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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想他或許當自己是哪裡偷跑出來的小姐。

但願她真能知道。

展昭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昨夜的情景在腦中乍然閃過,儘管不欲對旁人之事刨根問底,可心中終究是放不下。

“你……若是遇上什麼麻煩,如需幫忙,可以開口。”

念一緩緩抬起頭,日光透過枝葉照在他側顏上,溫柔的輪廓顯得分外俊朗,她一語鯁在喉,微微失神。

“多、多謝好意,我自有分寸,無需幫忙。”

見她推辭,展昭也不再強求,隻輕輕點了下頭。

“好自珍重。”

他提上劍,仍舊沿著原路返回。

日頭被雲層掩去,念一看著他背影,靜靜佇立了許久。

方才,她竟有想要說出來的衝動。

幸虧是忍住了……

身旁,一道疾風涉水而來。

頭頂上,時音喘著氣落在地麵,伸手就握住她肩膀緊張兮兮地看。

“怎麼了,怎麼了,出了何事?受傷了還是被人欺負了?”

念一微笑著把他手拂開,搖頭道:“已經沒事了。”

“沒事?……沒事就好。”時音鬆了口氣,順手把她抱在懷裡,“你在外麵這麼走,我日日都提心吊膽,要我說,彆去輪回了吧?……”

“不行……”

“你怕什麼,有我護著你,地下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何至於在外麵受苦受罪?”

念一微彆開臉,深深吸氣,澀然笑道,“可我還想做人啊,時音。”

他手臂一僵,語塞片刻,終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

從湖邊回來,用過午飯,念一就將自己關在房中,直到天黑也沒出門。

白玉堂叼著個饅頭,慢慢悠悠地從樓上下來。由於閒得發慌,他在已莊上溜達了好幾圈兒,眼見已到飯點,展昭還在花廳站著,他漫不經心走過去。

“誒,乾什麼呢……你瞧見念一沒有?四下都找不到她。”

展昭沒有回頭:“房裡睡著的。”

“這時候了還睡著?”他把饅頭取下來,跳到一旁的欄杆下坐著,邊吃邊問,“你在看什麼?”

“看花。”

“看花?”

展昭忽然放緩了語氣:“這下麵的土很鬆,瞧著還很新,像是不久前剛剛翻過的一樣。”

“園子裡翻土有什麼稀奇?”白玉堂不以為意,“不翻土還叫人家怎麼種花?”

“可這土翻得太壞,反倒把一旁的花草毀了。”他搖搖頭,“顯然是個外行人乾的。”

對著話題不甚感興趣,白玉堂隻是笑了笑,尋思著其他事情。

“方才聽人說,那個長胡子道士抓到妖怪了,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展昭這才去看他,“什麼妖怪?”

“狐狸精。”白玉堂揚起眉,“是不是很有意思?在後園子找到的,是隻灰狐。”

“死的還是活的?”

“當然是死的。”

聞言,展昭輕笑一聲,搖頭不語。

自打聽說抓到狐妖,眾人對青須道士的法力深信不疑,夜裡又聽他對山莊裡裡外外讚揚了一番,幾個要買的商人紛紛心動。

柳夫人也是歡喜不已,拿了銀兩將道士送走,又張羅著布置晚飯,熱熱鬨鬨吃到戌時,諸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子夜時分,山莊內的房舍皆已滅燈,隻有走廊上懸掛著一兩個燈籠,隨風搖曳。

肖悅從外麵回來,把鋤頭放在牆角立好,搓著手哆哆嗦嗦開門進屋。

忙了一晚上,他疲憊得很,索性也不點蠟燭了,胡亂用巾子擦過手臉,就坐在床邊要去%e8%84%b1衣。

房外忽然狂風乍起,吹得那窗戶砰砰的響,陰風從縫隙裡鑽進來,把簾子也吹起一角。肖悅不經意看了一眼,隻見月光呈銀暗色,紗窗上映著樹葉的陰影,枝條搖晃,莫名的有幾分恐怖。

他方才身在外麵倒還不覺得,此時回了屋,頓時感到四周涼颼颼的,安靜得可怕。除了風聲,彆的什麼響動都沒有。

肖悅打了個寒噤,趕緊%e8%84%b1了衣服爬上床,把身旁的被子拽過來,蒙上頭頂。

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什麼都看不到,管那外麵有什麼,一覺睡到天大亮,不怕那些個臟東西出現。

如此安慰,肖悅才算寬了心,翻了個身麵向牆。

正當他轉身的那一刻,被衾裡一張慘白的臉赫然出現在他眼前,兩隻眼睛黑洞一般,沒有眼珠子,嘴邊掛著笑,定定的麵向他。

展昭剛走到客房門前,便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遠處傳來,不多時,莊裡的燈一盞一盞亮起。眾人披著外衫皆拉門出來看。

“發生什麼事了?”

“這大半夜的,誰在叫?”

垂花門外,肖悅隻一件深衣沿著小徑跑過來,逢人便道:

“有鬼!真的有鬼!”

“是、是個沒有眼睛的鬼!”

“就在我床頭邊的,絕不騙你!”

展昭皺著眉,若有所思。此時廊簷下,正見念一腳步輕快地回到院中,眉宇間神采飛揚。

他瞧著對麵已有些瘋癲的肖悅,走到她跟前。

“是你做的?”

“隻嚇唬了他一下。”念一拍拍手,心情愉悅,“想不到膽子這麼小。”

“……”展昭微笑著,無奈搖搖頭。心想:大約這樣也不錯。

☆、第16章 【湯麵】

灶上一口大鍋,水正燒得滾沸,一把白花花的麵條沉在鍋底。

有人拿筷子在水中攪了攪,隨即將放好作料的碗端來,夾了一串麵起鍋,霧氣便如雲般散開,庖廚內滿是暖意。

念一往碗裡倒上香油,再灑了把蔥花,呈上桌,朝倚在門邊的展昭道:

“行了,過來吃吧。”

說完又把剩下的麵撈起來放入自己碗中,拉開凳子在他對麵坐下。

展昭取了筷子,對整齊,還沒動筷,念一卻先提醒道:

“話可說在前頭,我廚藝不好,隻會做水麵,你要是吃不習慣就算了。”

他聞言宛然道:“有麵就很好。”

聽得這話,念一也再沒去管他,大約是餓得很,埋頭便開始吃。

見她吃得甚有滋味,展昭不禁問道:“你晚上沒有用飯?”

念一搖搖頭。

“睡了一下午?”

她咽下麵條,不在意道:“算是吧。”

他懷疑:“不要緊麼?”

念一這才抬眼,語氣不解:“我看著像有事麼?”

適才出了氣,她這會兒倒是神采飛揚的,儘管做得有些過了,但思及白日裡肖悅的所作所為,展昭也未再多言,隻低下頭慢慢吃麵。

吃了一會兒,見他不發話,念一從碗裡抬起頭來,拿筷子戳了戳麵,猶豫著問道:

“你……夜裡都睡這麼晚?做些什麼?”

展昭答得簡潔:“練劍。”

“練劍?”她好奇,“天天練嗎?”

“嗯,自小習慣了,早晚都會練。”

她嚼著麵,小聲嘀咕:“怪不得功夫這麼好。”

“那你呢?”

冷不丁聽到他反問,念一一時沒反應過來。↓思↓兔↓網↓

“我?”

展昭也未看她,似是隨意地問:“那天見你在門外燒紙錢,是燒給誰的?”

“我……”她捧著麵碗,垂首遲疑了一會兒,“一個朋友。”

朋友……

展昭緩緩問:“他……是怎麼死的?”

念一眸色漸沉,默了許久,才低低吐出兩個字:“斬首。”

聞得此言,他微微皺起眉:“官府的人乾的?”

“算是吧……”口中食之無味,念一把筷子擱下,盯著碗裡的麵,“是朝廷的旨意,沒人敢抗旨。”

看到她的神情,展昭輕聲問:“含冤而死的?”

雖已時隔多年,但當聽到含冤兩個字時,念一心中還是不禁痛了一痛,半晌都沒吭聲。

見她這般沉默,展昭已猜了個大概,沉聲問她:“可要我幫忙?”

“不用。”念一回過神,拒絕得很快,“都過去了,再說,你也沒法幫。天下之大,何處不是王土?”

她仍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麵,其間還不忘催促他:“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麵、油、鍋和作料都是在山莊廚房裡借用的,明日一早還要同人家好好解釋,否則就得被當成偷%e9%b8%a1摸狗的人物了。

不多時,兩人皆已吃完,念一拿了碗放在盆裡刷洗。這時候她也懶得燒水,大冬天就著井中提上來的冷水把碗筷洗完。展昭好幾次看不下去想上前幫忙,都被念一婉言謝絕。

她總是說自己不怕冷,看起來的確不是假話,因為即便是這樣冷到刺骨的冰水,她的手背也未見凍紅。

念一把碗筷歸位,擦乾了手,從庖廚裡出來,展昭就站在門外,借著月光靜靜地擦拭他那把劍。

劍刃反著月華,圍繞在劍身上的死靈一縷接著一縷地遊動著,念一看得一怔,立在原地不敢靠近。

餘光看到她在旁邊,展昭心中明了,若無其事地收了劍提在手上。

“走吧。”

她悠悠點頭。

“嗯……”

子時已經過,夜黑風高。

回到房中,念一從懷裡摸出火折子去點燈。然而燈也不敢點得太亮,微微有些光線便好。

目光所及,依舊是滿屋子的遊魂鬼怪,開茶會似的地上、桌上、床邊各坐了一排,幾乎讓她沒法下腳。

念一歎了口氣,捧著杯茶水,靠在帽椅中休息。

夜還很長,了無睡意。

她望著窗外靜靜坐了片刻,視線又落在那件玄青色的披風上,昏暗的燈光把領子上的暗紋照得發亮,隱約讓她想起一個人來。

念一看了半天,忽然站起身,將坐在衣服上的幾隻小鬼揮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從繡紋上撫過,若有所思……

不知是幾時入睡的,也不知睡到了幾時,門外驟然聽到有鑼聲響起,乒乒乓乓,動靜很大。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她艱難地睜開眼,天還沒有大亮,昏沉沉的,想必是辰時初刻。

這山莊的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真是不讓人省心,好端端的,怎麼會走水。

念一坐起身,把睡在%e8%85%bf上的遊魂趕走,掀開被子穿衣。

梳洗