總覺得這句話裡有話,不像隻是被陷害那麼簡單的事。”

“說不準,萬一背後捅刀子的人就是他們沈家人呢。”時音不以為然,“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混淆視聽,讓你們不要懷疑他罷了。”

“時音……”念一放下碗筷,“無論話是真是假,我也不想再見到他了,五台山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不知道她同這個人的過去,見她已然這麼說,時音自也不願強求。

“好好好,不查就不查。”

隻不過這樣一來,這條線索就斷了。若沈司毅所言不假,那當年陷害顧家的應該另有其人。

念一垂眸琢磨道:“眼下還能去找誰呢……”

“隻怕是難啊。”時音往後靠著木椅,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你想想,這都過去五十多年了,也就當年你家的小廝還有這個姓沈的年紀輕,活得久。要真是背後主謀陷害你爹,那也該是三四十的年齡,哪裡挨得過五十年?想必早就死了。”

“那該怎麼辦……”

“要查……也不一定一味的找人。”展昭沉%e5%90%9f片刻,“這種大案,一般在大理寺會有留有卷宗。當年查辦你爹的是開封府,開封府裡想必也有抄錄的檔案。”

“大理寺啊……”時音摸著下巴,“可是那地方有獄神,要去偷卷宗恐怕會有點麻煩。”

“展大哥也就那麼一說。”獄神素來嫉恨鬼怪,他雖是千年厲鬼,但也不能和神硬碰硬,念一忙岔開話題,“卷宗的事,我們先放在一邊吧。”

她忽然想起什麼來,笑道:“正巧,我前些天在彆的鬼怪那裡得到個消息,當年押我去邊境的差役裡,有一個似乎在祁連山草原上,和西夏人結了%e4%ba%b2。我想不如去大草原上碰碰運氣吧?”

這話才剛說完,展昭和時音幾乎是同時道:

“不行!”

念一微微一怔,在他倆身上看了一圈,奇怪:“為什麼不行?橫豎現在也沒有彆的線索,權當過去散心了。聽人說草原上的風光特彆美。”

時音腦子一轉,打著哈哈道:“彆去了,我方才突然想起來,好像在南邊有個你爹當年的同僚還活著,說不準他有什麼線索。”

展昭隨即附和:“祁連山那邊都是西夏人,就是去了也找不到地方落腳。更何況今年旱災,風景也沒什麼可看的。”

“說的是,沒什麼可看的……”

念一半晌沒說話,隻皺著眉頭睇了他倆一眼,“你們倆……有事瞞著我?”

時音忙笑道:“我、我能有什麼事可瞞你的。”

展昭猶自慚愧地點點頭。

“當真?”念一湊上前,頗為懷疑地盯著展昭看,後者極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低頭喝湯。

“既然沒什麼事,那就去大草原吧。”她端起碗來,夾菜吃飯,“我還從來沒去過西邊,見識見識一下也好。”

聞言,時音和展昭相視對望,隨即頭疼地彆開臉去,暗歎了口氣。

晌午之後,結了飯錢,三人便去寄宿的那戶農家取馬車,途中時音似是看到什麼人,匆忙離開。

念一不經意瞥到,見那樹後之物陰氣森森,想必不是人。

不多時,時音就從遠處走出來,伸手便往懷裡掏銀兩。

“怎麼了?”

“我有急事,不能隨你去祁連山了。”他將錢袋塞到她手中,“這裡麵有銀票還有些散碎錢兩,兩隻小鬼都留下來陪著你,你要吃什麼用什麼彆省著,知道麼?”

念一收好錢袋,“這麼快就走了?”起初還真當他是閒下來了。

“很要緊的事。”時音澀然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發髻,視線裡看見展昭,“何況有他陪著你,我也放心。”

她沉聲問:“是鬼界的事?”

“嗯……和你沒關係,彆瞎想。”時音手收回來,“你爹的事,我會繼續幫你打聽的,若是遇上什麼麻煩,記得用玉佩叫我。”

“好,那你小心。”

“對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

“嗯?”念一頷首來看他,“什麼事。”

“還有一個月了。”時音笑的無奈,往她腦門上輕輕一彈,“你真不記得了?我的忌日啊,到時候可彆忘了回鬼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念一摸著額頭,半晌才反應過來。

“記得,我一定會回去的。”

“但願你是真記得。”他歎了口氣,也未同展昭告彆,不過轉身的瞬間,人便漸漸消失了。

念一捧著沉甸甸的錢袋若有所思地走到展昭跟前。

“他走了?”

“嗯。”

她想了想,還是把錢袋給了他,“你幫我收著吧。”

展昭並未接下,“這是你的錢,自己留著用。”

“可是一路上都使的你的銀子。”念一把取了幾張銀票,硬放到他腰間衣兜裡,“再這麼下去,我豈不是成白吃白喝的了。”

聽她這般講,展昭也隻得收下。

“走吧,馬車就在前麵。”

與此同時,萬丈之下,放逐淵中。

鬼界最荒蕪的地方,遍地皆是白骨,怨氣從每個縫隙了冒出來,陰森可怖。

時音踩著腳下的碎骨頭,慢悠悠走到放逐鏡前,骷髏堆裡站著個女鬼,長發如瀑,紅衣如血,見他真來了,不住地搖頭。

“何必呢,冒這個險,好歹是千年的修為,與其浪費幾百年,倒不如給了我。”

“都說是千年的修為了,舍去幾百年也不疼不癢。”他聳聳肩。

“我真是弄不明白,當人有什麼好的?”女鬼走到鏡子旁邊,俯身撿了塊獸骨,“咱們做鬼多逍遙快活……那個黃毛丫頭,就值得你這樣?”

“你廢話幾時變得這麼多了。”時音不耐煩,“開門開門。”

“什麼臭脾氣。”女鬼嘖嘖兩聲,極不情願地把獸骨插/入鏡子凹凸之處,刺目的白光驟然亮起,一瞬間,仿若白晝。

*

往西北而行的官道上,一架不起眼的馬車正不急不慢地往前駛馳,耳畔是篤篤的馬蹄,車輪子吱呀吱呀滾動。念一在車上小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打起窗扉,外麵的天色已成暗黃,團團紅雲挨挨擠擠,煞是可愛。

他們已趕了十來日的路,再過不久就要到建安了,屆時在慶州借道便能去往西夏。

想著這一路都是展昭在駕車,念一心裡過意不去,把兩隻還在睡的小鬼放到一旁,從包袱裡翻出水袋,掀開車簾,小心翼翼走到車外。

回頭見她出來,展昭忙伸手扶住她胳膊。

“當心。”

展昭一手抓著韁繩看路,一手拉著念一,眼看她靠著車門坐下,方才道:“出來做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怕你悶。”她將手上的水袋遞給他,“喝口水吧。”

儘管手上不太方便,他還是放開韁繩,飛快灌了一口,笑問道:

“是你悶吧?”

“……我也還好。”念一把水袋塞緊,“我隻是怕你和我呆在一起,會覺得悶。”

展昭愣了一下,微笑道:“為什麼這麼說?”

“時音從前說的。”她赧然笑了笑,“他總嫌我不愛說話,像個悶葫蘆。”

“是麼,我倒覺得挺好的。”他隨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